西北的夜,狂風四起。


    從三源鎮往北二百多公裏的車程,在楊逍不斷“慢點,再慢點”的要求下,終於還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來到了通向烈焰穀的險峻山路。


    夜夜笙歌的藥性,已經被楊逍解除。


    那些女人沒有抓到。


    她完全沒必要再去欣賞什麽夜晚的少兒不宜畫麵,又何必再保留毒藥的藥性。


    黑龍成長的程度已經足夠了。


    當車隊在一處荒山前停下來,李牧辰小跑著過來,幫王上拉開車門。


    李南方還躺在楊逍的懷裏昏睡著。


    她是多麽不想讓這個人渣離開她的懷抱,但是已經等在山路前幾位餓鬼道長老,逼得她不得不收起來所有小女兒姿態,抬手將李南方扔出車外。


    “抬走。”


    餓鬼道眾人齊齊上前,像是舉行某種祭祀儀式那樣,抓住李南方的雙手雙腳,把人高高舉起。


    從此刻開始,往後的幾十裏山路,李南方都要以這樣的方式前行。


    直到真正的烈焰穀穀口,那條被守護著的子午線。


    曾經,有無數烈焰穀外的人士,想要跨過那條線,卻被穀口的守護者撕成了碎片。


    如今,李南方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要走進那裏,結果會怎樣呢?


    三源鎮。


    還是那家酒店。


    還是那間1688號房間。


    荊紅命和謝情傷並肩而立,遙望遠方,心中思考的,正是這個問題。


    “那小子應該已經到子午線了吧?”


    “不,時辰還不到,據說應該是在午夜子時,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


    荊紅命和謝情傷低聲交流著。


    他們為了烈焰穀的秘密,籌劃了二十多年,也隱忍了二十多年。


    可直到現在,他們也隻是隻知其名,不曾得知烈焰穀到底是什麽樣子。


    這就好像網戀了許多年的網友,無論內心幻想多少遍,也猜不透網線另一頭的那個人,到底長得是個什麽樣的歪瓜裂棗。


    啪的一聲,打火機的火苗躥升起來。


    許久不抽煙的荊紅命,吐出一口煙氣,苦笑著搖搖頭:“應該是我多慮了,那小子已經集齊了六大紙人的陰精,過不去才怪呢。”


    “是啊,有時候不得不感歎上天的鬼斧神工,能把所有事情全都計算在內,偏偏就讓那小子,真的找到了那六個女人。”


    謝情傷同樣搖頭苦笑。


    這兩個老兄弟相視一眼,好半天的沉默之後,突然開口。


    “賀蘭小新。”


    “花夜神。”


    “閔柔。”


    “白靈兒”


    “龍城城。”


    “蔣默然。”


    荊紅命和謝情傷,你一言我一語,以極快的速度說出來六個名字。


    沒錯了,曾在千年前,被李南方所代表的紙人,吸取魂魄的六大妹子,在千年之後,就是轉世成了這六個女人。


    沒有一個能逃脫李南方的魔爪,又被他勾住了魂,此生此世甘願做他身邊的女人。


    “無聊,我們兩個老頭子,討論那些女娃子幹什麽。說點別的吧,你這次回八百,又急匆匆趕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


    荊紅命看向謝情傷。


    對於老謝的突然到來,他也是很意外的。


    按照之前的任務分配,老謝應該竭盡全力去尋找陰龍脈的消息。


    謝情傷也這麽做了,離開京華之後,第一時間回了八百。


    要想探知陰龍脈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就應該從八百那群不屬於正常人類的村民身上,套取有用的信息。


    要知道八百也有一個墓塚,名為帝王穀。


    那裏肯定不是陰龍脈,這一點毋庸置疑。


    要不然,隋煬帝楊廣埋葬於此之後,也不可能始終沒有楊姓族人再當過皇帝。


    但是同屬於那種隻有埋葬死人,才能產生效用的風水墓葬。


    帝王穀和陰龍脈一定有相通之處。


    哪怕不相通,世代守護帝王穀的八百村民,也應該知道點陰龍脈的信息。


    謝情傷不是八百的原住村民,他之所以能夠住在那裏,被村裏人所接受,完全是因為他和他的老婆薛星寒,與李南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除了接觸李南方,謝情傷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探究帝王穀的秘密。


    對於華夏官方而言,烈焰穀是一處特殊的存在,是一顆隨時有可能影響國家局勢穩定的定時炸彈。


    同樣生存著一群身手變態原住民的八百,以及八百內的帝王穀,又何嚐不是這樣。


    國家想要搞清楚,烈焰穀內的龍脈秘密。


    同樣也想弄明白,帝王穀內是一個什麽樣的構造。


    可惜,謝情傷和薛星寒肩負著這樣一項秘密任務,多少年來卻始終不得其法。


    正好這次有了李南方被軒轅王抓走的契機,再有陰龍脈的話題,謝情傷便可以試探著詢問出帝王穀的消息。


    想法是好的。


    可這真正實踐起來,難度極高。


    別看八百的村民,遠離世俗,民風淳樸。


    但是他們世代保守的秘密,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讓別人套問出去。


    謝情傷馬不停蹄趕回八百,第一時間找到村長,想要談談這件事,結果卻吃了一記閉門羹。


    那老村長,就像完全不知道李南方有多重要一樣。


    不在乎那小子是死是活。


    不關心軒轅王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甚至都不理會黑龍、楊廣、義成公主、龍脈龍眼等等,這些讓無數人心神繃緊的事情。


    老村長就是守在村子裏,不許外人踏足村內。


    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哪怕他死了,這項職責也會傳承到二狗子的身上,所有的秘密隻會被他帶進帝王穀,絕不可能從他最終流傳出去。


    對上這麽個頑固不化的老東西,謝情傷還能怎麽辦。


    隻有再找到另外一個人。


    那個收養李南方的老頭。


    老頭是整個八百村子裏,謝情傷最看不透的一個人。


    老頭收養的李南方,也是他作為調停人,讓村長同意了謝情傷夫婦居住在八百。


    按理說,無論是李南方身上的秘密,還是烈焰穀的事情,又或者是帝王穀的曆史,老頭才是那個知道最多、也了解最清楚的人。


    可這家夥又像是遊離在八百之外,與整個存在都格格不入。


    明明應該是個身份地位極其特殊的人物,但又是個啥玩意兒也不是的老頭。


    當謝情傷和老頭麵對麵坐在一起的時候,比他吃到村長的閉門羹還要渾身不自在,心中籌措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李南方被軒轅王抓走了。”


    “我猜到了。從你急匆匆離開,又這麽快趕回來,我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麽事。”


    老頭說話時候的樣子,不悲不喜,表情平淡,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讓謝情傷心中更沒有多少底了。


    “難道,你就不怕李南方死在外麵?”


    “該來的總回來,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怕,沒有用。”


    “關於烈焰穀,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也不比你少。”


    “那帝王穀呢?”


    “我全知道,但是不能說。”


    “那麽,陰龍脈呢?”


    在八百的那間小茅屋裏,謝情傷和老頭一問一答,對話相當簡練。


    基本都是謝情傷在問,老頭立刻給出不是答案的答案。


    對話節奏很快。


    直到“陰龍脈”的問題一出,老頭終於卡殼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老頭說了一句話。


    就是聽到這句話,老謝才會馬不停蹄地再次離開八百,趕到了這裏,來到了荊紅命的身邊。


    聽著謝情傷敘述完整個事件的經過,荊紅命也是愣怔好半天。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保守著誰也不知道的秘密,這些秘密很有可能引發血雨腥風,也有可能根本是無關痛癢。


    荊紅命作為最高警衛局的局座,向來都是熟悉各種秘密的人。


    碰上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會好奇。


    單單是謝情傷的這一番敘述,就讓他對八百和老頭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老頭到底對你說了什麽,才讓你這麽快趕過來?”


    “他隻說了四個字,陰陽並濟。”


    “陰陽並濟?”


    荊紅命暗念這四個字,仔細一琢磨,就明白過來。


    陰龍脈的前麵有個“陰”字,那麽必定還有一個與之相呼應的“陽”,有那麽一處陽龍脈。


    陽龍脈在哪裏?


    眼前不就是嗎。


    天下龍脈皆出昆侖。


    昆侖山是天下龍脈之祖,是擺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放在所有人麵前的陽龍脈。


    李南方進入烈焰穀龍脈龍眼那裏,無論是生是死,必定會引發龍脈的某些反應。


    從陽龍脈的變數中,尋找陰龍脈的信息。


    這種方法,合情合理。


    “但是,總不能李南方進了烈焰穀之後,就有人跳出來主動告訴我們陰龍脈在那吧?”


    荊紅命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老謝,你別告訴我,咱們在這裏能看到仙人指路。”


    “為什麽不能?”


    “真的能嗎?”


    “我不知道。”


    “那你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


    荊紅命實在受不了,謝情傷這種還無邏輯性的思維回路了。


    明明很簡單的事情,把他這麽一摻和反倒變得相當複雜。


    更重要的是,荊紅命之前分配任務的時候,為的就是讓他這三個老兄弟全都離著烈焰穀遠遠的,免得被未知的危險波及。


    謝情傷倒好,主動找回來了。


    “行了,如果不是看你說的這麽真切,我都懷疑是專門跑來這裏幫我的呢。”


    “哈,誰說我要幫你了。我就是在這裏看熱鬧,你的事情我不管,我隻想看看李南方那小子是怎麽活著走出來的。”


    龍騰這些鳥人,也就是荊紅命為人實在。


    其他那幫家夥,全都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主。


    對於謝情傷的嘴硬表現,荊紅命見怪不怪,唯有再次轉頭看向願望,不由得輕聲問道:“你說,那小子如果這次真的被那魔頭砍下來腦袋,結果會怎樣?”


    “會死人,死很多很多人,就從這裏開始。”


    隨著謝情傷的回答,房間裏安靜下來。


    時間緩緩流逝。


    午夜時分,那遙遠的深山之中,李南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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