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女人,天生就具備七竅玲瓏的心肝,如果是生在亂世又是男人的話,那麽絕對是一代梟雄。


    龍城城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就在李南方剛說出被最高現役刺殺的消息,她立即想到了以後所麵臨的局勢,以及最為正確的對策。


    如果李南方被順利刺殺,沒有誰會注意此事,但梟龍他們偏偏失敗了,倆人的身份,也就此曝光。


    李南方不知道的,龍城城卻知道,事後梟龍他們會向京華方麵匯報,依著她對荊紅命的了解,後者會馬上對他們采取保護措施,讓他們離開嶽家。


    好端端的兩個最高現役,怎麽就忽然離開嶽家了呢?


    嶽臨城這個家主再怎麽不被人看好,可他最起碼的警惕卻是有的,會即刻調查此事——嶽清科擅自調動最高現役的舉動,就會曝光,他要向父親解釋,他為什麽這樣做的原因。


    到時候,龍城城在外有情夫的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尤其得知她在懷孕後,傻子也會懷疑她肚子裏的崽,是不是嶽家的種。


    嶽清科此舉,一下子打亂了龍城城的全盤計劃,讓她徹底喪失了要讓自己兒子,繼承那個龐大家族的所有希望。


    假如她肯打掉孩子,再與嶽清科撕逼,指責是對方先出軌,在外私養外室,有私生子的事,那麽嶽家隻會訓斥嶽清科,保護嶽家,以及龍家的顏麵,讓他們繼續做一對同床異夢的夫妻。


    龍城城寧死,也不會打掉孩子。


    這就是嶽家不能容忍的了,會與龍家秘密協商處理此事,找別的理由讓兩個人離婚,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所以,龍城城才忽然問李南方,等她與嶽清科離婚後,他能不能娶她。


    離婚後嫁給李南方,是龍城城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李南方可沒想這麽多,隻是為龍城城的問題而驚訝:“什麽?你要離婚?”


    “除了離婚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辦法,來保護我的孩子。”


    龍城城有些淒慘的笑了下,伸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目光溫柔。


    李南方皺起眉頭,盯著她過了半晌,終於想通龍城城為什麽這樣說了。


    龍城城牽起李南方的手,也放在小腹上,輕聲說:“你如果能娶我,我會讓你成為不一般的男人,享受到你此前從沒享受過的榮華富貴。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物質上的。”


    李南方很奇怪,為什麽所有來自大家族的人,在對人承諾時,基本都會說這樣的話,就仿佛他們的生活,就是天堂。


    這讓他有些反感,搖了搖頭:“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龍城城馬上追問:“是誰?”


    “以後你會知道的。”


    “不能為了咱們的兒子,離開她,來追隨我?”


    “追隨?好啊,我可以娶你。”


    李南方把‘娶’字說的格外重,這是在告訴龍城城,如果想與他在一起,就要放棄她所說的天堂般生活,過凡人的日子。


    龍城城當然能聽得出來,想都沒想就搖頭:“不行,不可能!李南方,你想過沒有?孩子跟著我在龍家,一出生就在上流社會,會接受最好的教育,成為人上人。但如果跟著你呢?充其量,也就是個富二代。”


    “我倒是不在意我的孩子,能不能成為富二代。”


    李南方淡淡地說:“我隻希望,他這一輩子能活的開心,不用像你這樣,整天處在勾心鬥角的漩渦中,表麵上看上去很風光的樣子,其實從來都要小心翼翼,看人的臉色過日子。”


    嶽梓童,那可是嶽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結果呢?


    就算有嶽老爺子的庇護,能夠帶著母親跳出那個深宅大院,就成了她懂事後的最心願,為此不惜十六歲就放棄學業,參加了國安。


    嶽梓童都那樣了,更何況龍城城的孩子,在龍家呢?


    難道說,龍家要遠比嶽家開明,能夠把外孫當做嫡係子孫來對待嗎?


    龍城城臉色稍稍一變,垂首不說話了。


    無論她有多大的信心,都不得不承認李南方說的很有道理,她在離婚回娘家後,剛開始可能還會受到龍家姑奶奶的待遇,也沒誰敢欺負她的孩子,但以後呢?


    她自己都說了,這個世界上的資源有限,人們為爭取更多,就必須勾心鬥角。


    龍家的資源,同樣有限。


    資源這玩意,就像蛋糕,龍家自己嫡係子孫都為此爭的頭破血流,還會留給一個‘野種’吃嗎?


    “這件事,你最好好好考慮一下。在孩子,與你本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李南方拍了拍她肩膀,身子向下一滑,平躺在了床上:“無論你選擇哪一個,我都會支持你的。”


    龍城城看著他,冷冷地說:“我稀罕你的支持麽?”


    李南方笑了笑,沒說話,伸手關掉了台燈,光線立即暗了下來。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應該還能好好睡一覺。


    小夜燈的柔光中,龍城城慢慢屈起雙膝,雙手抱住,下巴放在膝蓋上,盯著被窗簾遮掩的窗口,很久都沒動一下。


    人在不睡覺時,很久都沒動一下,不是在想事情,就是死了。


    咽喉上多了個三棱形創口的程老九,現在就是個死人。


    他死在床下,咽喉被銳器刺穿後噴出來的鮮血,足足有四五米遠,噴在了東邊的牆上,星星點點的,已經變成了黑色。


    穿過窗戶玻璃的陽光,照在他幾乎要凸出來的眼球上,全是茫然。


    這說明至死,他都不願意相信,他會死。


    在他左耳邊的地板上,從咽喉裏淌出來的鮮血,也已經凝固,變黑,凝固成了一個黑色的骷髏頭。


    這個骷髏頭,當然不是鮮血自己凝固的,而是殺他的人,蘸著他的鮮血畫出來的。


    房間裏站著四五個人,都低頭看著程老九,默不作聲。


    站在屍體最跟前的,是個年約三旬的男人,灰西裝,白襯衣,藍色領帶,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三七分的頭發烏黑錚亮,蒼蠅趴上去都會劈叉。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屍體好像有了變腐的反應,氣味很難聞,男人從口袋裏拽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捂在了鼻子上。


    門口傳來急促卻輕微的腳步聲,男人回頭看去。


    進來是個年輕人,長相彪悍:“三少,其他四個人,無一幸免——屍體旁邊,都有黑色的骷髏頭標記。”


    被稱為三少的男人,回頭看著一個中年人,歎了口氣:“唉。杜專,麻煩你把前天說過的話,重新說一遍吧。”


    叫杜專的男人,眼角急促跳了下,低下頭,片刻後才說:“那天,田強四人被害後,現場也留下了這個黑色骷髏頭。我曾經說、說這並不是活躍在西方的黑幽靈。隻因,他早就死在墨西哥了。很可能是因為私仇,才冒充黑幽靈,與我們要做的事,並沒有關係。”


    “嗯,你的記憶力很不錯。那天,你就是這樣說的。”


    三少讚許的點了點頭,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


    清新的空氣,呼地撲了進來,稀釋了讓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冷汗,從杜專腦門上淌下來,聲音開始沙啞:“三少,這件事,我判斷失誤了。”


    “黑幽靈沒死?”


    “我、我不敢保證。”


    杜專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解釋道:“但根據我們所探聽到的消息,黑幽靈確實該葬身墨西哥了。而且,消息來源,出自可信度極高的軍方——”


    “隻是可信度極高而已。”


    三少淡淡打斷他的話:“但不代表著絕對正確。當然了,西方傳說中的黑幽靈,到底有沒死,此前與我們嶺南陳家,本沒有任何的關係。可現在有關係了。他的出現,就是針對我們來的。”


    “田強他們被刺殺,是在即將前往青山的前夜。你分析說,這與我讓他們要做的事,並沒有關係,我信了。”


    三少轉身,看著他:“這次,如果程老九昨晚沒死,現在已經踏上北上青山的旅途。你,還能確定,黑幽靈不是針對我們嶺南陳家,以這種極為血腥的手段,來警告我們嗎?”


    杜專不知道怎麽回答,腦門上的冷汗更多。


    三少人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可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他有多麽的可怕。


    幸好,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讓杜專因恐懼而繃緊的神經,稍稍鬆緩了下,眼角餘光看向了門口。


    一個身穿黑背心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三少,明珠龍家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們派往青山處理林晚晴一案的三個人,午夜時分在各自家中,被殺身亡,警方已經介入。在被殺現場,也留下了黑色骷髏頭,還有一行字。”


    勸君莫向地獄行。


    “勸君莫向地獄行?”


    三少好像笑了下,把這七個字重複了一遍,又看向了杜專:“你怎麽看?”


    杜專這次沒敢馬上回答,雙拳緊攥沉默片刻,才說:“我還是不敢確定,做案之人是不是黑幽靈。但可以肯定,有非常陰險可怕的勢力,正式插手此事了。我相信,除了我們,明珠龍家之外,其他幾家參與收購原春海集團企業的,都已經在他們秘密監控之中了。現在沒出事,那是因為這幾家沒派人要去青山。”


    杜專分析的很有道理,黑幽靈再厲害,也不會分身術,不可能在那麽短時間內,自嶺南殘殺程老九他們後,再疾馳千裏趕去明珠殺人。


    所以說,在嶺南、明珠兩地殺人的凶手,不是一個人。


    三少忽然又問:“那你怎麽能確定,黑幽靈隻是一個人,而不是個組織?”


    “組織?”


    杜專楞了,他從沒想過黑幽靈會是個組織。


    三少也沒奢望程老九會回答這個問題,沉吟片刻快步走向門口:“派人前往青山的事,先放一放。哦,對了,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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