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滿頭怨氣的在房外枯坐了一個白天,直到傍晚才聽到自己的房門裏麵有了一絲的響動。


    王彥忙從地上彈了起來,哎呦,不好。腿都蹲麻了。


    “王爺。”他揉了一下自己有點僵直的雙腿,小聲問屋裏,“可需要屬下準備點什麽?”


    “去弄一套像樣點的衣衫來。”才睡醒的雲恪一派神清氣爽,“再弄點熱水來,本王要沐浴更衣。”他身上黏膩膩的,怎麽都覺得不舒服。王彥領命下去,不一會就在偏房弄了一大浴桶的熱水回來。他伺候著雲恪去洗過,然後將自己飛跑去買回來的一套衣衫替雲恪換上。


    “這裏比不得京城,還請王爺不要見怪。”王彥替雲恪打點停當之後告罪說道。


    雲恪將自己的長發晾幹,這才讓王彥幫他捆了一個發辮垂在腦後。


    他挪到王彥房裏的銅鏡之前,前後左右的照了照。王彥差點沒將自己的下巴給驚掉了。


    王彥真的很想上去掐一把雲恪的臉皮。看看這個安王殿下是不是別人冒充的。他印象之中的安王殿下素來清冷平淡,什麽時候注意過自己的皮相?


    不過不得不說,自己家王爺生的就是好,那一襲深藍色的直服長袍樣式十分的簡單普通。緊緊貼合在一起的雙襟上什麽紋飾都沒有,袖口也是最普通的寬大樣式,同樣沒有任何的修飾,但是穿在王爺的身上愣是穿出了一絲華貴的感覺。


    “王彥。你看本王好看還是那個叫樓蕭的家夥好看?”雲恪左看右看,都覺得不甚稱心,於是開口問道。


    王彥正在收拾雲恪換下來的髒衣服,聞言差點沒一個跟頭栽出去。


    良久沒有聽到自己的屬下的回應,雲恪轉過身來,“怎麽?本王不如那個樓蕭?”他的眼睛一瞪,一絲冷光射出,讓尤在發冷的王彥瞬間打了一個冷戰,回過神來。


    “不是,不是。”王彥忙將腦袋搖成了撥浪?。“王爺玉樹臨風,哪裏是樓蕭能比的上的。”哦,老天,原諒他隻是一個武夫吧,讚美人的詞匯極其的貧瘠,玉樹臨風這四個字能說出來,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王彥這才知道。王爺又醋了!開始吃樓公子的醋了,這叫什麽事啊。樓公子已經離開梁府了好嗎?人家回去了大梁,那山高水遠的,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相見呢。


    最近王爺脾氣古怪,他真的要小心。他偷眼看了雲恪一下,覺得王爺還是以前一副冰冷麵孔的時候好對付,王爺麵癱,他跟著麵癱就好了,現在話多了,害他連帶著也要一起動腦子,當侍衛好難。


    “也是。”雲恪轉過頭去對著銅鏡之中的自己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梢,喃喃自語道。


    沒道理顧雨綺會看上那個小白臉!心裏還沒等高興起來,他就又有點泄氣,那小白臉送給顧雨綺的書,顧雨綺可是當寶一樣擺在枕頭邊的。不行,他也要找點什麽東西叫那個女人戴在山上不拿下來才好。


    隻是那女人如此的忌憚他,隻恨不得躲他躲到千裏之外去,人家事實上就已經這麽做了好嗎,哎呦喂,已經從京城跑來了夔州了,還要怎麽躲?躲多遠?雲恪就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該死的,若是他重生回上一世,顧雨綺還心心念念愛著他的時候那該多好。


    王彥站在一邊小心的看著雲恪的臉色,發覺王爺真的有點不對勁。


    那臉色就好像三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裏,下一刻馬上就烏雲密布了。


    “對了。顧懷中最近如何?”雲恪忽然冷聲問道。


    王彥一凜,馬上回道,“他最近和鎮守司府上送的兩名柔然女子打的火熱,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說道這裏,王彥心底也對那個定遠侯多有不屑。


    這一路他是跟著顧雨綺走來的,轉生閣的刺殺他一次不拉的都遇到了,顧雨綺是什麽樣的人,他這個做侍衛的都看明白了。而那個顧懷中是什麽樣的人,王彥隻能送他兩個字,嗬嗬,三個字,好虛偽。


    他在梁府門前跪了那麽久,全夔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他是為了梁懷玉而跪,都誇他愛妻情深,反過來倒是對梁懷玉多有埋怨,說她一個女子,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帶著女兒跑了那麽遠的路,還讓自己的丈夫跪到暈倒。若是顧懷中真有這麽深情,又怎麽會在梁懷玉不省人事之後馬上去了鎮守司府住著,還立馬就左擁右抱起來。


    其他人不知道,鎮守司大人為了討好顧懷中,消息封鎖的緊,但是再緊又怎麽能瞞得過王彥。


    王彥早就得了雲恪的命令,叫他時刻的監視顧懷中,越是監視,他就越覺得這定遠侯的人品堪憂,不怪梁懷玉和顧雨綺要離開定遠侯府。


    雲恪聞言微微的一怔,隨後嘴角微微的一瞥,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本王以前還當他是個不近女色的人,難得的用情至深呢。”上一世他對顧懷中的印象便是如此。


    他記得上一世,顧懷中在奪嫡之爭中,站在了雲翼的一邊,但是他人比較狡猾,雲翼逼宮的時候,他稱病在府,所以躲避過一劫。後來多少雲恪還是念在他的女兒在自己的身邊伺候自己,沒有深究他的問題,讓他糊弄過去了。這個人倒是極其的機敏,見自己沒和他過多的計較,他馬上主動的表忠心,由於那時候自己手裏確實需要用人,所以對他也還是有所儀仗的。


    “你可知那日梁氏落馬,顧懷中做了什麽手腳?”雲恪問道。


    “回王爺,屬下暫時沒有查到。”王彥抱拳說道,“能接觸死馬的都是定遠侯的親信,後來他又將馬匹燒毀,斷了屬下的線索。”


    “恩。”雲恪點了點頭,“繼續查,哪怕沒有希望也要查下去。”


    “是。”王彥領命。


    這顧懷中也算是一個人物了,居然能做的如此的滴水不漏。


    要不是他想對付的人是顧雨綺,雲恪都想將這個人收歸己用。可惜,他真的是選錯了路。


    上一世雲恪能放過他,但是這一世,雲恪萬萬不會叫他能如同上一世一樣僥幸繼續逍遙了。誰叫他幾次三番動的人是顧雨綺呢。哪怕事情做的再周密,做了就是做了,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來。


    “對了,身上有銀子嗎?”雲恪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開口對王彥說道。


    王彥先是一怔,隨後馬上問道,“王爺需要多少?”


    雲恪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先拿個幾千兩來。”他出王府的時候走的著急,光記得帶藥了,銀子卻是忘記拿了。


    王爺!您當小的是開銀莊的咩?王彥吃了一驚,馬上垮下了一張苦瓜臉出來,“王爺,您也太高看屬下了。”他哭喪著臉說道,“您給屬下的俸銀就那麽多,屬下哪裏給您弄幾千兩去。不然王爺您先等等,屬下去打劫一個錢莊先?”


    王彥剛說完,腦門上就被雲恪用手指彈了一下,痛的他嘶的一聲抽了口氣。


    “哭窮!你將顧雨綺保護好,回去少不得你的好處!”雲恪冷聲說道,不過自己的心底卻也是覺得自己要的數目有點大了。他是想著去給顧雨綺買一個好點的首飾,卻沒想到自己的屬下是一個窮光蛋。“你有多少就拿多少出來。算本王借你的,以後回京,本王還你就是了。”


    “是是是。”王彥忙走到衣櫃旁,打開衣櫃,拉出了一個包袱,將裏麵折的整?的一遝銀票遞給了雲恪,“這就是屬下的全部家當了。”


    好舍不得啊。。。。。王彥眼巴巴的瞅著雲恪將銀票全數拿走,默默的在心底流下了兩條寬麵條淚,當侍衛真的好難,出生入死不說,賺的也好少,好要被主子搜刮。


    雲恪將那銀票略一番看,很嫌棄的一撇嘴,“才三百多兩?”


    “是,真的好少。”王彥也覺得有點泄氣。


    “少是少了點,本王先用了,別拉長了一張臉,給誰看啊?”雲恪將銀票揣了起來,大步離開了王彥的房間。


    王彥送到了門口,直到雲恪消失不見,他才一捧心,好塞,好塞,他的家當啊!當侍衛好難!


    雲恪興衝衝的跑進了坊市,卻發現這夔州怎麽這樣啊!才過掌燈的時分沒多久,坊市裏麵的店鋪就都關了門了,隻有茶樓和酒家是開門的。


    掃興!


    無奈,雲恪隻能再度返回梁府悄悄的潛入了顧雨綺的房間。


    顧雨綺已經不在房中了,不過房間裏到處都是她的氣息,雲恪興致勃勃的將自己前世小妾的房間再度巡查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那本礙眼的風物誌上。


    真的很想拿出去燒掉燒掉!


    如果真的燒掉的話,顧雨綺會不會和他翻臉?


    就在雲恪站在床頭看著那本風物誌發楞的時候,聽到門外腳步聲起,他一飛身,躲避到了房梁之上。


    “你們就在外麵吧,我不需要你們伺候了。這些日子你們都夠辛苦的,早些回去歇著。”門外傳來了顧雨綺的聲音,雲恪的心頭一喜,她總算是回來了。


    顧雨綺遣散了丫鬟們,推門進來,小心的朝房間裏麵看了一眼,房裏沒人,一切如同她下午離開時候的樣子,看來雲恪是沒有來。


    就在顧雨綺才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就察覺到身後有點異樣,她猛然回過頭來,對上的是雲恪那雙略帶笑意的雪眸。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忽然出現,顧雨綺的心髒都被嚇的顫了一下。


    “參見安王殿下。”顧雨綺忙後退好幾步,拉開了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跪下行禮。


    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攙扶了起來,“以後準你見本王不跪。”雲恪俯低身子,在顧雨綺的耳邊說道。


    他略帶清冷的氣息擦著顧雨綺的耳邊滑過,拂動了她腮邊的發絲,讓她不由的微微縮了一下頭,很癢。


    顧雨綺下意識的閃避讓雲恪默默的在心底歎息了一聲,若是在前世,自己離她這麽近,她的紅唇已經早就貼過來了。真的好懷念那個時候。


    “民女。。。”顧雨綺退縮,雲恪卻不準她退,她每後退一步,雲恪就近跟上靠近她一步,兩個人就這麽一直我退你走的將顧雨綺直逼到了牆角的位置,直到她的背脊抵到了冰冷的牆壁上,才算停下。


    “別靠在牆上,涼。”顧雨綺的背脊才碰觸到牆壁,就被人朝回用力的一拉,她落入了一個並不算溫暖的懷抱之中。


    隻是片刻,她就馬上掙脫開來,“王爺,自重!”


    她的眉間帶著幾分惲怒,一雙星眸帶著說不出的厭惡和疏離,她就好像被燙到了一樣,迅速的從他的腋下鑽了過去,站到了他的身後,拉出了老大一斷距離。


    雲恪強忍住心底的失落,也不再去逼迫顧雨綺,他現在舉步維艱啊,任何靠近她的舉動都會被她視作是別有用心。


    “我竟不知道你現在如此。。。。。”雲恪微微的歎息了一聲說道。


    “如此什麽?”顧雨綺的心隱隱的一沉,“王爺是在提醒民女什麽?”提醒她上一世的不知廉恥嗎?


    “沒什麽?”雲恪知道她是想歪了,忙止住了這個話題。他跑了幾千裏來不是和顧雨綺吵架的,也不是想讓她更加疏離他的。


    他知道自己之前是很混帳,說了好多傷她心的話。


    “你母親今日如何?”他忙轉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多謝王爺關愛。”顧雨綺的神色這才略微的緩和了一些,回道,“雖然沒有醒來的跡象,但是臉色要比之前紅潤一些。天華丹的效果真的很好。民女不知道該怎麽感謝王爺。”


    “你若真的要感謝本王。。。。”雲恪眸光一閃,說道,“那便以身相許吧。”


    顧雨綺猛然驚駭的抬起眼眸,臉上的血色在瞬間盡數褪盡,“王爺真的是這個意思?”她在努力的保持著自己聲音的平靜,不過略帶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懼和憤怒。


    雲恪看著顧雨綺那張蒼白的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難道一顆天華丹不能換到你嗎?”雲恪說完就開始後悔,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別說一顆天華丹了,就是拿十瓶過來也還不了一個顧雨綺。


    他的確是要顧雨綺以身相許,不是假話,但是和上一世不同,這一世他會好好的愛護她,不再胡亂的猜忌她,不會再偏聽偏信,不會再自以為是,自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而去誤會她,傷害她。


    “王爺竟是連民女現在小日子來了都等不及了嗎?”顧雨綺的嘴角綻出了一絲慘絕的笑意,她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簾,那濃密纖長的睫毛在微微的顫抖著。“天華丹換民女的以身相許,王爺算起來是不是有點虧了?不過王爺的話既然已經說出,就再無反悔的道理是不是?那民女就以身相許。”


    “王爺若是不怕民女現在身子髒,那就來吧。”顧雨綺心一橫,將自己的唇緊緊的咬住,抬手就去抽自己的衣帶。她在努力的忍著自己的淚水,前世的屈辱難道還不夠嗎?這一世還要忍受這樣的欺淩!可是他真的拿天華丹出來救了她母親一命。


    橫豎是躲不過去,不如早點來的痛快。


    “你瘋了!”手背一沉,隨後被人用力的攝住,顧雨綺抬起了已經蘊滿了水汽的眸子,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衝到了她的麵前,眼眶之中布滿了屈辱的淚水,所以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是從他的語氣之中,顧雨綺能聽出他的無奈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痛心。


    痛心?這個男人完全就沒有心好嗎?他又怎麽會為了自己而痛心呢。


    “你不是要嗎?”顧雨綺倔強的梗著脖子看向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已經忍了再忍了,但是豆大的淚滴還是不爭氣的從眼眶邊流落了下來。


    “我是要。”耳邊傳來那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隨後她的身子一輕,人已經被他打橫抱了起來,顧雨綺恍惚之中有了一種錯覺,那就是他抱她的時候是極其的虔誠和輕柔的,好像他懷裏抱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舉世無雙的珍寶一樣。


    可是我要的是完整的你,包括你的心!現在算是什麽?雲恪也是又氣又急的,留了半句話沒說出來。


    “是不是隻要以身相許,就不再欠王爺什麽了?”顧雨綺心神俱裂,輕蔑的說道。


    “你本來也不欠我什麽!”雲恪怒氣上頭,吼道。


    身子下麵一沉,她被放入了柔軟的床鋪之中,顧雨綺一邊落著淚,一邊冷笑著,“王爺還真會說一套做一套。說我不欠,又要我以身相許,現在我答應了,你要來就來吧。”說完她別開了臉,緊緊的閉上眼睛。


    沒有重力襲來,隻有身邊的床鋪微微的一塌陷,她雖然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他躺到了她的身邊。


    這是真的要來了嗎?顧雨綺忽然有了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若是現在再死上一次,她是不是就能擺脫身邊這個男人了?她用力的咬著自己的嘴裏的肉,一絲苦腥從舌尖漸漸的彌漫開來。


    “你。”察覺到顧雨綺的異樣,雲恪將她的臉掰了過來,她的唇角竟滲出了觸目驚心的殷紅。


    雲恪大驚失色,他用力的一捏顧雨綺的下頜,強迫她張開嘴,果然,這個笨女人竟是將自己嘴裏都咬出血來。


    “你怎麽就這麽不相信我!”雲恪真的是又痛心,又生氣,也怪他嘴賤,沒想到顧雨綺的反應居然會這麽大,“你若是在作踐自己,我就真的將你馬上帶回京城去,我會將你關起來,不準你見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這個女人是怎麽想的!


    難道她認定了自己這一世還會如上一世一樣不顧她的身體,不在乎她的感受嗎?


    若是真的不在乎,為何要奔波幾千裏,巴巴的將聖藥送到她的手上!雲恪現在心底也有點怒意縈繞。原本都是聰明的人,怎麽站在他的麵前就會胡思亂想!


    顧雨綺還是緊緊的死閉著眼睛,她隻覺得滿肚子都是委屈,前世的一幕幕交替在她的眼前不住的重現,壓抑的她的心都快要破裂開。肚子也不爭氣的痛了起來,痛的她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的小臉上布滿了冷汗,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一樣。


    她感覺到自己的嘴被人強行掰開,金創藥被撒在嘴裏的傷口上帶來的痛感,這種痛感非但沒有叫她清醒,反而讓她的意識更模糊了起來。她的身體一陣寒,一陣熱,就好象一會掉入冰窖之中,一會又被人撈起來架在火上燒一樣,她難受的想要大叫,卻張了張唇,叫不出來。


    “阿囡?”見顧雨綺一副已經暈厥過去的樣子,雲恪心底那點怨氣和怒氣早就被嚇不見了蹤影,他忙抬手掐在她的人中上,一邊急促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顧雨綺好像掉入了一張大網之中,那是一張用過去的種種經曆製造出來的夢魘之網。


    在一片光影流動之中,她披散這頭發在前麵不停的跑,拎起自己的裙擺,墨發在空中飛舞著,而她的身後有一張黑色的大網不住的朝她襲來,無論她跑的多快,都閃避不開那張大網的侵襲,她慌不擇路,一頭栽倒,那張網瞬間傾覆下來,將她死死的扣住。


    她就好象被漁網扣住的魚一樣不住的掙紮,但是徒勞無功。


    她被拖曳著,沿著那五光十色的光影走廊一路朝前,她所經曆的一幕幕都在身邊閃過,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大網將她拖著停在了一處,那邊,她就好象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上一世的景象在她的麵前重新演繹過一遍。


    那個時候,她才從張宛儀的宮裏出來,張宛儀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一些信息給她。她回到自己的宮舍越想心裏越是慌張,於是讓胭脂將徐才人給她送來的補藥的藥渣拿出來找了太醫看了看。太醫一看便是大吃一驚,慌張的跪下,說著藥渣之中摻有紅花。她真的好傻,以為是徐才人害她,她一時氣不過就在徐貴人的宮門口破口大罵。


    剛巧雲恪經過,命人將她拿下,逼她認錯,那時候她也是梗著脖子死也不認,還要讓雲恪替她做主。。。徐才人也哭著讓雲恪做主,她讓人將藥渣取來,雲恪讓別的太醫看了之後,說這藥之中全數是補藥,那時候她又驚又氣,派人去尋了先前那個太醫來,那太醫卻誣陷是她給了銀子叫他這麽說的。。。她被氣的連雲恪一起罵,說他是瞎了眼了嗎?有人陷害她,他都看不出來,還當什麽皇帝。


    她的態度激怒了雲恪,他命人給她掌嘴二十,打的她的臉頰全腫,嘴裏的皮肉也因為和牙?的碰撞壞了好多地方,很痛,流了好多血,那時候她好害怕,不敢再罵雲恪了,而是依然努力的想和雲恪解釋,但是她的嘴都腫了,還能說出什麽話來?越是著急,她就越是朝雲恪伸出手去。那時候,她清楚的看到他麵無表情的走過來,捏住她的下頜,冷冷的看著她流血不止的嘴,說了一句,“你若再嘴賤,朕就拔光你的牙?。”


    身子不可自已的抖了起來,前世的記憶和現在的疼痛重疊在了一起,讓顧雨綺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在什麽地方,淚水流的更加的肆意。


    “阿囡,你怎麽了?”雲恪被顧雨綺的樣子給嚇壞了,她似乎醒了過來,但是眼睛依然是閉著的,她就好象正在經曆一場夢魘一般,無助的好像要保護自己一樣用雙臂將自己單薄的身軀緊緊的環住,她努力的想將自己縮成一團。


    “不要打我!”顧雨綺幾乎是無意識的說道。木叉吉扛。


    她的聲音顫抖的讓雲恪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不會,放心,沒人敢再碰你。”雲恪馬上柔聲安慰道,顧雨綺的樣子讓他急壞了,他都不知道顧雨綺現在是不是清醒著的。


    “不是我。。。不是我嘴賤,那劉太醫真的說是徐貴人派人在我的補藥裏麵加了紅花。我氣不過才去延禧宮罵她的。真的。。。。。對了。你可以去問張宛儀,是她提醒我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罵你不是好皇帝,我是真的急了,我那時候真的很想要一個寶寶。”顧雨綺慌亂的說道。


    雲恪先是微微的一怔,隨後心底一陣的抽痛,那種痛幾乎要將他身體裏所有的力氣都抽幹。他將顧雨綺顫抖的身體納入了自己的懷抱,掌心貼在她的後腰上,將自己的內力緩緩的注入她的體內,“恩。我現在知道了,不是你的錯,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不好?”他將唇緊緊的貼在顧雨綺的耳邊,不住的低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阿囡,我真的錯了。是我誤會了你。是我沒有將事情弄清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認為是你做的。都怪我。”


    雲恪的心也好痛,顧雨綺的隻言片語讓他猛然回憶起來那一幕。


    那一次他真的將顧雨綺打怕了,以後好久,她見到他除了行禮,都不敢再多說話。她與他的漸漸疏離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她刻意的躲避,和不再的熱情叫他的心底十分的生氣。


    原來那時候他氣的不是她,而是她不再如同以前那般喜歡貼著自己了,也不再如同以前那樣事事都以他為先了。


    雲恪現在才恍然,可惜已經晚了,怪就怪那時候他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傻乎乎的一再傷害自己已經悄然種下情根的女人。


    她有什麽錯?錯的是他啊!其實後來他已經查明了事情的原委,但是因為其中涉及到了張宛儀,他不願意讓人給張宛儀抹上汙點,還是將那件事情給翻過去了,隻是將那名太醫給秘密的處決了。他沒有和顧雨綺道歉,驕傲的他認為自己是天下之主,做了便是做了,斷無道歉的道理。


    麵對著她以後的拘謹和疏離,他以為自己是厭惡她的所作所為,可笑的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那時候自己厭惡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不再靠近。


    如今這件事情被她在昏迷之中提起,雲恪的心好像被她剜去了一大塊一樣,她在忍受著回憶的煎熬,他又何嚐不是呢?


    前一世他真的很混帳!


    他低沉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難言的魔力,一點點的將顧雨綺的夢魘驅散,她漸漸的變的平靜了下來,暖意不住的從背後傳入身體之中,顧雨綺在不知不覺之中沉沉的睡去。


    察覺到懷裏的人不再掙紮,雲恪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緩緩的撤去了自己的內力,拂開了她腮邊已經繚亂了的發絲,虔誠的在她的背心印下一吻,“前世真的是我錯了。這一世,能原諒我嗎?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可惜懷裏的人已經沉沉的睡去,完全沒有將他的話聽在耳中。


    懷裏的人安靜了下來,但是雲恪的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前世他究竟有多少次是誤會了她,其實現在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前世她求的不過是一個寶寶,這句話讓雲恪真的是又羞又愧,陷入了無盡的懊悔之中。


    他輕輕的拉起了衣袖,一點點的將她臉上的淚痕抹去,就如同在擦拭著一件易碎的寶物一樣,他生怕用多一點力氣就會碰壞了她。


    半夜,顧雨綺猛然驚醒,床邊的人已經不見了,她翻身起來,室內一片清淨,就好象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她身畔床鋪上的凹陷再提醒著她,似乎剛才她經曆的並不是一場夢。


    她的枕邊留下了一張折的十分整?的信件。


    顧雨綺呆呆的看著信封,良久,這才將那信拿了過來,打開。


    信是雲恪留下的,沒有多少字,很簡單:“我先回京了,記得你答應過的以身相許,明日就找顧懷中,帶著你母親在庚子之亂前回到京城。其他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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