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林一銘談起上午發生的事情,林一銘很是興奮,“杭教授可是我們中文係很有名氣的教授,而且他還是國內知名的評論家哩。他邀請你做客可是很難的的機會!”


    “也許吧。”戈文微笑。他前世從未聽過杭建這個人名,想來也不是什麽出名的人物。在林一銘眼中難得的機會對他來無所謂。


    第二天早晨,戈文róu著眼睛望著鏡子裏雙眼微紅的自己,不禁自嘲一笑,此刻的心情和當初高考時別無二致。一會兒就要到編輯部去遞交自己的第一篇了,真還有緊張呢。


    到了編輯部,照例打掃衛生、給眾人燒水沏茶,然後戈文才坐在座位上,深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按捺住心頭的jī動,將自己的手稿遞給李叔,道:“李叔,這是我寫的一篇短篇,您能不能幫我看看呢?”然後就心驚膽顫的看著李叔的反應。


    “哦?你自己寫的?”李叔往上扶了扶眼睛,提起了興趣。戈文這一階段的工作讓編輯部的大家很滿意,人勤快嘴也勤,最重要的是審稿上手的很快,這一兩天基本上沒有什麽失誤。就在早晨高主任還交代他從今天以後就讓戈文單獨負責初審的工作。


    “嗯,這幾天晚上沒事就寫了個短篇。”戈文傻笑著。


    微笑著接過戈文遞過來的稿子,李叔細心的閱讀了起來,幾分鍾後李叔抬起頭望著蕭然,眼裏鼓勵的神sè。“你這篇寫的不錯!”


    戈文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忙問道:“那能在《收獲》雜誌上發表了?”


    “《收獲》的話,還不行。”李叔眼裏流lù出深切的遺憾,一口否決掉戈文的提問。


    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戈文心裏頓時哇涼哇涼的。原來自己努力了這麽長時間還是毫無進步,也許自己並沒有寫作的天賦。


    悶悶然戈文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


    好在李叔笑嗬嗬的聲音將戈文的這絲懷疑打落進深淵:“嗬嗬,不要氣餒。《收獲》雜誌上發表不了,不代表其他雜誌上也發表不了啊”


    “哦,怎麽?”李叔的聲音無疑就是天籟,戈文現在真有一種劫後逢生的感覺。


    就聽李叔道:“你的這篇文筆很好,最大的亮是這個故事很離奇,讓人耳目一新。但《收獲》雜誌是一本堅持純文學立場的雜誌,是不會發表這類型文章的。但是投到其他雜誌的話,應該可以發表。”


    聽了李叔的解釋,戈文先是一陣高興,然後就有失落。當初寫就是存了在《收獲》雜誌上發表的念頭,或者潛意識裏還有想讓巴老指一番的幻想,現在《收獲》不要,顯然和他的預期有所差距。


    “嗯,我明白了。”戈文的語氣不是很高興。


    “哈,不要泄氣嘛,畢竟這隻是你的第一篇文章,能有這成績很不錯了。”李叔看著戈文無精打采的樣子安慰道。


    “謝謝李叔的指。”戈文有些不太好意思在李叔麵前如此的失態。


    “編輯部不是有大量的中外期刊雜誌嗎,像什麽《信使》、《美術》之類的你可以看看,隻有多讀書的人才是有智慧、有思想的人。”李叔想了一下又接著道,“另外,你住在複旦大學附近,可以經常去大學裏的圖書館看看,這些都會對你有幫助的。隻要多閱讀,多思考,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寫出能在《收獲》雜誌上發表的文章的。”


    圖書館?是啊,自己無聊的時候,圖書館不正是一個消遣的地方嗎。


    聽到李叔的建議,戈文的第一念頭居然是玩樂,不得不這家夥真有沒心沒肺。


    謝過李叔之後,戈文把手頭上的工作忙完,趕緊抽了個空竄出編輯部。


    在80年代的上海,整個文學圈的發源地就在巨鹿路上。道路兩旁生長著茂盛的梧桐樹,在樹蔭裏的一幢幢古樸的歐式樓安靜的矗立在那裏任憑雨打風吹。就在這些安靜的帶著一絲慵懶的樓上,上海的絕大多數報社、雜誌社都匯聚一堂,一個個文學的夢想的從全國各地隨著信件集中到這裏,然後脫胎換骨登上報紙雜誌傳遍全國。


    《民間文學》是一家通俗雜誌,雖然沒有《收獲》那樣全國知名,卻也有著不的銷量,而且這本雜誌的編輯部同樣也在巨鹿路上。


    戈文看著手中的稿件,心中給自己打氣,李叔這篇已經達到發表的程度了。所以,我根本沒什麽緊張的。


    隻是萬一被拒絕呢?


    不知為什麽,戈文心中的忐忑竟是怎麽也抑製不住。


    醜媳fù終須見公婆,戈文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眼前這座安靜的樓裏。


    樓的二層便是《民間文學》的編輯部,幾個房間裏傳出熱鬧的笑聲,看來這個編輯部的辦公風格竟和他們的雜誌有些類似,與《收獲》編輯部的安靜截然不同。


    戈文來回走動了一圈,突然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該進那個辦公室。一咬牙,他直接敲響了掛著“總編辦公室”牌子的房間。


    辦公室裏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請進!”


    戈文聞言推開門,就看到屋子右側的書桌後坐著一個頭發稀疏帶著寬邊眼鏡的男人,此時他伏在案上寫著什麽。


    他應該就是總編了吧,戈文心中猜測到。


    此時,中年男人抬起了頭,然後用疑huò的目光打量著門口的陌生人,疑huò的問道:“你找我?”


    戈文微笑著朝前走了幾步:“您是《民間文學》的總編麽?”


    聽到戈文的問詢,再看到戈文手中拿著幾張信紙,中年男人頓時判斷出了對方的來曆:這是一個很勇敢的投稿者,直接帶著稿子找到了他頭上。這樣的事情很常見,經常有一些懷有寫作夢想的年輕人跑到他這裏來遞稿件。隻是這些年輕人大多是一些癡狂的文學愛好者,寫作水平並不足以發表。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還真是影響工作呢!


    中年人雖然心中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微笑著道:“不錯,我就是《民間文學》的總編王誌遠,你是來投稿的吧?”


    戈文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稿子,然後抬起頭很自信看著王誌遠道:“恩,我寫了一個6千字的短篇,想要投到《民間文學》。”


    王誌遠站起身從書桌後走了出來,一邊示意戈文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一邊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後才在戈文旁邊的位置坐下,接過戈文遞過來的稿紙,瞥了一眼道:“哦……你叫戈文,年輕人很有自信呀!”


    戈文道:“王總編,我知道直接找你有些冒失,可我對這個短篇很有信心,你能當麵給我看一下麽?”


    《民間文學》能從全國那麽多同類雜誌裏突圍而出,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勞必須的歸於它的總編王誌遠身上。王誌遠此人對文學、對工作都充滿了熱誠,他有著敏銳的市場觀察能力,正是他將《民間文學》從“打造一本屬於廣大群眾的純文學雜誌”定位成“一本讓廣大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學雜誌”,僅僅一個“純”字的區別,讓《民間文學》起死回生,昂首闊步在改革開放的初期,得到了廣大人民群眾的熱愛。


    此外王誌遠還善於發掘鼓勵新人。此時聽到戈文的解釋,不由的扶了扶眼鏡,笑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看著王誌遠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戈文平靜的外表下,內心不由的通通通跳的厲害。


    王誌遠看的很仔細,的一開始就深深的吸引了他,文筆很好,故事更是不同於一般的稿件,讓人眼睛一亮。僅僅6千多字的短篇,他看了足足有十來分鍾。


    等通篇看完,王誌遠把稿子往膝蓋上一放,就看著戈文微笑道:“果然有著自信的底氣,不得不,你的文字功底不錯,這篇也很精彩,故事的結局更是出人意料,估計讀者們會很喜歡的。”


    戈文聽出了王誌遠的言外之意,他心中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道:“您誇獎了,其實我也是個編輯,雖然是見習編輯。”


    “哦?”王誌遠提起興趣,“那你在哪家雜誌社工作呢?”


    “《收獲》。”


    “年輕人很有前途嘛,不錯。你的這篇稿子很有新意,我看就在下一期的《民間文學》上發表吧!”


    雖然已經確定,可親耳聽到王誌遠的話,戈文的心中仍然有些jī動,他站起身就給王誌遠鞠了一個躬:“總編同誌,謝謝你了!”


    “哈哈,不用客氣,希望以後能在《民間文學》中經常看到你的。”王誌遠扶了一下眼睛,開朗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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