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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正是夜深人靜時,山穀中百籟俱靜,偶有夜鳥之聲不時響起,柔和的月光傾灑在那一汪碧湖之上,在飄零的落英下渲染出一付美麗的畫卷。


    夏娜衣袂飄飛,那隨風飛舞的一頭青絲讓她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般美麗,她像黑夜的精靈,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便隨即滑過數米的距離,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時隱時現,若此時有人看到,必疑是那流連塵世的芳魂。


    我緊跟在夏娜身後,雖然無法做到和她的輕身法一般空靈雅致的境界,但單以速度而論,並不比她慢上不少,隻是,夏娜看起來是遊刃有餘,而我則像一個擰足勁狂奔的人,高下之分自不同日語。


    兩人在橋邊立定,橋那邊,排水村燈火盡熄,村民已早早上床休息,除了遠遠那祠堂處還點著兩個大紅燈籠外,小村便沒有其它燈光。


    下午和常青打聽了一番後,我們知道那叔公平時是守在那祠堂裏過夜的,因此,我們必須潛入那祭屋之內,以夏娜的能力,這當然不成問題,於是我們在橋邊再次確定了計劃的細節後,夏娜拿出了一張符錄。


    夏娜催運天火,經火焰一燒,符錄化為灰燼,那灰燼中顠出若幹點紅光,眨眼前融入夏娜的身體內,一陣緋紅光影之後,一個滿頭青絲倒覆,一襲紅裙拖地的紅衣女人便出現在我的眼前,雖然之前已經有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夏娜這個女鬼形象一出現,被那黑發下的紅瞳一盯,我仍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心頭重重跳了數下。


    “膽小鬼!”黑發下,夏娜輕笑的聲音傳來,讓我不由老臉一紅。


    “那是你這障眼法太逼真了,嚇了我一跳。”我諾諾說道,若不將道力運至雙眼,還真看不透夏娜這身障眼法,連我也被嚇到,普能人就更不能看穿眼下這女鬼的真麵目了。


    夏娜一甩滿頭黑發,笑得驚心動魄:“如果不逼真,怎麽把那老頭子的秘密給挖出來,今晚就讓你看看本小姐的手段吧。”


    輕笑聲中,夏娜給自己加上隱身法,便這麽突然地消失在空氣裏,然後輕微的破空聲響起,她已經開始向祠堂的方向潛入。


    我聳了聳肩膀,給自己也畫了個隱身符後,我的身影像水般融化在空氣裏,進入隱身狀態後的我,也緊跟夏娜其後奔向了祠堂。


    祭屋內,燭光搖晃,在屋子中投下各種形狀的陰影,大門打開了半邊,清冷的月光穿屋而入,剛好灑在一張折疊的木床床腳,長年看守此屋的叔公正在床上抱頭大睡,自然也就沒留意到屋子裏吹起一陣不自然的微風。


    風過燭滅,祭屋內隻餘月華銀輝。


    如水波蕩漾般的波紋出現在屋子裏,一襲紅妝悄然而現,那縷豔紅之色方一出現,屋子中的溫度便下降了數度,熟睡中的叔公似有所感,他咂巴著嘴巴翻了一個身,隨手把裹身的毛毯拉高了少許,蓋到了肩頭的高度。


    那觸目驚心的紅妝下伸出一條白得嚇人的手臂,帶著絲絲的冷氣,同樣慘白的手掌按上叔公的肩頭,那一刹那,暗紅色的毛毯蒙上一層白色的輕煙,瞬又消失,但一股冰寒卻滲進了毛毯中,讓叔公猛然驚醒。


    想那叔公正於熟睡當中,驟然間溫暖的被窩為之一冷,那感覺比之寒冬突然被人剝光了衣服還難受,這突然的冰寒讓叔公睡意全無,他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是幾縷黑絲。


    心髒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叔公猛地擰轉了脖子,入眼的是一襲豔紅,以及那一頭青絲下的一雙紅得快滴血的眼睛。


    那一刻,好像有一柄巨錘狠狠砸在叔公胸口上一般,老頭子隻覺得胸口為之一窒,差點喘不過氣來,接著他想大叫,但白得像是透明的手掌按上了他的嘴巴,隻讓他發出“嗚嗚”的低響,然後,一縷冰涼透體而入,那差點沒讓他體內血液為之凍結的冰涼在身體中轉了一周後,叔公隻覺得全身又冷又麻,別說說話了,連動一根手指也相當的困難。


    “老頭子,沒想到我會來找你吧。”一陣像是會刺穿耳朵的尖利聲音自那一頭青絲下發出:“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從沒忘記過你們的模樣。”


    叔公睜大了眼睛,被按緊的嘴巴裏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他想使勁擺脫那讓人心寒的手掌,卻發現自己用足了勁,也隻能讓身體略微的搖動一番。


    那手掌慢慢地移到叔公的頸間,老頭子張大了嘴喘著氣,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看,秦八死了,阿滿也死了,當年對不起我的人,沒一個能夠活著……”紅色的魅影在淺笑,笑得叔公快暈死過去,那移至他頸部的手掌突然一緊:“自然,你也不會例外,你,這就去吧,秦八他們在下麵等著你呢。”


    握著叔公脖子的手突然發力,像嵌子一緊捉緊了老頭的脖子,頓時,叔公透不過氣,而更要命的是,那手掌的陰寒不斷侵入他的體內,似乎連他的心髒也要給凍結起來一般。


    漸漸的,叔公的視線開始模糊,耳朵則嗡嗡則響,像是千百人同時在他耳邊大笑一般,然後他要好像看到了無數條白色的影子在眼前晃過,最後,那紅妝的身後,出現了兩條影子,影子看著他,在大笑,笑聲如雷,聽得叔公頭痛欲爆。


    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一道紫色的火光突然破門而入,那紅色的魅影尖叫一聲,隨即放開了他,並迅速地飄後。


    叔公大口喘著氣,呼吸著大口大口帶著涼意的空氣,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雖咳得難受,卻知道這條命終歸是保住了。


    一條身影竄過他的身邊,叔公看到那竄進來的人影雙手翻騰著紫色的火焰,和那紅影纏鬥起來,一時間,紅紫兩色不時迸現,把附近的燭台擊得四散,但偏又沒發出一點聲音,這情景怪異之極。


    叔公驚惶地滾落床底,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又能動了,這一發現讓他欣喜若狂,他不及多想,便想逃出門去,那紅影又發出一聲尖叫,大門竟然無風自動,“呯”一聲合上,隔絕了屋外的月光,似乎把叔公的希望也斷送了。


    逃出無望,叔公隻得伏於床底之下,他一個勁地打著抖,又不得不張望屋內那兩道身影的情況,隻盼那後來之人能夠製得住紅影,不然,怕是沒機會見到明早的太陽了。


    又是一聲尖叫響起,但這聲叫聲中,叔公聽著像野獸受傷所發出的聲音。


    尖叫聲過後,屋內恢複了平靜,叔公沒敢出來,等到一把男聲叫到“沒事了,出來吧”,他才探出頭從床底下張望著,果然,那紅影不見了,隻有一個男人略顯狼狽地看著他。


    叔公認出這個人,這個男人和那曾在晚上潛入村子的女人是一夥的。


    我看著床底下那抖得厲害的老頭,心中不由暗笑,夏娜這回可把他嚇得不輕啊,不過這樣也好,嚇得厲害的人,總是容易說漏嘴的,這樣才不致讓我們這一出裝神弄鬼的戲白演了。


    “你可以出來了。”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隨手撿過來幾根蠟燭,手指上紫炎一騰,便讓屋子內再次出來了燭光,亮黃色的燭光讓屋內的氣溫仿佛上升了少許,至少,叔公的情緒寧定了不少。


    “你放心出來吧,那女鬼走了。”我再叫了一次。


    他微抖著手腳慢慢爬出了床底,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真的?”


    我點點頭,忍著笑說:“她走了,但我沒能消滅得了她,不過她現在受了點傷,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出現的,你就放心吧。”


    那叔公聽我這樣一說,先是高興,但聽得女鬼未死,又是大驚,最後幾乎是帶著哭腔三兩下爬到我的身邊,緊緊握住我的手不斷說道:“先生救俺,請務必救俺啊。”


    雖然看著好笑,但我表麵上還是做足了功夫,我板著臉,擺出一付無奈的樣子:“那女鬼好生厲害,我出足了力氣,也不過打跑了她,會收拾她談何容易,除非……”


    說到這裏,我略微一頓,故意拉長了語氣,叔公見事有轉機,不禁追問道:“除非怎樣?先生若能救俺,需要什麽,請盡管道來。”


    我見老頭上鉤了,便捉緊說道:“除非,我知道那女鬼的來曆,那還能從中推測出她的弱點,從而一擊破之。”


    “來曆?”老頭一聽我要問女鬼的來曆,他頓時猶豫了,別過老臉,許久不出一聲。


    我“哼”一聲站起來:“你要不說我也不勉強你,隻是下一次,你大概就沒那麽幸運了。”


    舉腿欲走,叔公大叫一聲從後抱住我的腳說道:“俺說,俺說,俺把知道的都告訴你還不成麽,隻求先生救救俺這條老命啊。”


    早這樣不就得了。我心裏嘀咕著,但臉上還是擺上了笑容,笑得和藹可親,人畜無害的樣子:“那還不快說,我早一些知道,你便多一些活命的機會。”


    “不過。”我收起笑容,拿起一方黃銅燭台,手上紫炎運轉,燭台便化為銅水滴落地麵:“若是你有所隱瞞而害我損傷的話,我的手段,比起那女鬼來恐怕也不遑多讓。”


    “不敢,不敢。”叔公見我如此手段,他那付老骨頭可沒有黃銅來得硬,眼看那黃銅都化成了銅水,他不由連連擺手,以示他沒有欺瞞之心。


    我隨手把那融得隻剩下台座的燭台扔到一邊,便盤膝坐了下來。


    “說吧。”


    叔公大點其頭,一個勁地說:“俺說,俺說。”


    卻半天不見動靜,我皺起眉頭,沉聲說道:“你倒是說還是不說。”


    “俺說俺說,隻是俺在想從何說起。”叔公苦著臉說:“隻是先生,請您務必不能把今晚之事說與第三者知道,否則俺一樣沒好日子過啊。”


    “行了,我答應你就是。”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那俺就說了。”叔公吞了一下口水,壓低了聲音說道:“方才那女鬼,一定是紅娘無疑,俺認得她那套衣服,即使幾十年過去了,俺一樣認得。”


    我一聽來精神了,果然如夏娜所說,那女鬼便是紅娘。


    “在三十年前,紅娘是俺們排水最俊的女娃,不知有多少人家踏破了她家的門檻,就為了和她提親,但最後,她卻相中俺們村裏一個叫木生的螺夫,木生早年喪妻,獨自帶著一娃桑兒,父子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苦,但還不至於熬不下去。”叔公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也不知道紅娘看上木生哪裏好,她時不時會到木生家燒個飯,逗一下桑兒玩,漸漸的,村裏傳出了閑言閑語,紅娘她家要把她嫁給別家,這娃也是烈性,竟以死相逼,最後,紅娘家逼於無奈,隻得把她許給了木生。”


    我聽得暗暗稱奇,想那三十年前,別說這鄉下小村,即使是城裏,也依然是封建思想統治著一切,這紅娘倒是一敢愛敢恨的人,竟能頂著村裏的謠言飛語,堅持和那木生走在一起,就不知道這樣一個烈女子,又是如何會成為今天的嗜血女鬼。


    叔公說到此處,稍停了一下,像是在緬懷當年的歲月,隻聽他長長一歎,感概地說道:“本以為紅娘和木生這一締結良緣,這事也就結了,誰知道他們不成親還好,一成親就壞事了。”


    “怎麽說?”我連忙問道,心裏的直覺告訴我,這婚事怕是出了大問題。


    “那天成親,木生在村廣場裏擺了好幾桌酒菜,怕是把他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吧,村裏去給他捧場的人也不少,那一天,直喝得木生醉得找不著北,最後還是眾人把他扶回了房子,那一晚本來是**片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燭夜,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新娘子紅娘大半夜的突然從屋子裏奔出來,一個勁地哭個不停,大家問她什麽事,她卻又不說,最後大夥都覺得不對了,便進屋去看個究竟,那個慘啊,木生和桑兒兩人都死了,都給吊死在了梁上。”叔公說到這裏,聲音便顫抖了起來:“你想這新婚之夜,新郎和孩子便死在了屋裏,那當時屋子裏就紅娘三人,所以,她殺人的嫌疑便極大,村長讓人把她抓了起來,她被抓到祭屋裏,村長和各位頭人當著山娘娘的像前審問她。”


    “結果如何?”


    叔公搖搖頭:“那紅娘硬是不吭一聲,無論村長如何問,她就是不說,最後,村長無奈,隻得向山娘娘請卦,這是俺們村的習慣,當遇到無法解決之事時,便讓神靈來指引,後來卦像出來了,結果讓在場各人大吃一驚,卦像顯示,那紅娘便是殺人的凶手!”


    “那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說道,事情到這裏已經很明顯了,那紅娘分明是被冤枉的,不然,也不會怨氣不消化成厲鬼了。


    “先生說的大概不會錯吧。”叔公轉過臉,不敢和我直視:“但那時候,大家都驚憤莫名,殺夫軾子,這可是重罪,村長當時就判下火燒極刑,紅娘的罪名一被公布,村民的反應和俺們並無二致,人人對她唾罵加身,可怕的是,那會的她不哭了,也不出聲反抗,隻是冷冷地看著俺們,現在想來,那眼神依舊讓人發寒。”


    我抓起叔公的衣領沉聲道:“最後你們當真把她燒死了?”


    叔公低下頭:“燒死了,全村的人都來放上一把火,那時的紅娘在烈火中,還穿著新娘子的嫁裳,便這麽活活地被火燒死了,她臨死之前,突然朝俺們發出無聲的吼叫,那嘴巴張大到了極致,血肉都裂開了,那時俺們才突然發覺,自始至終,紅娘都沒有為自己辨解一句,甚至這臨死前,也不能發出一絲聲音,那會不會是她被毒啞了,才以致說不出一句話來。但那時,卻已經遲了,紅娘最後那無聲的大吼,讓俺們感覺到強烈的怨恨,俺們知道,恐怕是冤枉了她。”


    “你們,你們竟然連官也不報,就私自處刑!那場祭祀又是怎麽回事,和紅娘有關麽?”


    叔公點頭:“村長那會也意識到紅娘的怨恨,怕她恨意不消,死後為禍鄉裏,所以才有了那場祭祀,那場祭祀不是祭祀任何神靈,而是為紅娘及木生三人超渡的,因此才沒有讓其它村子的人參加,祭祀之後,這數十年來,俺們村一直都平安無事,但現在,她回來了,她果然還是回來了。”


    “換作是我,我也會回來。”我恨恨說道。


    “先生,俺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求你救救俺啊。”叔公流下兩行濁淚,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後悔,他抱緊了我的腳,讓我不由心中一陣厭惡。


    “讓她殺了你們也是活該。”我抖開叔公:“隻是陰陽終歸有別,我自然會想方法平息她的怨氣,現在,你再與我說說,你們把他們三人的屍首埋於何處。”


    叔公臉上出現奇怪的表情:“這個屍首埋於何處,俺們也是不知道啊,本來祭祀之後,俺們就要給他們大葬,但第二天,卻發現他們的屍首不見了,大家都覺得邪乎,但一想到紅娘臨死前的慘況,俺們都不敢去找回那屍道,就權當看不見。”


    “那紅娘她家人呢,也不追究?”


    叔公搖了搖頭說道:“紅娘家人在她被燒死後便舉家離開了排水,連為她舉行的祭祀也沒參加,因此並不知道紅娘屍首失蹤的事情。”


    “哼哼,你們幹的,可真是好事啊!”我冷冷說道:“紅娘之事我自會處理,今晚這事你也不能隨便聲張出去,否則,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拉開大門,夜風吹至,我大大的吸了一口氣,似乎風中,也帶著一絲火灰的味道,讓我心中頗不舒服。


    隨手畫了一個隱身符,我融入了夜色之中,也不再去看那屋子中垂首頓足的老人,我隻想快快離開此處,似乎站得久了,連這清涼的夜風裏,也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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