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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散發的寂寥感,促使內心的自責一時之間傾向負麵。


    .……她還會再回來嗎…….


    如果她對於愚蠢到極點的自己感到失望,連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消失無蹤的話,該怎麽辦才好……子龍不知第幾次急忙打消這個讓人膽戰心驚的念頭。


    再一次,重新強調剛才的決心。


    .無論得到什麽樣的答案,一定要道歉,然後,仔細問清楚。.


    終於,就在夕陽隱沒於家家戶戶的屋頂之際,子龍回到自家門口。


    正準備開門,開口喊出“我回來了”的那一刻……


    “子龍。”


    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喚住了他。


    “?……但丁*斯特爾?”


    心想聲音究竟是從哪裏傳來的?首先抬頭仰望。


    “在庭院。”


    “庭院?……啊,終於回……回來了嗎?夏娜!”


    子龍總算明白了這個事實,於是開心的大喊。


    “你在說什麽啊?”


    語氣訝異的給予答複的,當然不是夏娜而是但丁*斯特爾。


    但對子龍而言,他覺得完全無所謂。因為但丁*斯特爾在這裏,就代表夏娜也在這裏。


    奔向狹小的庭院,尋找了數秒鍾。


    在圍牆邊的草葉之中,發現了夏娜。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模樣。


    “……?”


    長發一團淩亂、臉頰沾了煤灰、衣服破爛不堪,整個人蹲在地上,縮成小小的,小小的一團。


    看起來像是吃了敗仗的樣子。


    看起來像是“夏娜竟然吃了敗仗”的模樣。


    “夏娜!到底怎麽了!?”


    “吵死了!”


    聽見夏娜大聲怒吼,正準備驅身向前的子龍頓時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夏娜?”


    夏娜站起身。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我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她努力支撐遍體鱗傷的身軀,以並非灼眼卻透出烈火般強烈情感的的眼眸瞪視子龍。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害我整個人一片混亂!!”


    “——————!!”


    “戰鬥的時候也是!明明在戰鬥當中!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


    麵對這番指責,子龍感受到一種似是顫抖,又像是振奮的衝擊。不,事實上是身體顫抖,內心振奮。


    .夏娜因為我打輸了?.


    子龍的手腳不聽使喚,仿佛受到牽引一般走近夏娜。


    夏娜仍然不停咒罵。


    “全部都是你的錯!誰叫你做出那種……那種事!”


    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著子龍,他使勁的摟住隻到自己胸口的嬌小少女。企圖藉由手臂與身體來確認眼前的某個事物。


    夏娜並未拒絕。不停的在他胸口吐露出情緒化、亂無章法的句子。


    “你知道嗎!這不是後悔!也不是生氣!這叫做傷心!為什麽我會傷心?子龍,全都是你的錯!”


    “對不起,我不應該捉弄你,對不起。”


    子龍像個小孩般道歉,以力量微薄的手臂緊緊摟住夏娜。


    夏娜的身體嬌小纖弱,推翻了他一直認定的巨大堅強。昏暗之中顯得暗淡的黑發,透過衣服傳遞過來的體溫有些冰冷,不知為何讓他感到十分心疼。


    “我很不喜歡,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夏娜把臉埋在子龍胸前,雙手使勁揪住子龍的衣領往自己拉近。


    子龍被拉過去、臉湊進她。火焰殘留的味道之中隱約散發出少女淡淡的體香,一種令人昏眩又放鬆的淡淡幽香。


    這讓他反過來用盡力氣,使出超乎渾身解數之上的力道。


    隻可惜即便如此,他的力量仍然非常微弱,微弱不堪。


    “對不起,對不起。”


    “變得更強!變得更強!”


    夏娜大喊,用力拉扯。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立領的接縫也破了。


    但子龍依然以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少女。


    子龍的身與心從近距離強烈感受到她的存在,幾乎想要大喊出聲:“我現在摸到夏娜了!”


    “恩。”


    “變的更強!!”


    “恩。”


    夏娜麵對自己抓住,抱著自己的少年,由衷的懇求。


    “……你要變的更強才行……!!”


    “恩。”


    自己是微不足道的。


    子龍在這個懺悔與歡喜的擁抱之中,想通了這個事實。


    想通了以後,對於未來便確定了目標。


    “恩,我會的。”


    此外,也清楚的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


    明白自己一直提不起幹勁,結果傷害到夏娜的理由。


    真慚愧。


    為了、為了這種小事,如此對待她。


    “所以別再哭了。”


    位於h市東側的舊住宅樓遠在該區開發成都市之前,是以一群相當於地主階級的人家聚集群居的村落為主。關於群居的理由因人而異,有些是因為戰後土地重新規劃,有些是因為方便地主集會以及距離市公所較近等等。


    郭力弘家從村落形成之前便一直居住在這個地方,是不折不扣的名門世家。話雖如此,房子早已拆除重建,過去的遺跡隻剩下一片寬廣的庭院而已。


    正當這片庭院籠罩一層暮色之際,郭力弘家的紈絝子弟打開了4道門扉其中的一扇,專供夜遊之用,名為“廚房”的小門門鎖。帶領著緊跟在後的客人,毫無避諱掩飾的直接進入室內。


    郭力弘家的格局以大宅門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屋內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


    “什麽嘛,原來你是有錢人啊,真叫人嫉妒!”


    身為來訪的客人卻走在走廊最前頭的瑪瓊琳·朵,環視房子的格局到裝潢所有造價不菲的物品,忍不住拉高嗓門。


    夾在腋下的“格裏摩爾”傳出馬可西亞司聽來愉悅的笑聲。


    “嘿嘿!無根浮萍的嫉妒嗎?”


    “閉嘴。”


    跟在後麵的郭力弘啟作也報以苦笑。


    “直接說出來感覺比較輕鬆。”


    “是嗎?那我以後就口下不留情了……不過,既然你家這麽有錢,那我們這一來不是反而會造成無謂的困擾嗎?例如你的父母或敗壞名聲之類的。”


    “放心,我爸媽不會管這麽多,而且名聲早就壞到不能再壞了。”


    “啥?”


    “總之有許多原因。發生過一些事情,就是這樣。”


    郭力弘隻是聳聳肩,對細節略而不談。


    跟在身後的朋友,阿格爾也默不做聲。


    瑪瓊琳沒興趣打破沙鍋問到底。她隻在乎自己的要求是否能夠實現而已。於是她穿著借用的拖鞋繼續快步走在寬敞的走廊上。


    “重點是,酒的質量足夠吧?”


    “不然整桶搬出來好了。”


    “呼,恩。”


    瑪瓊琳難得露出得意自滿,感覺很沒氣質的笑容。所幸,她走在最前麵,所以後麵的兩個人看不見。


    “啊,就是那道黑色的門。”


    瑪瓊琳右手邊有一扇簡單的門扉。嵌在中央的黃銅板上,以古色古香的字體雕刻著“bar”這幾個字。


    “室內酒吧?聽了就讓人一肚子火!”


    “裏頭有很多好酒可以賠不是,請大姐息怒。”


    郭蝴對著正要進入的兩人說道:


    “郭力弘,我打個電話跟家人說一聲今天要住你這裏。”


    郭蝴毫不遲疑的走進屋內,看來對這間房子很熟悉。


    “可別跟我哭訴說又要發作了。”


    聽了郭力弘的揶揄,郭蝴並未回頭,隻是揮手答道:


    “早就習慣了吧。”


    “說的也是,抱歉。”


    由郭力弘帶路進入的這間房間十分寬敞。


    正麵設置了一座酒吧,唯一缺少的是手持搖杯的酒保。排放著各種酒瓶的多層櫃與素麵的巴台,一應具全的巴台配備以及磨得晶亮的玻璃杯,在燈籠型淺色照明的光線下,靜待客人前來暢飲。


    “唔哇!”


    瑪瓊琳宛若找到了自己的專屬樂園一般發出讚歎。接下來隨即確認這個.已經歸類成自己的所有物.樂園是否有侵略者。


    “你老爹或其他人,會來這裏喝酒嗎?”


    望著瑪瓊琳一副完全不掩飾有膽敢來就飛拳伺候的氣勢,郭力弘帶著參雜了微量異物的笑容答道:


    “這個家,除了我跟郭蝴以外的人類,我隻見過白天上班的傭人而已,盡管放心的喝吧。”


    “哦,是嗎?那就好。”


    對於郭力弘語中的含義絲毫不感興趣,瑪瓊琳環顧整個房間。房間前方,四周有沙發圍繞的茶幾上,可以看見整齊堆放的漫畫周刊雜誌以及折疊好的毛毯。應該是傭人整理的。


    咳!郭力弘輕咳一聲,動手把這些物品收到一隅。看樣子他把這個房間當成自己的遊樂室。


    瑪瓊琳對著眼前的少年,直截了當的說出從剛才就一直讓她有點看不順眼的事情。


    “這點玩意兒就可以透露有錢人的不幸嗎?”


    原本麵露苦笑的郭力弘臉上的苦澀和笑意更深了。


    “真刺耳,不過,至少可以讓人感覺到‘反抗行動’的惡性惡狀就對了。”


    話說到一半,從雜誌當中掉出一本不方便讓女士看到的雜誌,急忙遮遮掩掩。


    “況……況且也遇到了談的來的知心好友,哈哈。”


    “那個嗎?”


    “恩,就是那個。”


    “啊?發生了什麽事?”


    被瑪瓊琳以拇指指著,又讓郭力弘頷首的那個——也就是走進房間的郭蝴頓時一愣怔,一頭霧水。


    見到走進屋內的兩人,趙柳岩開口第一句就是:


    “你害小娜哭了哦,阿u。”


    第二句則是:


    “不過,看起來像是喜極而泣的眼淚,這次就不追究了。”


    這就是她的反應。


    她二話不說的脫下子龍被夏娜的怪力扯破立領的上衣,以及夏娜破爛不堪、一身髒兮兮的水手服。想必到了明天早上就會重新恢複全新麵貌。此外……


    “我跌倒了。”


    聽了出自夏娜之口這句漏洞百出的解釋,她也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默默準備洗澡水。


    最後甚至還說:


    “小娜,今天就留下來吃晚飯吧,直接睡這裏也沒關係。”


    夏娜露出隻在柳岩麵前表現的溫馴,簡短謝絕了留宿的邀請,不過她高明的處事態度……


    “真是一位賢淑聰慧的夫人,無法想象她會是你的母親。”


    連“聖火”但丁*斯特爾也不禁讚賞有加。


    “多謝誇獎。”


    換了一身家居服的子龍表情複雜的道謝。


    子龍盤腿坐在地板床,眼前的床鋪上擺放著能夠顯現但丁*斯特爾意誌的墜子型神器“但丁”,這是趁著夏娜沐浴之際暫時借來的。但丁*斯特爾說道:


    “那麽,現在如何?多少明白自己的愚昧了嗎?”


    這個異次元的魔神一點也不體貼,遇到困難的時候根本不伸出援手。一直到自行發現了答案,他才開口準備驗收成果。


    然而子龍並不討厭這麽不體貼的但丁*斯特爾。


    “是啊,我已經深深體會到我自己是個大笨蛋……我想。”


    “以你的程度而言,這個答案非常完整,也正確無誤。”


    真的一點也不體貼。


    “……可是老實說,我完全沒想到夏娜會打輸。”


    子龍的表白感觸良多。


    “誰叫你鬧脾氣。”


    但丁*斯特爾斬釘截鐵的做出結論。


    “鬧脾氣……?”


    “今天早上,你忘了你對夏娜說了什麽嗎?”


    怎麽可能忘記。


    .“反正少了我也無關緊要吧。”.


    “……我懂了,原來我……把全部的責任都推給夏娜?”


    怎麽會有這麽消極的想法,的確是在鬧脾氣沒錯。現在單單回想起來就覺得很丟臉。


    “可是我,到底……能做些什麽呢?”


    “這才是你應該思考的問題,我們無論在哪方麵都不曾束縛你,‘宇宙立方核心’趙子龍。”


    “恩……可是,所謂的自由反而讓人不知所措。”


    “隻要隨時保持警覺,遇到狀況再去思考能做什麽就行了。”


    如同你在對抗沈思傑那場戰鬥之中所做的一樣,但但丁*斯特爾並未把這句話說出口。


    他真的一點也不體貼。


    尤其是在麵對子龍的時候。


    夏娜待在浴缸中放鬆全身。


    趙家的浴缸雖然不是很大,不過正好能夠讓嬌小的她舒展身軀。


    黑色的長發披散開來,閃閃發亮。柳岩叮嚀過要以毛巾整個包起來比叫方便梳理,但她覺得很麻煩,再加上反正等一下就會以淨化之火烘幹,基於以上兩個理由,他把柳岩的話當成耳邊風。這是唯一一次她沒有遵照柳岩的叮嚀,一種近乎惡作劇的快感油然而生。


    讓剛放滿的洗澡水浸至下巴,閉上雙眼。舒適的感受幾乎讓她覺得,戰鬥之中受到的損傷以及失敗的悔恨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胸口的鬱悶、沉重的心情全部煙消雲散。


    事實,就是如此簡單。


    .……對不起。…….


    子龍隻是說了這句話。


    .……我不應該捉弄你,對不起…….


    他隻是這麽說著,然後緊緊抱住她。


    稱不上微笑的淺淺笑容,在熱氣的掩飾下浮現。


    聽到子龍說出這些話並抱住自己之際,喜悅的心情一擁而上,掩蓋過悲傷,同時在轉眼之間,所有感覺頓時消失無蹤。隻留下萬裏無雲的藍天那般美好的心情。


    “……”


    夏娜在熱水之中摟住雙肩。


    水麵激起小小漣漪,隻聽見她口中輕聲低喃:


    “……要變的更強才行……”


    被少年微弱的力量緊抱的部位,感覺很溫暖。


    似是回味著當時的感覺,夏娜深深呼出放鬆的氣息。


    “什麽?你遇到了‘揀骨師’拉米?”


    “嗯。”


    子龍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巨細靡遺的告訴但丁*斯特爾,另外從各種方麵來看,覺得隱瞞也討不了什麽便宜,所以把包括與林雪兒的事在內,抱著懺悔的心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所幸,但丁*斯特爾對於子龍與林雪兒之間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他注意力理所當然的集中在拉米身上。


    “是嗎?這次因為你欠了他一份人情,必須想辦法回禮才行。”


    果然,但丁*斯特爾打從一開始就無意識殲滅無害的拉米。子龍對這一點鬆了一口氣,接著問道:


    “你們打算再次挑戰嗎?拉米所說的戰鬥狂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唔嗯……”


    於是但丁*斯特爾也把他們與“蹂躪毒牙”馬可西亞斯的火霧天使“悼文吟誦人”瑪瓊琳·朵交手的過程,向子龍詳細描述。


    聽到超乎預期以上的慘敗,子龍不由得臉色刷白。


    “……聽起來這兩個蠻棘手的,從他們的言行來看,無論拉米是否無害,他們都會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戰後有使用領域或殺毒程序嗎?”


    “沒有,應該是為了恢複戰鬥之際的疲勞吧。”


    子龍聞言安心不少。一旦拉米遇上那兩個戰鬥狂而陷入危機,加上自己害得夏娜狀況不穩,如此一來就會演變成恩將仇報的後果。


    “明天以後,又要再次展開戰鬥嗎……可是,火霧天使彼此交戰,感覺上不太能接受。”


    “我們的大目標雖然相同,但對於目標的解釋以及達到目標的手法因人而異,自然會產生衝突與對立。”


    “是啊,的確和拉米說的一樣,‘智能主神的病毒立’與火霧天使跟我們人類沒什麽不同。”


    “沒錯,不過,再次挑戰並非出於對立或私仇,而是更為迫切的理由。”


    “呃?”


    “正如你了解,問題在於拉米所搜集的‘存在之力’,雖然是即將熄滅的火炬,但也是他花了數百年所累積下來的,恐怕已經有相當程度的數量。而且他是以自己獨門的殺毒程序控製這股‘存在之力’。”


    “這麽一提我倒想起來了,他提到過已經編寫成功之類的話。”


    “一旦將他殲滅,留下來的將是失去控製的‘存在之力’,在這充滿火炬,具有嚴重扭曲的城市裏,當這股力量釋放分解之際,會是什麽情形……”


    子龍的喉嚨發出吞咽的聲音。


    “就像大型炸彈一樣嗎?”


    但丁*斯特爾並未作答,直接提示應聲道:


    “總而言之,必須強製取得‘蹂躪毒牙’與‘悼文吟誦人’的承諾,或者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暫時不再追擊……無論如何,前提是一定要得勝,你一直戴著那個對吧?”


    察覺到這個問題的含義,頓時一股涼意竄上子龍的背脊。卻仍然肯定的回答:


    “當然,一直掛在脖子上。”


    “很好,接下來跟對方的戰鬥,如果帶著你同行,或許事情會比較容易處理。雖然情非得已,你就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吧。”


    “……果然不出所料,我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了。”


    子龍並未發覺現在自己臉上泛起堅強的微笑。


    “這與夏娜感情什麽的沒有關係,基於戰鬥的必要因素,你……”


    但丁*斯特爾擺出一幅十足監護人的架勢,就在此時,拉起封鎖線的語氣被樓下傳來的聲音打斷。


    “啊龍~晚飯準備好了。趕快下來吃飯,不可以讓小娜等太久哦。”


    “……要下去嗎?”


    “呼嗯……你也聽到了吧,不可以讓夏娜等太久。”


    子龍輕笑出聲,一把抓起“但丁”。


    “哈哈、啊哈哈哈!”


    瑪瓊琳發出今天以來最開懷的笑聲。


    原因一目了然。就是倒在吧台上頭的三支威士忌酒瓶……正確說來,是裝在瓶內的液體。


    “啊~啟作……這裏真不錯,有一~大堆英國酒,我喜歡~”


    完全擺脫束縛,身上的西裝套裙淩亂不整,甚至單腳踩在吧台座椅上。飲酒之前那個一臉嚴肅,威風凜凜的火霧天使已經蕩然無存,現在隻是個爛醉如泥的女子。


    郭力弘與郭蝴分別坐在她左右兩邊相隔一個座位的椅子上,乖乖的喝著柳橙汁跟薑汁汽水隨侍在一旁。


    話雖如此……


    “瑪……瑪瓊琳大姐!那個喝酒,是沒關係唔哇!”


    “救救——救命啊!因為今天可以可以說——所所所以我就說了……救命啊啊啊——”


    “大姐,這樣很危險耶!”


    醉的很開心的瑪瓊琳抓起書帶的背帶,不停甩動“格利摩爾”。看起來就像剛結束聯誼活動的女大學生甩著手提包嬉戲一樣,隻不過甩動的是相當於好幾塊書板疊起來那麽厚的“格利摩爾”,破壞力截然不同。


    待在裏頭表達意誌的馬可西亞斯當然受不了。今天的瑪瓊琳無論是對酒、對人、或對戰鬥,情緒似乎都特別高昂,甩動起來的速度比平時快上一倍。


    “啊哈哈哈!這~麽慢的速度也躲不開的話~是沒辦法成為火霧天使的哦~”


    即使笑容看起來鬆垮癱軟,眉頭仍然凝重的攢的死緊,因此在旁人眼中其實跟一個愛欺負人的壞小孩沒兩樣。


    郭力弘把馬可西亞斯求救當作耳邊風,勉為其難的答道:


    “我……我們不是火霧天使啊?”


    “什麽~難道~我才是火霧天使~?”


    “是,是這樣沒錯啊大姐哇噢!”


    足以當場斃命的一擊氣流掠過郭蝴的鼻尖。


    “嘿、嘿~那~榮太是什~麽呢?該~不會是……該~不會是……火霧天使?啊、哈、哈、哈!”


    簡直一團亂。就算企圖離開座位……


    “想~上哪兒去啊~人家難得可以開懷暢飲來自家鄉的酒,竟然不想跟我一起喝?”


    瑪瓊琳竟然也會吊起三白眼,說著醉鬼的口頭禪借故找茬。想逃也逃不了。


    此時,甚至還有板有眼的唱起歌來。


    “如~果做到就~去做,如果做不到的話又~能怎麽辦.唱.”


    伴奏是“格利摩爾”的呼嘯聲以及馬可西亞斯的哀嚎。


    “做不到原本就做不到的事有什麽辦法,你一定也做不到原本就做不到的事.唱.”


    郭力弘與郭蝴粘在椅子上,帶著一副被迫享受嚴刑拷打的表情。


    “難道說你做得到嗎,明明做不到的事你做得到嗎.唱.”


    瑪瓊琳獨自高聲歌唱。臉上泛起眉心深鎖的凝重笑容。


    子龍洗完澡並做完功課之後,隨即在床鋪鋪上g單,然後把整套運動服擺在床上。接著從壁櫥取出另一條毛毯。他不由得冒出苦笑。


    .已經習以為常了。.


    夏娜對著極力挽留的柳岩表示:


    “不要緊,我沒事,明天見。”


    接著走出屋外,俄頃過後。


    夏娜轉向按慣例送她一段路的子龍說道……


    “我去撿書包。”


    之後,便一溜煙不見人影。


    子龍並未誤解這句話的含義。


    仿佛看準了子龍將一切打理完畢,陽台方向的落地窗開啟。


    手提書包,身穿淡紅色連身裙的夏娜冒冒失失的走了進來。


    製服正在洗滌,於是柳岩借了這件連身裙給夏娜,不知為何連身裙是新買的,而且尺寸相當合身。佯裝不悅的臉龐像是染上了連身裙的顏色般也泛起淺淺的紅暈。


    “歡迎光臨,小姐。”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我要睡了!”


    麵對子龍的揶揄,夏娜滿臉通紅的答道。她橫穿過子龍的眼前,似是理所當然的,拿起子龍為自己準備的睡衣也就是運動服。


    此時,子龍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自己也常用的洗發精香味。


    不同於先前的味道,一種自己也熟悉的味道。


    這種小事讓自己與現在這個正在自己身旁攤開運動服,確認衣服正背麵的少女的距離頓時拉近了不少。近到讓人感覺能夠碰觸得到,終於碰觸到了,子龍的心情混雜著不安與喜悅,卻又平靜得不可思議。


    這種心情讓胸口升起一股暖意,子龍走出房門,讓夏娜更衣。


    “三十分鍾以後我再回來。”


    “三分鍾就夠了。”


    稱不上對話的對話。然而,這樣已經十分滿足了。


    “是,是……啊!”


    子龍驀地念頭一轉,在門前停下腳步。


    “怎麽了?”


    “不要把戰劍插在地板上了。”


    “這要看你的表現而定。”


    “……”


    “……”


    兩人不約而同噗呲笑出聲來。


    瑪瓊琳唱到一半突然整個人倒地不起。


    “嗚哇!”


    “大姐!”


    被持有人拋出,摔落地麵的“格利摩爾”傳出馬可西亞斯的聲音。


    “放一百個心啦,你們兩位,這是家常便飯了,現在倒頭呼呼大睡,等明天早上就會對我說:‘快幫我停下腦子裏的大鬧鍾啦~’”


    “您說的是真…真的嗎?”


    郭力弘把“格利摩爾”從地板上撿起來……應該說是抬起來。竟然可以把這麽重的東西輕而易舉的甩來甩去。再度對瑪瓊琳的怪力感到詫異。


    “嗬嗬!對我那睡美人瑪瓊琳·朵也就算了,對我不要使用敬語,怪不自在的,平起平坐就行了。”


    “總覺得有點……意外。”


    郭蝴扶起倒臥的瑪瓊琳上半身。傲人的豐滿胸部幾乎從西裝套裙敞開的前襟袒露出來,郭蝴連忙將她衣襟扣好。


    “該怎麽說呢?雖然的確是魅力十足。”


    粗喘的呼聲滿是酒臭,把打火機拿近可能會著火。


    “這次的量還算正常,誰叫她許多事情都太勉強自己了。”


    “許多事情嗎?一直勉強自己打起精神,其實是非常辛苦的。”


    郭蝴心有戚戚焉的表示。


    郭力弘則是抱起“格利摩爾”,凝視著邋遢放鬆的睡臉。


    “在頂樓戰鬥的時候,瑪瓊琳大姐怒氣衝衝。‘智能主神的病毒立’那些家夥,一定是對她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吧……所以她才會……”


    .“‘病毒立’要全部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光殺得精光!!”.


    郭力弘與郭蝴從來不曾從說話的聲音當中,感受過如此露骨又強烈的殺氣。這是真正的呐喊,讓他們終於了解到“自己的過去”隻不過是一場兒戲罷了。


    “火霧天使是複仇者對吧,像是為親人或愛人複仇……嘿咻!”


    郭蝴扶起瑪瓊琳,搬往沙發。身高與自己幾乎差不多的女性意外的輕盈、纖細、柔軟……除了酒臭讓人敬謝不敏以外。他小心翼翼不弄亂馬尾,讓她躺在沙發上睡覺,隻聽見她微微發出幾聲嬌嗔。


    “嗯……以畫麵來說,是相當慘不忍睹。”


    馬可西亞斯從擺在一旁的“格利摩爾”說道,語氣當中難得沒有夾雜笑聲。


    “……要看嗎?”


    還不等兩人答應,“格利摩爾”邊緣已經冒出微弱的深藍色火焰。


    陡地……


    “唔!?”


    “哇!?”


    郭力弘與郭蝴的腦海竟回顧起瞬間的光景。


    可以看見傾圯碎裂的石牆、倒塌焦黑的梁柱、四處彌漫的黑煙、自己沾滿煤灰與鮮血的雙手。


    充斥在眼前、四周、遠方的,盡是一片熾紅的烈焰。


    其中……


    前方矗立了一個……


    燃燒著銀色火焰的張狂身影……


    “————”


    “————”


    手腳宛若要覆蓋什麽似的整個攤開,銀色火焰襲卷著變形的西洋鎧甲。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從鎧甲縫隙,不斷鑽出類似蟲腳的物體。頭盔頂著如同鬃毛般揚起的銀色火焰,盔帽之下則是——眼睛、眼睛、眼睛……!!


    這些眼睛全部都在笑。


    那是嘲笑。


    “——啊!”


    “——唔!”


    即將尖叫出聲之際……


    “馬可西亞斯!!”


    磅的一聲,一隻手從上方猛敲“格利摩爾”,畫麵隨即中斷。


    “你,你做什麽…居然…擅自……”


    醉意與怒氣使得瑪瓊琳說話口齒不清,眼鏡之下的眼眸略帶濕氣。


    “有什麽關係、有什麽關係。‘有些內心話必須借酒說出來。’……這是你的口頭禪吧,偶爾我聞到某人酒臭味也會很想說些內心話,我憤怒的淑女瑪瓊琳·朵!”


    過於逼真的臨場感與場景讓郭力弘不由得冒出雞皮疙瘩。


    “剛…剛…剛剛那個怪物是…‘智能主神的病毒立’……就是那家夥,殺了瑪瓊琳大姐最重要的人……”


    “不是!”


    瑪瓊琳吐露幾乎要燃燒的氣息,打斷對話。


    接下來再次,以手臂做出像是擦拭物體的動作遮掩表情。


    “不是的。”


    “……”


    “……”


    兩人並未直接說出內心的疑問,僅僅四目交接。


    郭蝴故意不看瑪瓊琳,轉而詢問馬可西亞斯:


    “……剛才那家夥,還沒逮到?”


    “是啊,我在那之後緊接著所有的地方都搜遍了,卻沒有接觸到那家夥。就算要我找,‘病毒立’在這世界可以幻化成任何形貌,那副品味低級的打扮算不上可靠的線索,最主要的是我從來沒聽過擁有銀色火焰的‘病毒立’。”


    倏的,話題中斷,語氣緩和下來。


    “總之,我們還是要繼續找下去,過去是…以後也是…兩人一起。”


    “……嗬……笨蛋馬可說話的口氣好溫柔……看來,我醉得很厲害。”


    “是嗎?那明天早上很有看頭了,嘿、嘿!”


    瑪瓊琳隻勾起唯一露出的嘴角報以微笑,全身虛脫的倒向沙發。


    郭力弘有點擔心會打擾卻又開口詢問:


    “瑪瓊琳大姐,其它房間還有多餘的空床,你要不要換個房間?好歹換件衣服……”


    瑪瓊琳的嘴角這次浮現意有所指的笑容。


    “這樣就行了,而且我不睡床鋪。”


    “?”


    “床鋪是最危險的地方,太過舒適、氣氛之類的……要是你們兩個敢毛手毛腳,我會宰了你們。”


    “不會的,我們不會做這種缺德事。”


    “因為沒有辦法所以放棄了唔!?”


    郭力弘以手肘頂了一下郭蝴的側腹。


    “……我不是在開玩笑,火霧天使的力量過於強大,甚至不可以用力擁抱別人……雖說,不夠強悍就無法生存,但這種人,幾百年來都是孤獨一人……就是這麽一回事……”


    “喂喂!話不能這麽說吧——我美麗的酒杯瑪瓊琳·朵,你還有我啊。”


    “是,是……謝、謝…我的‘蹂躪毒牙’,馬可……”


    換氣之間,瑪瓊琳的頭一斜,失了力道。


    所有人,均一語不發的等待著,直到呼吸聲穩定下來。


    最後,郭力弘把放置在對麵沙發的毛毯披在她身上,對著“格利摩爾”輕輕抬手,然後走出房間。


    尾隨在後,躡手躡腳走出房間的郭蝴關上電燈,隻留下吧台夢幻般的照明。


    在房門即將關上之際,聽見角落傳來的一個輕聲細語。


    “祝你們有個好夢,二位。”


    在電燈熄滅之後,昏暗的房間當中。


    夏娜的內心充滿了許久不曾體會到的“兩人一起”這種踏實的感覺。


    她在連自己的頭都給蓋住的毛毯中,心想不知子龍有什麽感覺,而子龍…就在中間沒插戰劍的另一側,全身裹在毛毯內的子龍語帶躊躇的開口說道:


    “……夏娜。”


    “什麽事?”


    回答的太快。聽起來好像自己一直在等著子龍開口一樣,夏娜不由得氣惱起來。


    子龍似乎並未留意到這一點,繼續說道:


    “明天起,又要麻煩你幫忙了。”


    “我聽但丁*斯特爾說了。”


    刻意語氣冷淡的回答。他應該聽得出來,我沒有拒絕的意思……她心想。


    子龍繼續不安的動來動去,欲言又止的醞釀著下一句話。


    “…………”


    “…………”


    動作真慢,隻要說出口,我可以馬上回答的。


    難道說,要告訴我什麽我不想聽的事情?還是聽了會難過的事情?


    感覺產生如此想法的自己變得有些膽小,於是又氣惱了起來。


    趕快說吧。


    “…………夏娜。”


    聽見微微顫抖的認真語氣,意想不到的強烈悸動撞擊了胸口一下。


    “什麽事?”


    正暗地擔憂自己的聲音有沒有泄露內心的動搖,但子龍似乎不以為意。到底想說什麽?內心愈發感到不安。


    經過不知幾分幾秒的停頓,子龍終於擠出聲音:


    “我…會不會,很沒用?”


    “……”


    無法立刻回答。


    這個問題……


    實在太白癡了。


    所以……


    “白癡!”


    僅僅回答了這一句。


    子龍聽明白了。


    “……謝謝,我會加油的。”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妨礙睡眠!”


    夏娜忍不住回嘴,然後在毛毯中翻身背對子龍。接下來不自覺滾動身軀,把毛毯下的自己一層一層裹起來。


    感覺不曉得是口吻還是動作讓子龍輕笑出聲,似乎心情還不差。


    隻聽見,像是嘴角掛著笑意的聲音說道:


    “嗯,抱歉,晚安。”


    毛毯窸窣作響,看來,是真的準備睡覺了。


    所以自己也在毛毯之中,隻以唇形說了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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