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長笑嗬嗬的領著賈誼走出皇宮的時候,幾位舍人都是好奇的打量著他。


    劉長笑著介紹道:“這位就是新舍人賈誼,乃是魯元公主之婿子!”


    欒布看到賈誼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人看起來如此瘦弱,能追得上大王嗎?


    召公卻笑著上前,“早聽聞洛陽賈生之名不曾想,居然是如此的年輕。”


    賈誼麵對長者,也是恭恭敬敬的回禮,連稱不敢。


    季布和張不疑也相繼上前行禮,賈誼與眾人回禮,劉長這才說道:“賈生雖年輕,可為人有才能,連阿母都讚歎他的學問諸君不可孩視!”


    “唯!”


    劉長這才領著他們朝著唐王府走去,賈誼走在最後,他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也沒有跟周圍的幾個舍人多說什麽。張不疑看了他幾眼,問道:“君看起來怎麽有些不情願呢?”


    “跟隨唐王並非我意,乃奉詔而為!”


    賈誼認真的回答道。


    張不疑勃然大怒,罵道:“大王身邊又多一不忠之徒!”


    “張不疑,我看你才是最大的不忠之人!”


    召平訓斥。


    兩人頓時吵了起來,劉長也懶得理會反正都習慣了哪天他們不吵了自己反而不太適應。


    “先前我就說該綁了王陵去唐國,你就是不願意,拖到了如今!你還有什麽顏麵說我不忠?”


    “綁王陵,確實不是什麽好主意。”


    “嗬太後舍人在這裏說什麽!”


    “欒布,這些人不足以成事可與我殺之!”


    賈誼看著這些舍人忽然就大吵了起來,那是目瞪口呆,發生什麽事了?綁王陵是什麽意思?哎?大王為什麽在躡手躡腳的往那邊走?


    幾個人大吵了一架,欒布猛地回頭,“大王你看”


    幾個人頓時沉默了下來,也不詢問,頓時就小跑著衝了出去,召平年邁跑不動,急忙對賈誼叫道:“快去抓大王啊!”


    賈誼一臉的茫然也跟著跑了出去。


    “你跟著我做什麽?去南邊找去!”


    “我方才看到大王往這個方向走了”


    “看到了為什麽不說?!”


    “我”


    多虧了賈誼的細心眾人還是在唐王逃走之前將他抓捕歸案,五大舍人圍繞在劉長的身邊不留任何縫隙。


    “寡人就是想去便溺”


    欒布冷哼了一聲,賈誼有些困惑的問道:“為何不讓大王去呢?”


    “大王是要去酒肆的,太後不許他去。”


    “哦”


    賈誼覺得自己有些懂了,“若是讓大王去了酒肆,下午我就得去廷尉了,或許晚上就得去椒房殿挨訓”


    賈誼又覺得自己不太懂了,“為何去廷尉?”


    “原因有很多偷竊,聚飲,調戲,便溺,毆打,恐嚇,堵門”


    賈誼覺得自己完全不懂了,隻是茫然的看著欒布。


    “無礙,稍後我給你說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賈誼家裏來了媒,想要讓他迎娶張家女的時候,賈誼是很開心的,因為他認識這位少女,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直到來到長安之前,他的心情都很不錯,盼望著早點成家可是跟劉長相處了幾天,賈誼心裏忽然有了悔意,自己果然是高興早了啊。


    他先前說錯了,自己不該說大王類秦王楚王的這位大王的確不像秦王楚王,他誰都不像,甚至都不太像個人,人幹的事他是一點都不幹。


    這幾天裏,賈誼接觸到了這十幾年來從不曾接觸到的事情,四天去廷尉去了三次,看著欒布跟廷尉大小官吏談笑風生,


    他都有些懷疑人生,大王被關起來了呀!!


    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都不急呢?!大漢最強大的諸侯王被關起來了呀!!!廷尉怎麽敢的呀?!!這是廷尉大牢啊!!你怎麽還在笑啊?!!


    順便,他也重新認識了一下大漢的未來。


    有整日搶著給大王拍馬屁的,還因此打起來的。


    有酷愛駕車,將自己差點送走的。


    有呆呆的看著自己半個時辰,一言不發的。


    有因為吃的被弟弟搶走就想要給弟弟一劍的。


    有見啥拿啥,走的時候還順走自己一件外衣的。


    當然,他也見識到了唐國的賢才們,有想造反的,有時刻稟告太後的,有倚老賣老的,有忽然暴起劈人的唉,賈誼心裏忽然就有些絕望。


    這對賈誼也是一種磨練,賈誼也成長了很多,最明顯的就是食量有所提升,唐王府別的不行,夥食還不錯,雖然都是偷來的,他也開始了鍛煉身體,不然追不上唐王。學會了如何搪塞甲士,如何對待睜眼說瞎話的人,如何麵對厚顏無恥的人等等。


    劉長與眾人坐在唐王府內,大口大口的吃著肉。


    很快,他便得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幾個舍人外出了,賈誼卻被劉長留在了身邊,麵前隻有群賢。賈誼年紀太小,跟群賢們年紀相同,因而也就掛上了群賢之名,劉長笑著問道:“吃也吃完了,該商談大事了!”


    賈誼瞥了他一眼,又準備上街去調戲民女?


    劉長傲然的說道:“我唐國有群賢,奈何,學術分歧太大,常常爭吵,張相乃是儒家之人,不好強勢鎮壓,我想讓王陵前往唐國,他是個強勢的人,若是他坐鎮廟堂,唐國廟堂論事,想必也就不會再發展到動手”


    “大王的意思是唐國群臣時常動手?”


    “哎,小問題,隻是一些小爭議。”


    賈誼的臉抽了抽,問道:“大王為何不親自去找王相求賢?”


    “沒用。”


    “那便讓太後下令。”


    “試過了,也沒用,他不奉詔。”


    賈誼頓時沉默了下來,隨即說道:“那大王便多去幾次,誠心求賢”


    劉長眯了眯雙眼,笑著問道:“誠心求賢,便能成事?”


    “昔日荀子來到楚國,楚王多次請求他留下來擔任官職,荀子就是不肯,楚王誠心相求,禮數周道,荀子便留在了楚國。”


    “今日大王亦可效仿!”


    劉長看著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著頭,說道:“好!就按著您的辦法來!”


    賈誼很開心,難得,大王居然還能聽得進勸諫,看來大王並不是生來就如此,隻是因為身邊沒有賢人輔佐啊。賈誼覺得很欣慰,在這之後,劉長帶著賈誼,三番五次的前往拜見王陵,禮數周到,沒有任何不敬的地方,可如此去了數次,王陵的態度卻愈發的惡劣,根本不為所動。


    甚至當著他們的麵,將禮物退回,堅決不受。


    劉長也不惱,也不急,隻是不斷的前往拜訪,一次次的被拒。


    到這個時候,賈誼反而是有些坐不住了。


    再怎麽說,劉長都是他的君,哪有臣帶著君主一次次受辱的呢?


    再一次從王陵家裏走出來,賈誼已是非常的生氣,他罵道:“王陵這個人,根本就不值得大王如此拜見!他這樣的人,隻配為人牧馬!不足以成大事!!”


    劉長輕笑了起來,拉著賈誼回到了府邸,群賢再一次坐在了他的麵前。


    劉長再次說起了王陵的事情,可這一次,他卻是問計與群賢。


    當他問完,陳買便起身,笑著說道:“大王,這件事並不難,王陵之所以不願意前往唐國,是因為他視唐國為敵,覺得大王有不軌的想法,大王何不用激將法呢?”


    “啊?激將法?”


    劉長看向了一旁的賈誼,“寡人不太擅長什麽激將法這計策能用嗎?”


    賈誼對群賢是非常不屑的,這些人也不讀書,整日廝混,全無半點才華,他高高的仰起頭來,“大王若要成事,哪怕是去詢問過路的士人,也好過詢問幾個孩子啊。”


    群賢自然是大怒,若不是劉長攔著,周勝之當初就要給他一拳。


    劉長思索了片刻,說道:“如今別無他法,或許隻能用激將。”


    “大王準備如何激呢?”


    陳買不等劉長回答,便說道:“可以說唐國多反賊,讓王陵幫著去看管。”


    賈誼冷笑了起來,“聞所未聞。”


    “仲父啊!寡人並非是請您去輔佐寡人!寡人是想讓你幫著震懾唐國群臣啊!”


    “唐國上下,都是什麽樣的人,仲父您是知道的,寡人年幼,不能前往封國,張相雖有地位,可威不足,若是他們做出什麽事來,豈不是又要出內亂?當初阿父逝世的時候,可是親手將大漢天下囑咐給您來看管的,如今您怎麽能在這裏種菜呢?”


    “唐國若是出了什麽變亂,這都是仲父您的過錯啊!!”


    “唐國內如今有師父,彭越,英布,陳豨等人的舊部,還有大量的胡人,出山的賊寇你要是不去,那唐國真的就沒有忠良了,您可以隨時盯著唐國的事情”


    當劉長換了套說辭之後,王陵即刻準備起身,前往唐國。


    坐在一旁的賈誼,此刻神色呆滯,目瞪口呆。


    這也行??


    你們是一夥的吧??


    跟著劉長走出了王陵的府邸,賈誼還是沒能回過神來。


    劉長卻安排了起來,“不疑,你去將王相送往唐國。”


    欒布等人也是笑著為劉長恭賀,祝賀他又得到了一個賢才,那眼神卻有意無意的在賈誼身上打轉,這個年輕人,隻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得罪了季布之外的所有群賢與舍人們。季布還是挺喜歡他的,並沒有覺得他有什麽冒犯的。


    其他人裏,連原先最喜歡他的召平,在幾次說話被賈誼打斷之後,也是逐漸厭惡起他來。


    劉長吩咐好了這些事,隨即看著賈誼,笑著說道:“從如今的事情來看,您平日裏讀了那麽多的書,可成事卻不如一孺子,可見,這書裏的東西與真正執行還是有很大的不同啊!”


    這就是賈誼最大的問題了,讀書多,見識少,說的頭頭是道,目光長遠,卻看不到身邊。


    不過,這是可以逐漸改正的,或許曆史上文帝讓他前往地方,就是想讓他多一些經曆。


    要知道,賈誼此刻跟群賢差不多的年紀啊,可若是論治國,論發展,論謀略,賈誼跟群賢完全不是一個水平上的啊。


    聽著劉長的話,賈誼卻若有所思。


    “大王我本以為”


    “不必多說這個世界上,會說話的人很多,可能做事的卻很少你可以試著放下手裏的書,多去做做事,或許大有收益!”


    “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荊國那些大臣們被帶回了長安,他們先前因為天氣的緣故被留在了路上,如今回到長安,那當然也是要開始對他們的審判,這件事由宣義來負責的。


    宣義這倔驢遇到王熊這倔牛,兩人是徹底對上了。


    “為何謀反?”


    “不曾謀反!”


    “為何動兵?”


    “不曾動兵!”


    “罪證確鑿!”


    “欲加之罪!”


    據說,兩人在廷尉內就這樣辯了三天,太後親自下令,讓王恬啟來負責審判,才結束了這場審判。王恬啟比宣義要會做人,在負責這件事之後,他並沒有去審判,而是急忙來到了椒房殿裏,跟太後詢問該如何審判。


    這位擲衣將軍,並沒有他外表上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憨厚。


    呂後倒是不在意這些大臣們,“全由你來處置,不必詢問。”


    王恬啟愣愣的說道:“他們離開了荊國,也就沒有能力再作亂了,殺之可惜,派往唐國如何呢?”


    呂後滿意的點著頭,“也好,畢竟都是讀過書的,派往唐國也好。”


    “太後,犯罪的呂氏子弟,都已經處置,沒有犯錯的,已經被放了回去”


    “嗯,你做的很好。”


    “這都是廷尉之功,非臣之力。”


    太後更加滿意了,點著頭,說道:“好,你且回去吧。”,說著,她又看向了一旁,吩咐道:“賜之華服!”


    當王恬啟走出椒房殿的時候,正好看到唐王與一個年幼的女子單獨相處,王恬啟隻當作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是呆愣的看著前方,便要快步離開,劉長卻笑著擋在了他的麵前。


    “仲父!!!”


    王恬啟瞪圓了雙眼,喃喃道:“不敢當大王如此稱呼臣”


    劉長笑著說道:“仲父,無礙,我向來仰望你的名聲,多次想要拜見我聽聞您在負責荊國群臣的事情?”


    “是啊”


    “這些人啊,殺了太可惜了,不如送到我唐國去,我嚴加看管,您覺得如何?”


    “太後方才也是如此吩咐的。”


    “哎呀!這可真是好事啊!!”


    劉長大喜,急忙再三感謝,王恬啟這才離開了。


    樊卿站在不遠處,看著劉長送走王恬啟,又重新走到了自己的麵前,她有些害羞的低著頭,揉著衣袖,沒有說話,今天自己來拜訪姨母,劉長忽然將自己拉了出來,說是有要事與自己獨自說,這讓樊卿非常的開心,心裏既期待,又很是忐忑不安。


    劉長認真的看著樊卿,眼裏滿是“深情”。


    “卿啊這些年裏,你幫著我打探消息,四處送信,還幫我塗藥,給我借錢我卻一直都沒有報答你。”


    樊卿低著頭,小臉通紅,這些時日裏,劉長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是要跟劉長鬧,讓他注意到自己,難道自己期待的哪一天,終於要來了嗎?


    “不必言謝的你幫我掰開了骨頭”


    “不能不謝啊你看,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劉長拿出了一個匣子,真誠的說道:“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多謝你的相助。”


    樊卿呆呆的看著劉長,眼裏閃爍著光。


    她笑著接過了匣子,重重的點著頭。


    隨即又打開了匣子。


    “啊”


    樊卿尖叫了起來,因為匣子內是一隻蛤蟆。


    她嚇得丟掉了匣子,大哭著便衝進了椒房殿,劉長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個蠢物,讓你咬我!哈哈哈,終於抓住你的弱點了吧!讓你再來招惹我!!”


    劉長張狂的笑著,可是當呂後牽著樊卿的手走出來的時候,劉長就笑不出來了。


    看著阿母那漆黑的臉,劉長轉身就跑。


    “長!!!”


    隻聽得背後傳來了呂後的咆哮聲。


    劉長還是沒能躲得過,甲士們很快就將他抓拿歸案。


    劉長趴在椒房殿內,無奈得歎息著,劉建也不肯來給自己塗藥了若是五哥還在就好了。劉長雙手撐著下巴,想著諸兄長,想著那些趣事,不由得傻笑著,就在這個時候,樊卿忽然走了進來。


    劉長大驚,急忙拽起了下衣,大叫道:“你做什麽?!出去!!”


    樊卿一愣,不屑的說道:“以前又不是沒有抹過藥。”


    “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劉長提上了下衣,警惕的看著樊卿。


    “那好吧,藥給你留著,以後,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那我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你!”


    樊卿鼓起臉,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最後,當然還是由劉長的近侍張卿來為他塗藥。劉長很快就又開始胡鬧,可是,樊卿還真的再也不來椒房殿了,原先她每隔幾天就要來一次,可如今,劉長已經有半個多月不曾看到她。


    跟太後吃著飯,劉長忽然問道:“樊卿怎麽忽然就不來了呢?”


    呂後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劉長撓了撓頭,問道:“我過分了嗎?”


    “不過分,你這德性,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再合理不過的。”


    劉長最後還是決定去她家裏看看她,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許久沒有人跟自己打鬧,讓自己變得有些無聊。


    樊家上下都對他很好,樊噲笑著將他摟過來,要請他吃飯,姨母就更是親切,說是要為他多弄些吃的,在跟樊噲吃了頓飯後,劉長這才去找樊卿。


    聽說劉長到來,樊卿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出來拜見。


    劉長便親自入內,樊卿看到他前來,別過頭,故意不去搭理他。


    “哎,你氣什麽啊,不過都是逗你而已,你能不能像樊伉那樣大度一些?你看我借了他多少錢,他都不曾有怨言!”


    “哼!”


    “好了,好了,我不該嚇唬你的,好了吧?”


    “哼!”


    劉長嘀咕了幾句,走到樊卿的身邊,一把摟著她的肩,將頭貼到她的身邊,叫道:“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為何還要記仇呢?!大不了改天我請你飲酒!不要再這樣啦!”


    樊卿呆愣的看著摟著自己的劉長,眼神呆滯。


    忽然,她尖叫道:“阿父!!!”


    劉長看著凶神惡煞,正在卷起衣袖的樊噲,“仲父!不,姨父!!您聽我說!不是,您聽啊救命啊!!欒布!!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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