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一臉無奈的從皇宮走出來,迎麵就遇到了一位大臣。


    欒布站在皇宮門口,淡定的站在這裏。


    巡視的甲士也不理會他,按理來說,任何人都是不能在皇宮門口徘徊的,甲士若是覺得你行為有異,甚至可以當場拿人,但是欒布顯然不在這個被捉拿的範圍之內。


    劉恒朝著他微微行禮,很是客氣的詢問道:“欒公是有什麽吩咐嗎?”


    欒布冷冷的回答道:“我在此等我主,大王可速退。”


    這幾乎是指著劉恒的麵讓他滾蛋了,可劉恒的素養很好,並沒有因為欒布的言語而生氣,隻是笑著說道:“辦完了事,我自然就會離去,不必欒公催促。”


    欒布板著臉,一聲不吭。


    劉恒上了車,迅速離開了這裏。


    沒過多久,欒布就看到周亞夫被劉長攆著從皇宮裏走了出來,周亞夫板著臉走在前頭,劉長跟在他的身後,時不時還用腳來踹他。


    “覺得自己很威風是不是?”


    “很忠君?可以名流青史是吧?”


    劉長叫囂著,一邊踹著這位大漢車騎將軍,手還在不斷的推搡著他,將皇宮霸淩發揮到了極點,周亞夫隻能默默受氣,被劉長一路霸淩著,連推帶踹的趕到了門口。


    周亞夫自然是很不服氣的,“我沒有說錯,他個外王,有什麽資格對戰事指指點點的,還說我不知政?!我當初提議修建軍學,吸納人材來進修,若是將權貴子放進去讀書,不比他安排到南軍要好百倍?他就是有些虛名而已,群臣還對他一個勁的吹捧,說什麽賢王...此人不知分寸,什麽都想插手,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麵子上,我早就令人綁了他..”


    “綁我哥哥是吧?!你怎麽不去綁我阿母?我阿母管的更多,就在那長樂宮呢?你怎麽不去?”


    “我不敢!!”


    “我打你個欺軟怕硬的!!”


    欒布見狀,急忙上前阻攔,“陛下,這是出了什麽事?”


    劉長氣的夠嗆,“還能出什麽事,這廝險些當著我的麵就要跟四哥動手,我好不容易湊齊這般強大的陣容,自己難得可以去放鬆一下,這廝在這裏搗什麽亂啊!”


    欒布忍不住開口說道:“主要是有些女幹賊總是用吳王來與陛下對比,用心不良...周將軍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吳王很多行為,與治政沒有關係,反而是處處賣名,陛下,請恕我直言,外王留在長安,確實不是什麽好事!”


    劉長捂著額頭,“你們這些東西啊,有女幹賊拿他來對比朕,那你們去打那些女幹賊啊,打吳王像話嗎?看他好欺負是吧?”


    “還有,什麽叫跟政務無關,你們看不出他是為了使廟堂和睦嗎?這不就是叫他來的原因嗎?原先那些人平靜下來了,你們倒是開始鬧上了??”


    欒布還沒說話,周亞夫卻問道:“陛下?我們可以去打那些女幹賊?”


    “廢話,你個車騎將軍是幹什麽吃的,你這已經是目前大漢軍職最高的將軍了,正麵碰三公都不虛,你怕什麽,有人再敢搞離間這種事,你抓了就是,不抓鬧事的,去抓被鬧的?太尉就是這麽教你的嗎?你去了趟西庭國後,怎麽跟夏侯灶越來越像了?”


    劉長痛心疾首的說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跟夏侯灶有太多的書信往來,這夏侯灶,又害我一員大將啊!”


    周亞夫也有些無奈,“陛下有所不知啊,我這車騎將軍,也不好做,我們家太受人忌憚,一門三侯,我做點什麽事,廟堂裏都傳得沸沸揚揚的,我這剛進南軍,廟堂裏就有傳聞說您要調我阿父回來把持北軍,一人掌北軍,一人掌南軍,一人掌樓船...說我們家要將大漢的兵權全部掌握在手裏..”


    劉長滿臉的不屑,“你管人家怎麽說呢?難道我還會聽他們這些話來處置你嗎?”


    “這自然不會,但是這非議流言,比那戰場還要凶險,我不擔心陛下,卻是擔心那長樂宮...”


    劉長大笑了起來,大手一揮。


    “你不必擔心,我觀今日之局勢,太後年邁,太尉昏聵,丞相縱欲,此三人,不足為懼,而我已年壯,吾等兄弟,再不受拘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受人所製!”


    “今天下事在我,誰敢不從?!你且安心為之,不必懼怕他人!”


    劉長說著,發出了一聲狂笑。


    看著這副謀反成功的暴君模樣,欒布急忙提醒道:“陛下!此非明君之言也!!”


    “好了,不說了,走吧,我們去試驗田裏吃...巡視!”


    “你也來吧!”


    劉長一把抓住周亞夫的脖頸,三人鑽上了馬車,朝著城外的試驗田飛速行駛而去。


    而在試驗田內,董安國麵色蒼白,正在大聲的吩咐著:“快些!快些!內史傳來了令,陛下要親口看看新作物!趕緊將沒成熟的藏起來!蓋好嘍!!對,周邊再撒點矢!!”


    ......


    劉恒回到府內,劉安急忙前來,手持諸多文書,一臉的疲憊。


    “仲父,這些我都處置好了。”


    劉恒看了一眼劉安,欲言又止,隻是歎息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劉安有些不解,坐在了仲父的身邊,好奇的詢問道:“仲父,何以悶悶不樂啊?發生了什麽事情?”


    劉恒搖搖頭,“無礙,無礙,隻能希望你阿父長壽...否則,唉,改製的準備如何了?”


    “還好,按著阿父說的,已經列出了三套,我拿去跟張相商談了一番,那個設立內閣被張相給否決了,說容易造成豪族把持廟堂,九品更是被他下令燒毀,說不許任何人看到,隻有三省那一個,張相是可以推行...但是他覺得我們設立的太過簡陋,讓我們繼續細化,他擔心轉變太大,使得廟堂大亂,認為先從三公開始改製,再逐步改九卿..”


    總算是有了點好消息,這讓劉恒有些欣慰。


    劉長麾下這些驕兵悍將,包括那些舍人心腹,實在是不好相處,連自己都相處的如此困難,真不知劉安要如何對付他們,他們這些人隻認劉長,甚至將劉長個人的利益放在整個大漢和社稷之前,這就有點太可怕了,他上任三公,對大漢而言未必是壞事,但是對劉長個人是有些小威脅的,當然,劉恒沒有謀反的心思,可這些人已經無法容忍他們不能忍受有人的名聲比皇帝還好,搶走皇帝的功勞....而可怕的是,最有這種想法的人還不曾返回廟堂。


    若是那人回到了廟堂,情況豈不是要更加惡劣?


    劉恒急忙調整了思路,看來自己還是要略微改變一下對群臣的態度,不要再刺激到這些人了,不能一個勁的埋頭做事了。


    就在劉恒陷入沉思的時候,劉安還在反思著他們所拿出的那些改製方向,“阿父真是個奇才,說他庸碌,他能拿出這麽多的官製,各個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成熟,可若是說他大才,每一種製度他都提出了個大概,卻不夠詳細,還要我們自己來補充...也不知阿父到底是如何有這麽多想法的,想要補充這些東西,還是挺有難度的,就說這三省六部,跟如今這三公九卿...融合難度極大啊。”


    “陸賈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不說服他,壓根就沒辦法開啟革新...”


    劉恒猛地起身,“陸賈這邊,不能再拖了,必須要解決才是!


    劉安也振奮了起來,“仲父說的對!我們要如何解決他呢?!”


    “我已經想到了辦法。”“你去勸說他吧!!”“嗯???”


    劉安瞠目結舌,往後誰再敢說仲父看著不像是阿父的親兄弟,我非讓老二將他給掛在牆上!


    “你準備要走了?”“對,明日就要出發。”


    天祿閣外,劉勃跪坐在地上,畢恭畢敬的跟老師浮丘伯行禮拜別。


    劉勃很早就有了遊曆各地的想法,他的年紀越來越大,很快就要就國了,一旦就國,他這輩子就隻能在代國,除非是遇到什麽大事,否則就沒有出國的權力,因此,他想在這就國前的兩年內,在大漢各地轉一轉,也是看看地方的情況,增加自己的閱曆劉長是很支持兒子的這種想法,認為諸侯王不能不知道地方的情況,哪怕不是自己的領地的情況,也該去熟悉。


    劉勃原先就準備要離開了,隻是因為太上皇的事情而耽誤了一段時日,到如今,廟堂內外都沒有什麽大事,他終於可以安心離開了。而他最先來拜別的,卻是自家老師。


    如今浮丘伯算是正式退休,什麽事都不管,整日修書著作,偶爾去厚德殿客串一下譯者,幫著陛下翻譯之類的,日子過的相當清閑,但是浮丘伯在這般閑暇時日裏,也是做出了不少事的,他先後完成了兩部著作,其中一部喚作《賢者曰》,主要是探討當今與過去的社會問題,對那些飽受爭議的尚方,報紙,食貨等問題做出了解釋,對陛下諸多看起來荒唐的行為進行了合理的注釋。


    按著後世的話來說,就是開始了全職水軍的差事,開始全力為長老爺洗白。


    浮丘伯想要通過自己的影響力來為劉長的政策正名背書,而他做的還是小有成績的,他本身在儒家之中的影響力極大,太學生們在他離開之後又非常的懷念他,他的著作剛剛發行,就使得長安士子們哄搶,最後連長安的紙張的價格都上去了,時人稱為長安紙貴...而他這本書,從聖人的角度來詮釋當今的政策,直接將劉長變成了一個前所未有,德過堯舜的神聖人物。


    當然,黃老學派的眾人還是不喜歡他的著作,認為他吹噓太過,完全就是為了獲得爵位而奉承皇帝,著作本身沒有什麽意義。


    聽到黃老學派的評價,浮丘伯拿出了自己的第二部著作,這本書叫《明君》。


    若是說第一部書還是在探討社會,從政策方麵洗白劉長,那第二部書就是完完全全的吹捧劉長了,其中記錄和杜撰了大量劉長的言行,通過劉長和身邊人的對話來點名一些為人做事的道理....儒家內部都驚呆了,你隔這寫論語呢??甚至都不藏一下??


    這本書賣的就更火熱了,哄搶的不隻是士子了,連官員們都開始下場,弄得地方上的官吏都是人手一本。


    聽聞還賣到了身毒那邊去。


    浮丘公如今正在寫自己的第三部著作。


    得知自己這位弟子要前往地方,浮丘伯收起了麵前的紙筆,認真的說道:“當初你來找我學習的時候,隻是一個靦腆的孩子,沒想到啊,今日居然都要去外求學了,既然是要去外地求學,那我就要告知你去遊學的道理了,我們儒家的弟子,年長之後,都是要去各地遊曆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曾如此,由老師來傳我遊學之道,你靠近些。”


    劉勃坐的近了點,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你可知去遊學,最重要的是什麽嗎?”“是勤奮?耐苦?”


    “不,是強弩,出行最好帶著強弩,可以不帶箭矢,主要是恐嚇敵人,強弩可以藏在馬車上....我教你怎麽去藏強弩...不被查出來...”


    劉勃神色茫然,“老師,我是諸侯王...”


    “哦,對,險些忘了,你是可以合法持強弩的,剛才那些話,你就當什麽都沒聽到,會用強弩對吧?”


    “會...”


    “嗯,那我再教你別的...在趕路的時候啊,要注意遠處的山林,若是有飛鳥驚起,那就是有人藏身...晚上駐紮的時候不要駐紮在河邊.....篝火一定不能用濕柴....”


    “遇到官吏盤查,不要跟人頂撞,將姿態放低點..”


    “若是遇到賊寇,就跑....實在跑不掉就守著等支援,若是迫不及待了,再去跟他們開打...”


    劉勃目瞪口呆的聽著老師傳授的遊學之道,浮丘伯笑著問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你可不要小看這些,當初孔聖領著弟子外出,尚且被賊寇圍困,差點逼死,在那之後,天下的盜賊越來越多,我們去遊學,自然就要做好各種準備....要提防每一個靠近的人...我們做好了準備,盜賊才會敬仰我們的名望,讓他們離開,若是我們沒做好準備,那就是被俘被辱了...如今雖然是盛世,可有些山林之中,免不了會遇到盜賊,你身體強壯,我不擔心遇到賊寇,就怕你受了暗算..”


    劉勃在老師這裏學習了很多外出遊學的道理,直到天色泛黑的時候,他才正式拜別了老師。


    他又前往拜別自己的幾個長輩。


    太後對他的外出遊學很是滿意,親自賞賜給他一把寶劍,獎賞他如此勇武的行為。


    曹姝和雍娥有些不忍,卻也各自送上了禮物。


    唯獨樊卿,不太舍得讓兒子去吃苦。


    她雙眼通紅,“勃尚且年幼,如此能遊學各地啊...若是遇到了什麽惡人,那可怎麽辦啊?”


    曹姝看了一眼跟狗熊一般的劉勃,喃喃道:“你倒不如擔心一下那些遇到他的惡人會怎麽樣.....”


    在樊卿的眼裏,這個跟狗熊一般的壯漢卻依舊是乖順的小孩,她伸出手來,劉勃也急忙低下頭,樊卿輕撫著劉勃的頭,“你又何必執意要外出呢?就是外出,也不能帶著三四個人就出去啊,帶上二十位北軍將士吧,實在不行,就讓你舅父給你調些精銳水軍前來...家裏還有些門客,也可以讓他們跟著你去...”


    劉勃無奈的說道:“阿母,天下太平,我是不會有事的,況且,阿父肯定會派遣繡衣跟隨....”


    “我不派。”


    劉長很是幹脆,他嚴肅的說道:“我的兒子,外出還需要人來保護嗎?我在五六歲的時候,就獨自去洛陽,梁國等地,遊學四方,甚至還這幅了很多能人,被他們稱為高賢...”


    樊卿擦了擦眼淚,“明日去跟你外大母告別,然後再去。”


    “我知道了。


    一家人吃起了飯菜,曹姝拉著劉勃低聲叮囑了起來,劉勃聽的很認真,時不時點著頭。等吃完了飯菜,幾個女主人都離開,劉長拉著次子,漫無目的的走在了皇宮裏。


    “你個豎子也長大了...當初你是最喜歡往我懷裏鑽的,現在嘛,倒也算是魁梧了...還還不錯。”


    劉長低著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劉勃。


    “這外頭啊,沒有我來保護,你就得靠你自己了,我不可能保護你一生的,你總得自己去做事,這次,我不會派遣繡衣跟著你,萬事都要靠你自己了,若是遇到問題,不要魯莽,要懂得用智慧...你雖然沒有你大哥那麽聰明,但是你勤苦勤奮,儒家那些人都還挺喜歡你的,這次外出,你就不要再用自己的身份了...這樣吧,你出了門就說自己是呂種...明白了嘛?”“我知道了。”


    “阿父,我不在的時候,您要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學成歸來,不辜負您的厚望。


    劉長伸出手來,給了這個大個子一個擁抱,隨即很快就鬆開了手,一臉嫌棄的說道:“別弄髒了我的華服...”


    劉勃行禮,隨即轉身離開。


    劉長隻是看著遠處的陰影,等到劉勃走遠了吩咐道:“派人跟上他,不要讓他看到,不要讓他受傷。”


    陰影之中傳出了城陽王的聲音。“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家父漢高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曆史係之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曆史係之狼並收藏家父漢高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