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食。”


    韓信所提供的戰略方案,簡單而又直接,就叫蠶食戰略,在一個以食為天的天下,望不到盡頭的肥沃土地,一年幾熟的氣候,從樹上摘點東西就能飽腹的地方,意味著什麽呢?在邊塞上,幾乎對身毒有所了解的漢人,在說起身毒的時候,眼裏都是噬人般的光。


    這是寶地,是真正的寶地,梁國靠著那肥沃的耕地,能養活數百萬的百姓,而梁國這樣的耕地,在身毒卻有很多很多,甚至多熟的氣候下,梁國都不算什麽,除卻耕地,氣候之外,還有大量的資源,足夠讓任何一個帝國吃撐打嗝。


    當真是上帝渴望之地。


    最主要的是,現在這裏正開始走向虛弱,若是早個百年,孔雀王朝還在,誰要千裏迢迢去打身毒,大概率是要敗給孔雀王朝的,巔峰時的孔雀王朝,領土覆蓋印度半島絕大部分,延伸到中亞阿富汗南部,人口大概在三千萬左右...便是再能打的將軍,千裏迢迢的去找這個龐然大物來較量,也是不太現實的。


    如今孔雀王朝早已不複存在,整個身毒再次四分五裂,互相征戰,矛盾重重,由盛轉衰。


    孔雀王朝滅亡之後,野獸們撲了上去,瓜分著帝國的血肉,而繼承了孔雀王朝大頭的弑君者王朝,此刻人口不過六七百萬,能發動的兵力不超過二十萬。


    而這隻是身毒由盛轉衰的開始,頻繁的內戰,以及大夏與他們的交戰,正在不斷的消耗他們的實力,在曆史上,百年後,當月氏人發動進攻的時候,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大國能擋得住月氏人了,基本都成為了碎片,從國與國的戰爭變成了城池與城池之間的戰爭,再也不見當初孔雀王朝的蹤影。


    有意思的是,孔雀王朝的阿育王逝世的時候,一位二十七歲的年輕人站在鹹陽拔出了自己的劍,對準了六國。


    而孔雀王朝滅亡的時候,一位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在長安合上了雙眼。


    孔雀王朝和秦朝並存過一段時日,可秦朝滅亡之後,迅速有一位老流氓補上了空缺,而孔雀王朝滅亡之後,連著數百年,都沒有能再有一個人將他們整合起來,下一個將他們整合了一半多的,是由月氏人所建立的貴霜帝國。


    不是隻有劉長對著身毒垂涎三尺,韓信也很想開辟這裏的土地,他想要跟那邊的將軍們也較量一番,看看那與中原不同的戰術。


    “如何蠶食?”


    “先是道路,如今匈奴控製著與大夏,與身毒的道路,石頭城距離大夏還是太過遙遠,第一步,我們要打通道路....”


    韓信直接坐在了地上,拿著手就在地上畫了起來,他畫了一個比較簡易的輿圖。


    “這裏是大夏,這裏是巽加,這裏是匈奴,我們需要在匈奴身上鑿出一條道路來,你看,這麽切出一刀!”


    韓信手一揮,就在匈奴占領範圍內畫出了一條線,直接將大漢與身毒連了起來,劉長眼角跳了跳,這確實是前往身毒最快的路線,不過,問題是,如何在匈奴人身上切這麽一刀。


    劉長甚至都沒有說話,韓信仿佛就已經猜出了他的想法,認真的說道:“我會率領騎兵出征,將匈奴人的主力驅趕到北方去,讓他們無法顧及這南邊的諸多地區,再挑選出一位能幹的將軍,領著大軍一路切斷這裏與匈奴主力的聯係,剿滅這條線南側的匈奴軍隊,逼迫他們逃離....”


    “然後呢?”


    “讓巽加花錢來買回這塊領地。”


    “啊???”


    劉長現在有些懵了,他方才還以為,師父畫出一條線,是要建立一個大漢的通道,在這條線上修建堡壘驛站,讓大漢的商賈一路安然無恙的通往身毒,可如今看來,師父這是準備幹掉這條線南部的匈奴,然後將這塊領地交給巽加,讓身毒以這種方式來與大漢接壤。


    “師父,那還不如我們直接攻占這裏,我們攻占了也能與身毒接壤啊,何必要賣給那巽加呢??”


    韓信搖著頭,“太遠了...根本不可能治理,你連西域和遼東外都不能治理,隻能分封出去,這身毒你又要如何治理呢?要部署多少軍隊才能防的住匈奴人的劫掠?如此遙遠的距離,戍邊的軍隊怎麽辦?連分封都是沒有辦法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賣給身毒人,讓他們能與大漢接壤,一旦他們與大漢接壤,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那為什麽要賣給巽加呢?身毒諸國那麽多?”


    “巽加這個人,本是孔雀王朝的將軍,因為殺死了自己的君王,故而名聲敗壞,身毒諸國都與他為敵,而他本人熱衷於恢複孔雀王朝時的版圖,對土地極為渴望,同時,他又是身毒諸國裏最有實力的,糧食錢財都足夠,將這片疆域交給他,他也能保得住,不怕匈奴人會再度搶走...”


    身毒雖然由盛轉衰,可畢竟還不是碎片化的時期,如今能勉強擋得住匈奴人的,也就大夏和巽加,其餘幾乎都不是匈奴人的對手。


    “這個人,大有可為...若是你以大漢皇帝的名義冊封他為孔雀王,這廝絕對願意做出任何事來....”


    “他是可以扶持起來的,他本人有野心,有膽魄,可在打仗和治國方麵卻沒有相應的才能,用他來維持如今身毒的局麵,再好不過了...”


    韓信說著,劉長點著頭。


    韓信又繼續說道:“然後,就是西庭國了。”


    韓信的手直接從身毒撤到了西域這裏,劉長一愣,韓信繼續說道:“想要拿下身毒,最重要的就是西庭國了,將來,西庭國會跟身毒接壤,西庭還得幫著身毒人維持這片接壤的疆域,負責貿易,各類的交流,從各方麵影響身毒...在未來,西庭會是攻打身毒的主力。”


    “要盡快幫著西庭國強大起來,為其輸血,廟堂的控製範圍有限,命令能達到河西國,就已經不容易了,北庭國和西庭國,就得看他們的君臣自己治理了,若是等候廟堂的政令,這來回就是數年,根本不可能。”


    “目前河西國部分地區的道路修建的還不錯,我們要慢慢的修建,一步一步,將河西到西庭國完全聯係起來,再從西庭國開始往身毒內部修建...總有一天,西庭就能收回交給巽加的這片地區,從這裏深入身毒,不斷的蠶食....”


    “另外,就是滇國和南越!”


    韓信的跳轉太大,順便又來到了南方。


    “滇國有道路可以達到身毒的南部,這裏要繼續探索,或許將來能有出人意料的驚喜。”


    “至於南越,同樣的道理,從滇國可以往身毒,從南越未必不行,另外,就是這裏的水路了,要不斷的探索,若是能從水路到達身毒,那就比陸路要方便太多了....”


    韓信詳細的說起了自己的戰略構想,從大局的雙頭並進,到小的城池修建,韓信認為西庭國到河西的道路上起碼還要修建兩百多座城池,劉長這種荒唐人聽了都覺得有些離譜。


    而韓信在與身毒接壤之後的想法,居然跟劉長一樣,都是貿易,韓信認為可以不斷的跟他們交換糧食,人力,其餘資源,另外,通過商貿的方式來接觸他們的群臣,對身毒各國建立影響,看看能否通過不用兵的方式來控製他們,大量的派遣行人軍來擴大大漢在身毒民間的影響力,而韓信準備在身毒發行專屬的報紙,就是用來吹大漢的實力。


    韓信想的東西有些多,說的他都有些口幹舌燥的。


    可劉長這個沒眼力見的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


    他也是聽的入了迷。


    韓信準備在身毒運用火藥,按著韓信的說法,既然這些人好鬼神,那就用他們所害怕和敬重的東西來擊敗他們,韓信準備將劉長包裝成神靈,弄出一些相關的經典,讓他們自願的學習大漢的文字,前來大漢朝聖,拜見真正的神靈。


    韓信的這種蠶食戰略,不是那種單純的打仗,簡直就是包括了政治上的,文化方麵的,是從全方麵所開展的入侵計劃,非常的詳細,他幾乎想到了所有的事情,那甚至還不是空想,他連具體要實行的事情都已經考慮清楚了,聽的劉長都是一愣一愣的。


    劉長驚疑不定的看著韓信,韓信不悅的皺起眉頭。


    “做什麽?!”


    “師父...您這也...您這....”


    劉長幾次開口,都沒能說下去。


    韓信卻沒有再繼續說了,他轉過身來,招了招手,讓劉長跟上了自己,一行人坐車往回走,劉長本來想跟韓信同乘,可韓信卻嫌棄的讓他自己騎馬,劉長隻好跟夏侯嬰坐在了一起,可即使如此,劉長的眼神還是時不時就看向了韓信。


    “仲父啊...您有些時候會不會覺得,有些時候,師父他不太像個人。”


    夏侯嬰遲疑了一下,“陛下是說不類凡人吧?”


    “對,對,若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神,那大概就是師父這個樣子了。”


    說起這個,夏侯嬰可就不困了,他對此深有體會,“陛下還年輕,您是不知道啊...當初啊...”


    夏侯嬰說起了曾經,言語裏帶著澹澹的懷念,當初劉長準備重用麵前這個幾乎沒有任何帶兵經驗的年輕人的時候,這些將軍們是非常憤怒的,麵前這個弱冠的後生,一次都不曾帶兵打仗,哪有資格當大將?一下子騎在他們的頭上??


    包括救下了韓信的夏侯嬰,在那時都有些嫉恨,覺得自家老大哥昏了頭,蕭何也是如此,簡直就是離譜。


    可很快,這位年輕的後生頂著將軍們的為難和不屑,開始了打臉之路,而且這個臉打的太響亮了,打仗基本都不講道理,離譜的戰術看著將軍們頭皮發麻,他們完全不知道韓信是怎麽贏的,那時劉邦麾下最能打的曹參,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這還是個人嗎??


    可這麽贏著贏著,他們就都釋懷了。


    再往後,就變成了這批開國大將看到他就要行跪拜禮,口稱大王的程度。


    就連最暴躁的樊會,在見到韓信時也會行跪拜禮,口稱大王,哪怕是他謀反被抓,他們還是如此。


    “真神人也!”


    劉長誇著,又說道:“還有我阿父也是...先前阿母幾次說我,說我的識人之明遠不如阿父,隻有他的九成,我還不信,如今卻相信了,若是換做我,絕對不會讓一個從未帶過兵的年輕後生去擔任大將,讓他去統帥自家兄弟...光是這一點,我遠不如阿父啊!”


    夏侯嬰有些驚訝,聽聞皇帝總是觸犯忤逆罪,總是對著高皇帝破口大罵,如今怎麽還誇上了呢?


    劉長這一生做了那麽多的惡事,而其中最惡劣的就是忤逆罪了,簡單來說,就是不按著禮法祭拜,對高皇帝缺乏敬意,這兩個才是天下人眼裏皇帝最殘暴最昏庸的兩個行為,比起這個,像毆打老弱什麽的都算不上罪行。


    夏侯嬰提醒道:“其實還有蕭相,當時高皇帝本來是以大王為將軍的,是蕭相勸說高皇帝,才拜為大將。”


    劉長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不過,這三人也是相互成就了....三個都是神人。”


    “陛下也是神人啊...並不差高皇帝多少。”


    “哈哈哈,仲父,您過譽了,朕如何能跟這三人並列呢?”


    劉長眨著雙眼,緊緊盯著夏侯嬰的臉,你快點誇啊!


    ..........


    韓信正在帳內書寫著什麽,便有甲士進來稟告。


    韓信隨意的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吧。”


    “唯!”


    很快,周亞夫就出現在了韓信的麵前,周亞夫看起來比從前要胖了些,黑了些,隻是那神色卻愈發的冷漠,簡直與周勃一模一樣,就是高冷,他嚴肅的朝著韓信行禮拜見。


    韓信隻是眯著眼打量著他,這些年裏,周亞夫跟在韓信的身邊,給他看了很長時日的門,後來才被韓信派去各地作戰,在眾人看來,周亞夫肯定是得罪了韓信,周亞夫這些時日裏都沒有能立下功勞,主要就是因為韓信在打壓他。


    這種打壓和欺負甚至都有些刻意了。


    周亞夫四處去救火,協助,功勞總是分不到他的頭上,一旦有最艱難最累的差事,一定都是周亞夫來操辦,每次他做的都很好,連夏侯嬰都忍不住驚歎“我不如也!”,可韓信卻總是羞辱他,專門挑他的不足和缺點。


    周亞夫也是個倔強的,麵對韓信的“欺淩”,他一聲不吭,不斷的完善自己的缺點,任勞任怨,完全聽從韓信的命令,就是想要讓韓信再也挑不出自己的不足來,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韓信都總是能精準的找出一些不足之處,換做其他人,隻怕早已發狂,而周亞夫卻不是這樣,他正在越來越強大。


    他在石頭城周圍跟匈奴人交戰,率領六千多騎兵,五千多甲士,兩千多弓弩手,愣是打崩了匈奴左賢王護塗,使其抱頭鼠竄,狼狽不堪,韓信周圍的那些其餘將軍,甚至都沒有看懂他是怎麽打贏的,連左賢王都沒有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輸掉的。


    若是說他從前是年輕一代第一將軍,那如今就是放在開國那批人裏,也絕對不遜色,甚至可能排在最前列,反正夏侯嬰是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亞夫啊...你多大?”


    韓信忽然問起了他的年紀。


    周亞夫即刻回答道:“二十有八。”


    “那你的食邑有多少?”


    “五千戶。”


    二十八歲拿到了五千戶食邑,這在眾人看來那都是不可思議的,要知道,開國的時候,周勃的食邑才差不多這麽點,這還是韓信壓製他的情況下,可韓信聽聞他的食邑,臉色沒有半點的變化,畢竟,某人在二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是齊王了,那齊國還不是如今被分割後的齊國,是最強盛富裕時的齊國,食邑也不多,也就近百萬戶吧....


    “還行...”


    韓信點點頭,隨即問道:“我問你,你怕死嗎?”


    “怕。”


    “那你願意為王事而死嗎?”


    “願意。”


    “這就好。”


    “從今日起,你就不要再讀兵書了,要讀一些各學派的經典...每日晚上都要讀,我會考校的。”


    “嗯??”


    周亞夫有些驚訝的看著韓信,韓信說道:“我看這些年輕的後生裏,也就你,勉強能用...我要你在我們這些人逝世之後,盯著皇帝,不要讓皇帝亂來,你未必勸得住他,不過,這豎子是重情的,你以性命相逼,也能讓他收斂不少....”


    “這....臣對政務不是很....”


    “所以去讀啊!”


    “你以為,打仗的辦法隻有在兵法裏才能找到嗎?戰爭,並非是那麽的簡單,很多手段,都不在兵法之上,若是你以為戰爭隻是帶兵打仗,那你永遠都達不到我的水平....”


    周亞夫頓時拱手拜道:“唯!


    !”


    “師父!


    !”


    隨著一聲驚呼,劉長再次闖了進來,他看到了站在韓信麵前的熟人。


    “亞夫?!


    ”


    ps:感覺自己開始掉發了,不會變成地中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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