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劉長坐在上位,那位叫王生的商賈看向他的眼神儼然不對了,冒著精光,幾乎就是將他當作自己的阿父來服侍。高皇帝對商賈的限製實在是太大,從衣食住行各方麵都進行了嚴厲的控製,而劉長覺得,這些限製都沒什麽用處。


    不許穿錦繡,他們在家裏難道不能偷偷穿?不許上車騎馬就更是離譜,你要他們如何去做生意呢?徒步嗎?


    劉長不會改變重農的國策,卻也不想用這種手段來抑商,這樣的手段對大漢沒有太大的用處,純粹的為了抑商而抑商,而最好的抑商辦法,其實就是重稅,如今的農稅那是相當的輕,如果能通過商稅來補貼國庫,改善民生,同時抑製太多商賈的出現,這不比阿父那禁令好上幾十倍?


    劉長對此有些得意,還是我看的透徹啊!


    王生可是開心壞了,在秦國之後,商賈們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慘,秦國就不待見商賈,每次大戰或者徭役,優先將機會讓給這些商賈們,並且親自為他們設立了條條框框,比農夫的限製還要多...到了高皇帝時期,這種限製幹脆達到了頂峰。


    他們無論多有錢,都無法公開享受,商賈跟豪族是不同的,商賈不可能像豪族那樣兼並土地,因為漢朝的商籍是不許你務農的,秦國對各行各業做出了嚴格的標準,你是個農民,就安心務農,要是你敢經商,那就是大罪。


    你是個匠人,那就安心搞技術,你要是敢去務農,那就讓你嚐一下秦律的拳頭。


    大漢還好一些,雖然也繼承了秦的戶籍製度,可轉籍比起秦國時還是要輕鬆很多,不過,是允許轉籍,不是說你就可以一邊經商,一邊務農。能跳出這種限製的,就隻有那些功勳豪族了,他們可以擁有大量的土地,也可以安排人從事鹽鐵這樣的行業,可謂是多處開花。


    因此,若是擔心百姓們都去經商,不耕作了...那很簡單,提高轉商籍的標準就好了。


    高皇帝就是這麽做的,想轉農籍很簡單,可是想從農籍轉商,或者匠,嗯...那迎接你的大概就是梁國的辦事效率了,等張蒼和趙佗老死了,證差不多就辦下來了。


    商賈在公開場合甚至不能穿農夫所能穿的衣裳,便是私藏,也是重罪...若是劉敬想要對付商賈,派人去他們家裏搜就好,不需要搜出甲胄來,就是搜出些繡衣來,就夠他們吃一壺的。


    這樣的限製雖然避免了商賈數量增多,可同時也限製了經濟的發展,當然,高皇帝那個十室九空的時代,似乎也不需要考慮經濟問題,得先讓人吃飽飯啊!再不讓他們吃飽那狐狸就該叫了。


    明明有著一屋子的錢,卻不能穿好衣,吃好飯,住好房,坐好車,心驚膽戰的關上門,在院落內偷偷的享受,這就是當代商賈的寫照。因此,在王生聽聞大王有意取締這些對商賈的禁令之後,他整個人都沸騰了起來。


    “大王,我已經令人準備...聽聞河西有戰事,我有些家資,願獻給大王,作為軍費使用!”


    “我家在關內有近千隻羊,大王可以用來犒勞大軍!”


    王生激動的說著,手都在發顫。


    劉長咧嘴笑著,又裝作不悅的樣子,說道:“什麽話啊!寡人豈能貪圖你的家產?寡人開禁令,是因為憐憫你們,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將家產拿來都送給寡人嗎?”


    商賈最大的特點可能就是比較機靈,王生一下子就聽懂了大王的話:這不夠!


    “大王!我家中還有不少的粟,我願意都獻給大王來討伐匈奴!”


    “哈哈哈,商賈之中,竟也有你這樣忠君之人,寡人甚是欣慰啊..”


    劉長拍著他的肩膀,又讓他坐在一旁。


    “寡人準備在這裏休息幾天,你就忙自己的吧!”


    此刻,在王生的眼裏,大王哪裏還有原先那凶神惡煞的樣子,那模樣仿佛聖人,渾身帶著光芒,慈祥而溫暖,王生激動的再三大拜,當劉長打著飽嗝走出了府邸的時候,呂祿無奈的長歎了一聲。


    “大王啊...您為了一點羊和粟...就要放棄國本了嗎?”


    “若是將來出了亂子,那怎麽辦啊?”


    “出了亂子,那就改回來唄。”


    劉長渾不在意,傲然的說道:“大丈夫在世,便是要敢做,做都不敢做,整日提心吊膽的擔心做了會有什麽壞處,那能做成什麽事呢?諸事,總是要做了才能知道對不對...何況,朝中有那麽多的大賢們兜底,還擔心什麽呢?”


    樊伉點著頭,“大王說的有道理!若是出了事,咱們就說是陳平的主意!”


    “好,不愧是寡人的大賢!你說的很有道理!”


    周勝之摸了摸胡須,問道:“大王啊...陳侯也不年輕了,咱是不是該換個人?”


    “哦?你有何人選?”


    “您看我弟弟如何?”


    “哈哈哈~~~”


    幾人大笑了起來,劉長笑罵道:“你這廝,亞夫不過訓了你幾次,你便要如此對他嗎?”


    周勝之搖著頭,很是認真的說道:“大王啊...您對我們一家恩重如山,寵愛太過...一門三侯,就已經很受他人記恨了,何況亞夫這般年紀,食邑都快趕上開國那些大臣了...他還年輕,這未必就是好事啊...”


    呂祿拍手大叫道:“大王,我懂了!他的意思是說擔心他們一家人功高震主,怕大王會忌憚他們,將他們都給殺死!他分明就是認為大王是一個嫉恨麾下的庸主啊!”


    “你放屁!我若是這麽想,還敢當麵跟大王說嘛!”


    “我知道,你都是私下裏說嘛!”


    周勝之頓時忍不住,猛地衝向了呂祿,“我今日不掐死你個鳥人!”


    好在樊伉和趙昧反應迅速,即刻攔下了兩個人。


    劉長搖著頭,滿臉的鄙夷,“沒長進的東西,從十歲打到二十幾歲,你們還準備打到什麽時候?”


    他們住在了此處的縣衙內,縣裏的官吏們做起事來也是變得很是積極。


    劉長皺著眉頭,忽然長歎了一聲。


    原本正在生悶氣的周勝之和呂祿一驚,異口同聲的叫道:“大王何以歎息?”


    “寡人是在想巴蜀這邊的兩個郡守該如何安排啊...無人可用,無人可用!”


    周勝之原先是想說一句何不問策與群賢,奈何,在場的三個群賢都有些不堪,周勝之隻好自己拿出了辦法,“大王,其實大王並不缺乏人才的...我為大王舉薦兩個人!”


    “你要舉薦誰?”


    “陳買和灌阿。”


    “你這也...”


    劉長下意識的就想要謾罵,可隨後又遲疑了起來,周勝之認真的說道:“大王,這兩人有爵位,陳買為人聰慧,灌阿做事認真...他們先前也曾在少府批閱奏表,跟著陳侯學習...況且大王要做大事,老臣們是不願意的,他們兩人足夠年輕,能為大王做事!”


    “他們所缺乏的,也不過是閱曆,有合格的郡丞來輔佐他們,他們很快就能按著大王的意思來治理地方,甚至能為大王帶動整個巴蜀。”


    雖然對這廝很是痛恨,可呂祿也承認,這廝說的有道理,如今也該輪到他們這些群賢來叱吒風雲了,像他們阿父那一輩,他們都老了,不中用了,該讓出位子給他們了!


    劉長皺著眉頭,“這一郡之守,可沒那麽好做...他們太年輕了。”


    “大王是擔心他們壓不住地方大臣?嗯...您說地方大臣怕不怕陳侯和灌相啊?”


    劉長大笑了起來,“寡人倒不是擔心他們壓不住,就是怕他們太激進...急著獲取功勞,釀出大亂啊。”


    劉長又想了片刻,頓時有了決定。


    “就讓他們來試試吧!先用他們一年,看看他們能否擔任這樣的重任!”


    周勝之等人都很開心,這是群賢的勝利,可以預料,以後群賢將會逐漸取代如今的老臣們,成為大漢的中流砥柱。


    就在劉長在安陽這邊休息的時候,王生也不忘記將大王有意廢除禁令的消息傳遍四方,這個消息頓時在巴蜀地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巴蜀的商賈很多,大商賈也不少,他們對禁令都是痛恨久矣,其實上,很多商賈賄賂大臣,所要求的不是讓他們幫著自己做生意,就是想讓他們對自己違背禁令的行為視而不見。


    他們當然也想好好享受,名正言順的過上好日子。


    因此,在得知劉長有這個想法之後,各地的商賈們仿佛都看到了出路,從一開始的害怕魔王到來,到如今的期待聖王駕臨,劉長的風評在巴蜀之地迎來了一個驚天的逆轉,在商賈們的口中,他儼然是遠超堯舜的賢明之君,是值得功拜的人間聖君。


    當此地的繡衣將消息帶回給劉長的時候,劉長也是完全不驚訝,劉長不願意掙窮人的錢,那就隻能是誰有錢就掙誰的,這些商賈就很有錢啊,若是能合理的運用商稅,何愁大漢不興呢?


    劉長不慌不忙的從安陽朝著成固趕去,還不曾接近成固,便有聞風而來的商賈們,帶著大量的禮物,站在道路的兩旁,等候著聖王的到來,群賢們對他們倒是不以為然,劉長還挺開心的,主要是這些人太會吹捧...咳咳,主要就是很好的解決了糧食短缺的問題。


    這些商賈們相當的熱情,無論是獻粟還是獻寶,都很是大方,能這般巴結大王的機會確實不多,而且,除了劉長,也沒聽說過要主動跟商賈們索要財務的君王....以往的君王那都是搶,而不是索要。


    劉長的巴蜀之行變得很是精彩,馬車上堆滿了各種寶物,各種糧食牛羊更是連綿不絕的朝著長安的方向送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大王是去巴蜀打劫去了。


    同樣的,劉長也享受了一番巴蜀的風土人情。


    劉長跟著幾個群賢,坐在一處樹蔭下,因為氣候悶熱,劉長脫去了甲胄,身子都露了半截,他手持當地的美酒,麵前放滿了這裏特產的牛肉,劉長邊吃邊喝,不斷的有人為他拿來當地的特產,有瓜果,也有美食,好茶,美酒,劉長可謂是樂不思長安。


    呂祿舔著嘴唇,“大王啊...我看,可以在巴蜀也設立一個行宮啊,以後得多來住!”


    “嗬,幹脆讓你來這裏擔任官職如何?”


    呂祿眼前一亮,“多謝大王!”


    “就安排你在這裏做個裏正!”


    “可惜,就是這天有些....”


    趙昧拉扯自己的衣襟,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周勝之疑惑的問道:“我聽聞南越也甚是炎熱,怎麽你還受不了呢?”


    “不一樣啊...我們那裏是很熱,可...這裏的風和雨都是熱的!”


    “熱多好啊...”


    劉長喃喃著,死死盯著遠處,眾人順著劉長的眼神一看,卻正好看到一個女子坐在車上,從遠處的道路上經過,巴蜀的穿著跟中原還是有些區別的,那女子穿著也相當大膽,遠遠的看不清模樣,隻是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清新。


    “咳咳,大王啊...咱們還是飲酒吧。”


    樊伉急忙擋在劉長的麵前,為他倒酒,劉長側過頭來看,樊伉又移動了下身子。


    劉長不好氣的看著他,“你當初可還說要給寡人送幾個巴蜀美人,如今怎麽連看都不讓寡人看呢?”


    “大王啊...持木棍的不隻是姨母,還有我阿母啊...阿母說了,若是您帶著美人回去,她就要打斷我的腿!”


    “寡人就在巴蜀玩,不帶回去不就好了?”


    “那也不成...若是被阿母知道了...”


    劉長很是不屑的說道:“堂堂舞陽侯,居然如此畏懼一婦人,當真是給寡人丟臉!”


    “對,就我怕,您不怕,我阿母知道了,那姨母自然也會知道。”


    劉長不悅,“哼,那又如何?寡人何懼?安心倒你的酒!”


    眾人又開始吃酒,隻有劉長時不時抬頭看一下,終於,在連著喝了幾盞美酒之後,劉長體內的某種血脈再次覺醒,他忍不住的朝著遠處的車大叫道:“美人!可一同來飲啊!!”


    眾人都被大王這一嗓子給吼的一個哆嗦,紛紛看向了他。


    群賢算是見多不怪,當初還在長安的時候,自家大王就喜歡去酒肆勾搭那些大姊,還常常被人所調笑,畢竟是高皇帝的兒子嘛,這可以理解,不過,他們還是得稍微考慮一下大王的名聲,避免史書上出現大王外出,強搶民女的記錄。


    就在周勝之準備派人去道歉的時候,那車卻停了下來,有人朝著這邊走來。


    “唉...大王啊...好好飲酒有何不好?您看,招來禍事啦!”


    劉長撓了撓鼻子,“寡人不過邀請人家來飲酒,若是不願,離開便是,怎麽算是惹禍呢?”


    很快,一個女子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劉長的麵前,眾人一看,這才驚訝的發現,此女子腰間居然佩戴著長劍,雖說大漢的風氣較為開放,可女子佩劍還是不多見的,這女子年紀不大,雖為女兒身,麵相卻很是英武,她大概是真的練過劍法的,渾身凹凸有致,一看便是鍛煉過的,劉長看的有些出神。


    這女子也是在打量著麵前的劉長,上下審視了許久,問道:“你的酒呢?”


    “哈哈哈,在這!”


    劉長舉了舉手裏的酒盞,那女子也不害怕,直接坐在了劉長的身邊,接過他的酒盞,猛地飲下,群賢們都有些看呆了,這巴蜀的美人,跟長安的實在是有些不同啊。


    劉長則是一直都在盯著這個女子的臉看,這女子皮膚並不是很白,卻非常的好看,下巴還有一顆痣,看上去有些強勢。


    喝完了酒,女子用衣袖擦了擦嘴,劉長眼前一亮。


    “你的酒,我也喝完了...我平日裏,最是厭惡你這樣的浪蕩子...給你一個機會,跟我比射...若是你的射術超過我,我便放你走,若是不如我,我便親手殺了你!”


    女子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說道。


    群賢們頓時也皺起了眉頭,緩緩看向了女子帶來的那幾個家臣,這些家臣卻也不怕,將手放在了劍柄上,爭鋒相對,看起來這不是一般人家,還是有些來頭的。


    劉長聽到女子的話,卻大笑了起來。


    “我從不做欺負弱女子的事情!”


    “跟你比射術,贏了也丟人。”


    女子更加生氣了,“那也得先贏了我!你以為身材魁梧,射術便了得嗎?你是不敢與我比試?”


    劉長冷哼了一身,緩緩站起身來,女子一愣,這廝長得好高啊。


    “誰說我不敢跟你比?我也不欺負你...射術就不比了,我們來比角抵,你若是能摔的動我,我任由你處置,若是輸了,便賠我三壺美酒!”


    群賢們都驚呆了,大王??您認真的嗎?


    您要跟這個女子肉搏??


    群賢們紛紛低著頭,捂著臉,不忍直視啊,早知道就不來巴蜀了。


    那女子也驚呆了,她看了看劉長那跟自己大腿一樣粗壯的手臂,頓時罵道:“無恥!!”


    “怎麽?你不敢了嗎?”


    某位大王顯然沒有半點羞恥基因,此刻還洋洋得意的詢問道。


    女子頓時就急了,叫道:“我阿父是什邡肅侯!這裏是我家的食邑!你敢得罪我?!”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


    “雍赤的女兒?難怪你這般惡劣,我阿父從小就跟我說,群臣之中,唯獨你阿父是最可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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