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相...您別嚇唬寡人啊。”


    “大王,人家是成色不足,您這是沒有成色啊...這般隆重的祭祀,您怎麽會想到送黃銅呢...”


    “寡人就是想逗逗長,誰知他是要辦正事啊!”


    賈誼看著麵前有些驚慌的趙王,其實心裏並不擔心,他跟隨大王也有很長一段時日,他知道,隻要大王還在,這件事還是能壓下去的,沒有人敢對趙王出手。


    可賈誼還是板起了臉,嚴肅的說道:“大王,還是等廟堂之令吧!”


    “往後,大王可不能如此輕視廟堂之事了!”


    “寡人知道了...”


    接下來的時日裏,趙王便是焦急的等待著廟堂的使者,他已經開始想著自己的諡號會是什麽了。


    .......


    劉長坐在上位,好奇的打量著麵前行禮拜見的趙昧。


    趙昧的年紀比劉長還要大一些,身材修長,明明是南越蠻荒地出來的,臉卻分明的清秀,如張蒼那般雪白細膩的肌膚,頗有郎中之姿,一看就是二哥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同樣是喜歡郎中,可劉長的哥哥們喜歡的類型是不同的,二哥喜歡秀氣的,四哥喜歡淳樸的,五哥喜歡嬌小的,六哥喜歡硬朗的,還有某位仲父,他比較喜歡書生氣濃厚的,這也是為什麽劉長沒有派賈誼去楚國的原因。


    劉長打量了他許久,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南越國沒有人可派嗎?竟派你做使臣!”


    趙昧一愣,好一個楚王啊。


    “大王,南越人少,無中原之俊傑,無唐國之雅士,還望大王略微寬恕,讓我完成自己的使命。”


    趙昧急忙回答道。


    聽到這句話,劉長咧嘴笑了起來,這才讓趙昧坐下來。


    “寡人之德,天下皆知,寡人執政以來,國泰民安,攻無不克,寡人兵鋒所指,匈奴退卻,諸王授首,隨後廣十五郡以為自己的功績,如今南越國興兵作亂,輕視寡人,何也?”


    站在一旁的呂祿聽著這對話,心裏卻有些茫然,也不知為什麽,自家大王一開口,就有先秦昏君暴君們的那種味道,放在後世,定然就是用來襯托君子們的大反派,大暴君。


    趙昧還是保持著很恭敬的樣子,回答道:“我父遭受奸人蒙蔽,無端而攻殺漢使,傷吳王之子,罪大惡極,我大父年邁,不能親自來向您謝罪,便請我來請求大王,得知大王乃是仁厚的君主,希望能寬恕南越的罪行,南越群臣當拜謝大王的恩德。”


    “嗯?傷吳王之子??”


    “聽聞吳公子啟在長安治病...”


    “哦,對,是有這麽一回事,祿,你去看看啟的病情如何,讓他照顧好自己!”


    劉長朝著呂祿示意了一下,呂祿即刻領悟,起身離開。


    劉長又看向了趙昧,“你押解著自己的阿父來到長安,天下人都說你的行為不孝,當以治罪,我大漢以孝治天下,寡人更是與父母孝,與兄弟睦,不敢有半點忤逆,你知道自己的罪行嗎?”


    “這是大父所交代,我不敢不執行,等大王處置了我阿父之後,我當跟著他一同死去,便不負孝道。”


    看著這家夥對答如流,劉長不由得點著頭。


    “寡人並非濫殺之人,南越已歸順,寡人便寬恕了這些人,讓他們都去河西!”


    “多謝大王!”


    “至於你...正好寡人身邊沒有舍人可用,你就在寡人這裏當個侍中!”


    趙昧愣了片刻。


    劉長皺起了眉頭,“怎麽,你敢不同意?”


    “多謝大王!!!”


    劉長揮了揮手,便讓這家夥回去休息了,呂祿看著那廝離去,隨即坐在了劉長的身邊,“大王啊,為何要收他做侍中呢?這廝除了長得好看些,也看不出有什麽才能啊?”


    “才能?你都做上了侍中,還有誰不能做?”


    “大王,你要這麽說就有些羞辱我了...臣向來是寧死不受辱的!”


    “少放屁,你得去趙國一趟,那趙王對寡人不敬,竟敢愚弄寡人,你得去治一治他...”


    劉長交代了具體的事務,隨即拿出了書信,遞給了他。


    “還有,這封書信,你要當麵交給賈誼!”


    “唯!”


    劉長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番筋骨,最近這段時日,劉長是徹底閑了下來,阿母不許他再執行新政,甚至連周昌都勸他好好玩,不要想著治理國家了,這讓劉大王很是鬱悶,寡人這般賢王,為了國事勤勤懇懇,奈何,國有佞臣,處處拖寡人的後腿,為之奈何啊?


    劉長感慨著,便令人拿來強弓駿馬,準備外出狩獵。


    這麽長的時日裏,劉長的箭術總算是得到了不少的提升,狩獵時也能通過弓箭來射殺了,總算是讓那強弓也擺脫了成為裝飾品的羞辱,在長安,劉長是有專門的狩獵園的,這裏是專門屬於皇家的,其他人不能在這裏圍獵。


    劉邦和劉盈都喜歡圍獵,可次數卻沒有劉長這麽頻繁。


    當劉長縱馬,追趕著獵物,深入山林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了一處濃煙,跟隨著劉長的騎士們即刻做好了戰鬥狀態,滿臉的肅殺之氣,劉長也有些愕然,居然有人敢闖進自己的地盤?


    劉長揮了揮手,帶著眾人便衝了過去。


    山林深處,地麵上堆著篝火,周圍的草都被清除幹淨,堆上了石頭,而三個小家夥就坐在這裏,正烤著野兔,在他們的身邊,還有幾隻不同的獵物。


    “兄長,我們這麽做真的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劉啟看了看周圍,低聲詢問道。


    “能有什麽問題?我七八歲便帶著人來這裏狩獵了,放心吧,猛獸早已被清理過,根本不會來這邊的!”


    劉啟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劉祥無奈的指著劉安,說道:“這廝那般惜命,每次做什麽都不會被抓,他都來了,你還擔心什麽啊?”


    劉啟一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安心坐了下來。


    就在他們三人準備享用烤肉的時候,遠處卻忽然傳來了馬蹄聲,劉祥和劉啟麵色大變,唯獨劉安,看起來很平靜,他看了看麵前的篝火,無奈的搖著頭,“烤肉算是保不住了...”


    “豎子!!”


    劉長盯著麵前這三個家夥,跳下馬來,走到他們麵前,低著頭俯視著他們。


    “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來這裏?知道這裏有什麽嗎?”


    “你們是想找死嗎?!”


    看得出,劉長確實是生氣了,這園林中可不缺乏猛獸,若是遇到老虎野豬什麽的,這三人定然就死在這裏了,看著怒氣衝衝的劉長,三個小家夥都低著頭,不敢反駁,劉安卻低聲說道:“知道阿父好吃肉,所以我們才特意來這裏想抓些獵物送給阿父的。”


    “對對對。”


    其餘兩人急忙點著頭。


    “我若是動手,怕打殺了你們,來人啊,將這三個押到長樂宮,交給太後!”


    騎士們押著那三人離開了這裏,劉長卻坐了下來,看著烤肉也差不多好了,便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邊罵道:“這三個豎子,不管教是不行了!居然都敢來這裏狩獵了..非得讓他們長個記性!”


    很快,劉長便將這些肉吃了個一幹二淨,連骨頭都嚼碎了差點吞下去。


    “這幾個豎子真是膽大妄為,寡人方才還以為是有開鐵伐薪的誤入此地呢...”


    劉長用衣袖擦著嘴,說了幾句,卻忽然陷入了沉思。


    新升官的張偃全副武裝的站在大王的身邊,看到舅父忽然皺起眉頭,一言不發,不由得問道:“大王?出了什麽事?”


    “偃啊...寡人想到了一個能即刻讓國庫充實的好辦法。”


    “啊?大王準備賣什麽?”


    “山,海”


    .......


    酎金失侯之事,在大漢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誰也不曾想到,會有足足十七個侯因為酎金的問題而失去爵位。


    這對那些享受著富貴生活,奢靡無度,驕躁蠻橫的侯爺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嚇。可誰也說不出什麽來,祭祀本來就是大事,除了劉長,沒有人敢輕視祭祀,就算不說祭祀,這酎金還是對天子的敬意,成色不足分量不夠,那便是愚弄天子,大不敬的過錯。


    陳平親自主刀,對於這些舊同僚們的兒孫,沒有絲毫的留情。


    朝野驚懼,可大臣們卻不敢反駁。


    畢竟他們也不是那麽的清白,若是硬要計較,失侯的就不隻是十幾個了,可能就上百了。


    高皇帝不注重這些,劉盈更是不太在意,因此,群臣從來都沒有多麽重視這件事,直到劉長以此發難。


    這件事,讓那些原先蠻橫的侯爺們頓時收斂了不少,他們的家臣上市買東西居然都開始給錢了,不再抱有“這天下是我阿父跟著高皇帝打出來的,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心態了。


    因為書肆而名聲有所好轉的大王,再一次被士人們所唾棄。


    在他們的眼裏,某位大王的作為就是排擠賢臣,用欲加之罪來迫害功勳。


    劉長當然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


    此刻,他正在厚德殿內逗著劉勃,跟劉勃玩的不亦樂乎。


    曹姝備好了碗快,叫道:“都過來!吃飯了!”


    三個家夥即刻坐好了位置。


    “大姐...我不想吃..”


    “不吃怎麽能行?多吃點!”


    曹姝很是嚴厲,樊卿低聲滴咕著,不情不願的吃了起來,劉長則是笑著說道:“她不願意吃,我可以幫她吃掉的!”


    “要不勃你也幫著喂了?”


    “我還是吃自己的吧。”


    曹姝看著賊眉鼠眼的安,罵道:“還不快吃!”


    劉安也低下了頭,曹姝將這三人治的是服服帖帖的,在安吃飯的時候,曹姝還不忘了訓斥,“也就是太後寵你,不曾下重手,你看看祥和啟,此刻都能起身呢!你要是再敢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我非打斷你的腿!”


    匆匆吃完了飯,曹姝便又去哄孩子。


    劉長和劉安則是溜出了厚德殿。


    “阿父...阿母最近越來越可怕了,對我總是謾罵。”


    “嗬,挨罵的又不隻是你一個!”


    “阿父,你不是大漢第一猛士嗎?為何如此懼怕呢?”


    “放屁!你何時看到寡人懼怕了?你阿母整日操勞,為我們幾個操心,被她說幾句又如何?”


    兩人聊著天,走出了皇宮。


    “阿父,那我去找師父了。”


    “去吧,去吧...記住了,好好讀書,不要再惹你阿母生氣!”


    劉長趕走了這豎子,便帶上了新侍中趙昧,一同前往周相的府邸。


    周相的府邸很是尋常,大漢重臣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很勤儉的,周相的府邸在長安,也隻能算是中人的水平,不算太簡陋,也沒有太奢華,正在吃著飯,還不曾上班的周昌,聽到劉長到來,頓時長歎了一聲,無奈的上門迎接。


    “哈哈哈,仲父!”


    劉長滿臉堆笑。


    周昌心裏頓時警惕了起來,用手堵著門,問道:“臣正有要事要外出,不知大王前來,有何吩咐?”


    “我是特意來拜訪仲父的,並沒有別的事情。”


    “哦,那大王改日再來吧,臣還有要事...”


    周昌的話都沒有說完,劉長便直接上前,撞開了周昌的手臂,周昌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劉長及時扶住了他,拉著他的手便往屋內走,站在不遠處的趙昧看的是目瞪口呆。


    大王前來拜見,這位居然還不樂意?


    大王居然還撞他?


    在劉長身邊隻是待了幾天,趙昧卻已經見識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件事也不過是讓他一愣,隨即感慨中原與南越的不同。


    劉長幾乎是拖著不情不願的周昌一路走進了內屋的。


    “周相,可曾吃飯?”


    “吃了...”


    “您別客氣,若是沒吃飯,便讓他們做!”


    周昌也早已習慣了大王的反客為主,隻是不耐煩的問道:“大王到底有什麽事啊?”


    “唉...周相這些時日裏,為國事所忙碌...寡人也不曾來看望,實在是不該。”


    “您看,這是寡人特意令人從南越為您帶來的禮物,請您收下!”


    劉長揮了揮手,趙昧即刻將原先南越的貢品交到了周昌家臣的手裏。


    “我知道仲父對我有些誤會...這些時日裏,寡人一直在各地狩獵,其他時候,就是在家裏讀書,不曾忘記仲父的教誨...”


    周昌輕輕撫摸著胡須,“大王能如此最好...狩獵為樂,不理國事,大漢定然大治。”


    嗯???


    趙昧的整張臉上都寫滿了疑惑,這國相怎麽還勸自家君主不理國事啊?況且君主不理國事,這國家怎麽會大治呢?


    劉長點了點頭,又說道:“寡人本來是不願意打擾您的,隻是因為讀了些書,有些疑惑,想要找人來解惑,我聽聞周公治經多年,學識淵博,故而前來請教。”


    “原來如此啊...大王請問。”


    周昌收起了戒心,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我聽聞齊桓公問政管仲,該用什麽來管理國家呢?管仲回答說:隻有管理山海是可行的。”


    “周相啊,管仲這是什麽意思呢?”


    說起了學術,周昌彷佛換了個人似的,他笑了起來,說道:“大王有所不知,這山,值得便是鐵,這海,值得便是鹽...當初齊國貧窮,國庫空虛,管仲便特意由廟堂來管理鹽鐵,充實國庫,果然,齊國很快就富裕了起來,後來秦國也效彷了這樣的政策....”


    周昌細心的為劉長解釋了起來,又舉了不少的例子。


    劉長時不時點著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如此,那為何蕭相不曾用此政呢?”


    “大王有所不知啊,大漢初立,百姓貧苦,天下疲敝,若行此政,那便是害民...”


    劉長認真的聽完了周昌的解釋,隨即問道:“那如今呢?”


    周昌下意識的回答道:“如今廣開耕地,輕徭薄賦,百姓富裕,天下富戶極多,有鹽鐵之商,貴比王...”


    說了一半,周昌猛地醒悟,他盯著麵前的劉長,“大..大..大王欲何為?”


    “多謝周公!!是您解決了大漢的糧食問題啊!!”


    劉長笑著握緊了周昌的手。


    周昌忽然長歎了一聲。


    “大王...國中群臣如此之多...您為何就抓著我一個人不放呢?”


    “額...因為其餘群臣大多狡詐,唯獨仲父您才是實誠君子。”


    “實誠君子就該被如此對待嗎?”


    周昌搖著頭,“大王,這次,臣是絕對不會答應您的...您已經答應了太後,三年之內,不許再有新政...大丈夫當信守諾言,何以反複無常耶?”


    “寡人不曾食言啊...寡人是保證了不施行新政,可這山海政乃是齊國的管仲所製定的,怎麽能算是新政呢?這分明是複古之政啊!”


    “無論大王怎麽說,臣都絕對不會答應!”


    “天下哪裏經得起大王這樣的折騰?!”


    “臣,寧死不從!!”


    周昌這次是鐵了心,他倒是不反對鹽鐵專賣,畢竟如今的天下跟高皇帝時並不一樣,因為大王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層出不窮的政策,使得大漢發展的很快,百姓富裕,富戶極多,而國庫則是有些承受不起,在這種情況下,由廟堂專賣鹽鐵,打擊地方那些鹽鐵大戶,這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隻是,自家大王想到一出是一出,那政策頒發的比他吃肉的速度都快,這哪裏能行啊?


    看到周昌態度如此堅決,劉長無奈的起身。


    “唉...看來隻能找張不疑晁錯他們,讓他們來試試了。”


    ps:今天上午去了趟醫院,所以更新晚了點,希望大家見諒,還有一章,不知何時才能寫完,估計要寫到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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