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凝視著她,他隻看到她的側臉,有著淡淡的哀傷,纖瘦的身體隨意的靠在床邊,左手的手臂上還打著厚厚的石膏,豎條藍白文的病號服,穿在她的身上很寬很大,更將她顯得瘦弱了不少。


    上次她差點被車撞時,他抱住她,發現她比以前更輕了。


    “輝霆你這麽快……”朱曉曉一轉頭,她以為是雷輝霆買水果回來了,卻沒有想到來人是他──司空破。


    她的臉上本來帶著微微笑,然而在看到了司空破時,笑容馬上凝結在了臉上。


    他還真是指手遮天,她在哪裏出了什麽事,他都知道。


    他不是說要放了她,為什麽還要再出現!


    既然是出現了,朱曉曉決定,還是問他本人。


    這是他們分別之後第二次見麵,可誰都沒有說話。


    他一進來,朱曉曉就感覺到了全身被他壓迫住的氣勢。


    仿佛是她與他之間,與生俱來就有一種奪魂心魄的害怕。


    她想見他,是想問他關於孩子的問題。


    可真見到了他,卻又如此的害怕他。


    司空破見她既驚又怕,他忽然覺得她變了很多,變得有些沉默,變得有些害怕。


    以前,雖然她也怕他,可是卻還是敢直視他。


    唯一沒有變的,就是她的善良。


    他慢慢的走近了她,臉上的表情依然一如既往的冷靜。


    他每走了一步,朱曉曉的心就跳得劇烈了一些。


    他朝自己走得越近,她就越有一種想逃的感覺。


    她的後背靠在病床上,雙腳輕輕的縮了起來,雙眼也閃爍的隻盯著他的腳尖。


    司空破見她像受驚的小白兔,於是停了下來,隻是輕聲道:“小豬……”


    這兩個字,讓她的雙眼瞬間睜大,她抬頭望他,這個設下圈套讓她懷孕讓她早產搶走她孩子的人,再見麵時還能叫得這麽親昵。


    她想,這世界上除了司空破之外,應該沒有人再做得出來。


    她望著他,欲語淚先流……


    她不想流淚,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


    她不想這麽軟弱,可是她在他麵前堅強不起來。


    她從來沒有這麽懦弱過,她也不想這樣的。


    看著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司空破想上去將她抱入懷中,但卻又沒有行動。


    上一次抱她,是因為她處於危險之中。


    現在的她,他沒有資格抱她。


    “我想來看看你,看看你就走……”他的語聲依舊清冷,清冷得不帶任何情緒,他將所有的思念都埋在了心底。


    朱曉曉還是哭著沒有說話,任淚水從眼眶流出,滑過腮邊,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司空破的心慢慢的越揪越緊,她的哭聲嗚咽而壓抑,足以想見她的內心有很多的苦楚。


    “雷輝霆對你很好,你會幸福的。”司空破說完轉身就走。


    他忽然發現,他也不能鎮靜自若的麵對朱曉曉,他說了很多的謊話,編織了很多的謊言,用一個謊言去掩飾另一個謊言,最後傷得不僅僅是朱曉曉,還有自己。


    事情到了今天的局麵,他曾經以為什麽都可以控製在手,然而最親的人的生命,卻由不得自己。


    權勢遮天有什麽用?富可敵國又有什麽用?依舊換不回他和朱曉曉的兒子小暴君的存在。


    他和她,也隻能兩兩相望,然後絕望收場。


    走吧!走吧!


    司空破見她在叫著雷輝霆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不能再抹殺她這樣的笑容。


    這個世界上,善良的讓他善良吧!冷血的就繼續冷血吧!


    她的善良和美麗,讓她繼續善良和美麗。


    他的冷血和絕情,讓他繼續冷血和絕情。


    望著他落寞而悲涼的背影漸漸向門口走去,朱曉曉的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他已經走到了門口,她才哭著喊道:“我們的孩子呢?”


    孩子?我們的孩子?


    司空破的身影一凝,她和他共同孕育的孩子,一個在健康成長,一個已經犧牲多時。


    他知道她會問他,可是他卻不知道怎麽樣說出口。


    他隻有僵立在當場,用一個淒然的背影來麵對懷胎十月的母親。


    朱曉曉凝視著他,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這於朱曉曉來說,心裏越來越害怕。


    她顧不得左手上厚厚的石膏,從床上跳了下來,衝到了他的麵前,然後大聲哭道:“我們的孩子呢?”


    司空破凝視著她淚水橫流的小臉,一提到小暴君,他的靈魂也像被抽空一樣,隻剩下一幅軀殼每天在行屍走肉。


    他伸出手,輕輕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誰知道,他越是抹,她流得就越凶了。


    他該怎麽說,說實話還是繼續隱瞞著。


    若是說實話,她又怎麽受得了,她已經和雷輝霆訂婚了,她應該幸福快樂的生活著,所有的痛讓他一個人背,就夠了。


    如果繼續說謊話,他不知道該編一個什麽樣的謊言,讓這個謊言再繼續下去。


    他累了,他每天被謊言折磨得筋疲力盡了。


    麵對著蘇紫嫣,他是一具行屍走肉的軀體。


    麵對著朱曉曉,他的靈魂才感覺到了身體裏。但是,連靈魂都在不停的疼痛……


    他該怎麽辦?他想解脫,他不想這麽樣的活著。


    可是,他找不到解脫的方法。


    隻有,任自己在苦海裏掙紮再掙紮……


    其實,掙紮的不止他一人。


    朱曉曉用了兩年的時間來療傷,但卻還是在見到他的時候,傷口再次流血。


    她不想見他,亦不想問他。


    可是,她忍不住。


    她想見孩子,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快將她折磨瘋了。


    “小豬……”


    “求你……讓我見一見……”她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大手,哭泣著顫抖著請求著他。


    司空破抿緊了唇線沒有說話,他隻是感覺到她渾身都在輕輕的顫抖,然後再開始慢慢的劇烈了起來。


    “小豬……對不起……”


    朱曉曉搖著頭,呼吸急促:“讓我見一麵,好不好?你讓我遠遠的見著也好……我不認他,我隻是想見一見……求你,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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