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希望兩情相悅?


    歐陽錚的一句話卻將那層蒙著他們之間的窗戶紙輕輕戳破了,雖不是明說“我喜歡你”,但也是表明了他自己的心意。


    聽了歐陽的話,花溪能聽到自己心跳在加快,自己有情,他亦有心,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內心的喜悅,甚至想自己會一時衝動送上信物,可她卻什麽都不能做。


    她已經想得清楚,本想裝糊塗不聞不問,這樣再過幾日他們便要離開西月了,到時候所有的問題都自然而然都會解決,她也不用再糾結彼此之間自己和歐陽錚之間這點朦朧曖昧的情意。誰知道歐陽錚竟會在此時表明心意?


    花溪穩了穩心神,告誡自己不要分心,不能再糾結下去,索性直接拒絕他便罷了。她從脖裏解下了玉牌,回身看向歐陽錚,“這是昨夜你送我的,我今日還給你。”


    歐陽錚看著花溪沒有說話,眸裏的光亮似乎一瞬間暗了下來,幽深一片。他不是沒有過女人,符氏去後,家不是沒有打算另娶,可他都拒絕了。他素來不做無把握之事,對人對事都一樣,既然他認定了花溪,就不會輕易放棄。雖不好意思直接開口,但他總是從側麵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卻不想被她直接拒絕了。


    歐陽錚還是有些生氣和失望,隻是麵上沒有表露,他心更多的是不解,難道真如席軒說的那樣,女人的心思變化多端,本以為她是欲拒還迎,結果她卻真要徹底避而不見了……


    花溪能感覺得到對麵的那雙黑眸裏隱約的透著絲絲怒氣和幾不可察的哀傷,她的心似乎也跟著有些隱隱作痛。她低垂下眼眸,隻看著手心裏靜靜躺著的玉牌,一遍遍在心描畫著那上麵代表“宣”的“”字,一筆一劃地想要刻在自己的心底。


    看著花溪垂眸不敢看他,歐陽錚沉靜了下來,回想起了些許細節,麵色微緩。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隻聽了她那一句話,卻忘了她是從何處取出的東西?這丫頭嘴上不願承認,其實心裏明明就對自己有情?依她的性,若真的心裏沒有自己,那她連親近的機會都不會給,而是一開始就刻意回避,更不會把自己送她的東西貼身收藏。今次自己若不試探她,她也不會當即還回玉牌。


    歐陽錚不禁暗笑,這丫頭屬烏龜的,你不動她不動,想跟你親近又小心翼翼,一旦你真要動了,她就縮了回去。今日自己若真應了她的要求收回了玉牌,就是阻斷了兩人今後的路。日後隻怕她會徹底縮回自己的殼裏,自己再難尋機會抓住她了。她既然裝糊塗,自己何嚐不會?


    半晌歐陽錚才沉聲道:“我送出的東西從未收回過。”


    花溪一滯,“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歐陽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郡主是什麽意思?”


    花溪輕舒了口氣,“你既是大華的副使自然熟知西月風俗,該知道在月祭上送‘月福’最初的意思,既然將它作為……信物,我若不能回贈,自然要退回。”


    “信物?這玉牌自然是給你有事時聯絡用的。你把它當什麽信物?”歐陽錚撚起玉牌的彩繩,“既然貼身收著,那以後就別再取下來了。”


    這次輪到歐陽錚裝糊塗,花溪心急,索性準備明說。不想歐陽錚低下了頭,臉貼在她的臉旁邊。


    花溪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歐陽錚伸手拉住她,略帶薄怒道:“別動”


    花溪身僵直,歐陽錚將手裏的玉牌輕輕給花溪套回了脖上。


    今日花溪剛好穿了這件玫瑰花對襟半臂,白色的玉牌不高不低落下正好垂在自己胸口那一大朵嫣紅的玫瑰上,彷佛玫瑰的花心一般。


    歐陽錚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戴著挺合適”


    合適?花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歐陽錚這家夥臉皮還真厚故意裝糊塗,準備就這麽不了了之。


    花溪伸手想取下,卻被歐陽錚拉開,“我親手給你戴上的,不準再摘下”


    歐陽錚語氣霸道,花溪的火氣也上來了,“憑什麽?你明知道到月福是男女定情信物,我不能回送的話,是要將信物還給你。你為何還執意要我戴上?”


    歐陽錚看著花溪,總覺得的那張氣鼓鼓的臉,含怒的眉眼比那冷清淡然的模樣要更加生動可愛,心暗笑,小丫頭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所以才會如此一反常態。


    “你,你怎麽不答話?”花溪被歐陽錚的反應弄得有些發懵,看著那雙黝黑的眸裏倒影出自己的影,似乎要望到了她的心裏,剛剛突然爆發的氣勢頓時泄了一半,低下頭囁嚅道:“你先鬆開手咱們說個清楚,一會兒讓我父王瞧見了……”


    歐陽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正握著花溪的手,“你先答應我不要著急取下玉牌,我便鬆開。”那滑膩柔軟的感覺讓他有些舍不得放開,隻想一直這麽握著。


    花溪點了點頭,歐陽錚才鬆開了手,花溪飛快地抽回了手,“原來覺得你雖然冷了點,但還溫有禮。幾時變得這般無賴?”


    花溪這一嗔怪,兩人之間那種尷尬詭異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若是無賴能幫我達成目的,我無賴一次又何妨?”歐陽錚抿著唇,“不過要看什麽人,什麽事了?對你這種小泥鰍來說,稍一放鬆你定會溜了。”


    花溪氣結,習慣有時候真是難以改變,就算她換了身份,可是從初見歐陽錚開始,她似乎就一直處於劣勢,在兩人的接觸,他總是處於強勢主導的地位,所以花溪骨裏對歐陽錚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她偶爾敢叫板,敢回嘴,卻怕真的會惹惱了他。


    “我不與你爭這些。我原本不過是個小小的孤女,後來機緣巧合認回了親生父親,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花溪長籲了口氣,“我雖然冷清些,但不是愚頑不靈之人。若換做過去,我不過是無根浮萍,說句不好聽的,不論是許個正經人家還是送給權貴做小,何去何從並我自己就能決定的,至少那些上京城裏的天潢貴胄、貴介公是不會聘我為妻的。”比如尹承宗,比如慕修遠……


    “自從認回了爹爹,地位變了,生活也變了。看似前路可以由自己掌控了,其實麵對的事情卻越多越雜了。離開了大華,到了西月,信王獨女的身份定能引來不少人,可這裏麵又有幾個是真的為了薄野花溪這個人?”比如尹元燁,比如……


    花溪抬頭注視著歐陽錚,在薄野紀行提醒她以前,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他的用心,隻是人在感情裏很多時候不能用理智去思考問題,她寧可用地域和家族這些理由來回絕他,也不想用另有所圖來定義他們倆之間的情誼。即便她並沒有真正看清過他的心,但因為他曾救過素不相識的自己,因為自己心真的有他,所以會一廂情願地去相信他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擔心並不為過。隻是你若是為了臆測,而做出決定似乎太過輕率了。”歐陽錚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坦蕩蕩地回視著花溪,似乎並不想多辯解什麽,隻道,“其實十五你回送信物與否,並不會妨著我的決定。就算你沒有送,我的心意也不會輕易改變,正如我所做的事不會輕易放棄一樣。你也說世事變幻,不到最後,誰會知道結果如何?”


    歐陽錚的話似是在表明心意,又像再另有所指。


    花溪心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反駁,但也不想歐陽錚這般輕鬆將此事帶過,說道:“至少有一點我清楚,我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陪著未來的夫君走完下半輩。若他無法做到,哪怕和離我也不會遷就。”花溪知道雖然這想法與這個年代格格不入,就算她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很多想法在改變,可這點是她唯一的堅持。兩世為人,花溪心底裏還是渴望能得到一份彼此能專注堅守、細水長流般雋永的感情。


    歐陽錚起初也愣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唇角難得又露出了笑意,“嗯,我要先回去問問泰王良娣的傷勢,再與泰王商量一下後續事宜,煩請郡主給王爺說一聲,我先行告辭,就不府裏用膳了。等明日香席後,我再行拜訪。”


    花溪沒想到他突然告辭,心隱隱有些失望,難道自己拒絕沒有嚇退他,反倒是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要求嚇跑了。片刻失神,歐陽錚已經起身走到門邊,回頭問道:“我若能做到,你會答應否?”


    “嗯?”花溪再看,歐陽錚已經出門了,她望著他欣長的背影消失在格門後,目光複雜難明。


    歐陽錚從書房出來,剛上回廊,就看見薄野信迎麵過來。


    歐陽錚迎了上去,“王爺”


    薄野信抱歉道:“真是對不住了,耽擱了,讓世久等了。”


    歐陽錚輕搖了搖頭,笑著說:“不妨事。”


    “小王的外書房雖然不算太大,但藏書頗豐,我那閨女也成天愛往那處去,不知世還過得去眼?”薄野信看著歐陽錚,雙眼含笑。


    歐陽錚亦是不動聲色,溫有禮道:“哪裏哪裏?王爺過謙了。雖是武將出身,但辭筆墨不輸於您的武藝,今日有幸在您書房攬看翻閱,小可受益匪淺,在此多謝王爺許了這次機會”


    薄野信眼睛微眯,“如此甚好這幾日為了泰王良娣的事世多費心了,我這裏環境雅致,啟程前不妨多來這裏坐坐?”


    “好”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不明的意味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家裏突然出了點事,沒來得及請假,晚上才回來,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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