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宜沒想到花溪會發覺,輕聲道:“午間身不適,詩會裏隨行的大夫把了脈,說日不長拿不定,這……還得等請過太醫定脈後再說……所以做不得準……”


    花溪明白韻宜的意思,提醒她說:“四姐放心,花溪不會亂說的。隻是你自個兒也小心些。別的我不懂,如果真……那些胭脂水粉熏香什麽的你可千萬別用了。”


    韻宜看著花溪點點頭,“我省得了。哎,我曉得你是個心善的,可有些事……”防不勝防啊


    “留心些就是了。我看世爺待你很好,想來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你可切莫患得患失地想多了,這樣對孩不好。”


    韻宜嗔了花溪一眼,“這還沒準的事呢,你倒當真了。”


    有些事花溪不會明白,韻宜也不會說。也許在外人眼裏她得償所願,可誰又知道暗地裏的心酸。他待她好是不假,可等到自己真正走進他的生活裏,才發現他那般謙謙君待誰都好,也沒見他更寵了誰,更愛了誰。有時候想想,自己為了守住心裏的那個人,費了這番周折,還真有些不甘,但又能如何。


    韻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果真的有了,那他會真的待自己不同些,畢竟是他的第一個孩……韻宜抬眼看了看北麵站著的嬤嬤,暗道,一定要保護好,保護好……


    花溪看著韻宜愣神,也沒再多說話。


    門口忽然跑進來個丫鬟,給門邊站著的嬤嬤小聲說了幾句,嬤嬤走過來向韻宜稟報:“泰王妃和安王妃來了,一會兒便到柳林館。”


    韻宜早得了消息,所以並不意外,“知道了。準備迎接。”


    屋裏的其他的幾位姑娘也都麵帶惶恐之色,慌忙上下看看整理整理衣衫準備迎接兩位王妃。花溪則想到了別處,聽說泰王妃過來,花溪想起了蕭五,總覺得心裏不自在。憑心而論,她真不願意應付這些貴婦們。


    花溪跟韻宜悄聲道:“四姐,這一會兒還要拜見泰王妃,我這心裏還有些七上八下的。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湊熱鬧,見的人又少,一不小心失了禮數惹了貴人們不快……”


    韻宜見花溪麵露惶恐之色,以為她是因為上次蕭五的事,忙拍拍她的手,“蕭五又沒來,你不必擔心。”


    花溪拉著韻宜道:“我倒不是怕她。不瞞姐姐說,一下來了兩位皇妃,還有諸家的姑娘們在。我是擔心萬一點了我作詩,隻怕要丟醜了。再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一上島來時匆匆忙忙的就到了這裏,還顧上看看景,好姐姐,你放我出去可好?”


    鮮少見冷冷清清的花溪這般嬌嗔,韻宜愣了愣,又想想她平su人一多便悶不吭聲,再想想上次蕭五來尋花溪未必不是泰王妃的意思,旋即一笑,“好吧,既然你不想呆,我也不強求。帶上翠茗,讓素馨陪著你走後門出去,這裏有人問起,我自會應付。”


    “好姐姐,多謝了”


    花溪領著翠茗,跟著素馨走了,韻宜見她離開,定了定神,準備迎接兩位王妃。


    出了柳林館,翠茗問花溪:“姑娘,您這是要去哪裏,鬥詩會就要開始了。”


    “哎,你家姑娘不是那塊料,所以早早躲出來了。”


    翠茗蹙眉,“可是……”


    花溪截住了她的話,“沒什麽可是。好不容易來一趟清湖,他們愛鬥鬥詩附庸風雅,就由他們去了。你不想看看景兒麽?我可瞧著這島上的景致不錯。”


    島上的人大多都去了柳林館,花溪索性撩開了幃帽,慢地閑逛看風景。


    沿著臨湖的鵝卵石小路,一路溜達了半個時辰,穿過一片桃花林,前麵有一堵粉牆攔住了去路。


    翠茗忽然停下了,憋紅了一張臉在花溪耳邊低語了幾句。花溪四處看了看,“你到那邊林裏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翠茗跑開了。


    粉牆約有一人半高,間每隔二十步開了透花窗。花溪無事,便順著牆根往前漫步,百無聊賴地看看牆上透花窗的紋樣,是萬穿海棠式。走了百步,轉過彎牆上透花窗的紋樣又變成了規整的萬字宮式。


    花溪前行了三十餘步,忽聞牆內有人說話。


    “昨個兒宮裏傳出話來,他跟戚家親事定下了。明日下旨。”


    “啊莫非老頭真打算……”


    “不好說……”


    花溪一聽牆裏的兩人提到“戚家”,知道事涉皇家,轉身欲走,不想卻聽見裏麵的人又提到了一個人,腳步立時頓住了。


    “步軍衙門那邊……起初聽說鋪轉了手,沒見動靜,不想前兩天他夫人真還去退了份,澄那邊也沒法了,約十次推次,說話不遠不近的。澄說那人是油鹽不進,十分謹慎。咱們一時是插不上手了,不過老三那邊也沒有法。隻是老頭突然換掉了吳義,這會兒又大張旗鼓地調換部的人,給他鑽了不少空。再跟戚家聯姻,他還真是如虎添翼了”


    “哼,哪能這麽輕鬆就讓他稱了心?”


    “慕家老夫人做壽他不是也去了嗎?聽說看了慕家的一個庶女,今兒也來了。戚家的姑娘可也在……”


    “大哥,你不會想……”


    “想什麽,這些女人的事自有女人去處理。”


    “何時去柳林館?既然上島了,不出現總是不合適。”


    “急什麽等戲開場了再去也不遲……”


    牆外,翠茗方便完跑回來找花溪,看著花溪在牆下愣神,張嘴喚了聲:“姑……”嘴裏剛發出一個音,就被花溪淩厲的眼神嚇得閉了嘴。


    “誰——?牆外有人——”


    花溪哪裏還敢停留,衝過去拉著翠茗的手就往桃花林裏跑。


    翠茗已經被花溪的行為嚇蒙了,懵懵懂懂地被她拽著一路狂奔。


    花溪慌不擇路,衝出桃花林後不知怎麽跑進了一片湘妃竹林,直到耳邊聽不見一絲人聲,花溪才停下來往後張望了兩眼,見無人追來,脫下了半歪的幃帽,長長地出了口氣。


    翠茗也喘著粗氣,“姑,姑娘,這怎麽回事?剛剛院裏的人……”


    “沒什麽,沒什麽……記住,對誰都不能說剛剛咱們去了那院。有人問起就說一直在湖邊。”花溪腦一團亂,想起剛才牆裏兩人的對話,自然猜到了那二人的身份,隻是他們打算做的事讓花溪暗自吸了口冷氣,雖說這事不是算計到自己頭上,可總是和慕家有牽扯,該怎麽辦呢?還是先回柳林館看看再說。


    翠茗這會兒也察覺了異樣,隻是看這情形也不是什麽好事,自己還是暫時別問的好。


    “姑娘,我們現下去哪邊?”


    “回柳林館。”


    花溪和翠茗在竹林裏走了兩刻鍾,沒能找到出路,卻轉回到了初上島時韻宜呆的院。花溪一陣頭疼,這轉了大圈等回到柳林館也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翠茗,可認得去柳林館的路。”


    翠茗猶豫了一下,“這島上的路彎彎繞繞的,奴婢,奴婢大致有些印象。”


    剛剛從竹樓出來一路乘轎花溪不辨方向,看翠茗這模樣,隻怕也不一定記得那麽清了,這會兒是想快也快不了。


    花溪撫額,無奈道:“那你在前麵帶路吧。”


    就在這時,身後竹樓裏走出一人說道:“花溪姑娘這是準備去哪裏?”


    花溪一轉身,看見歐陽錚立在院,一身玄色直裰長袍,腰間紮了條同色金絲蟒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玉鎏金冠固定,唇角帶著淺笑,豐神俊朗卻又隨意不羈。不過一刹那,那笑容便隱去了,又恢複了那張冷峻的臉。


    花溪衝怔了一下,暗想自己定是花眼了,忙福了福身,“給歐陽世請安”


    “免禮了。”歐陽錚出了院門走到了花溪跟前。


    翠茗忙上前行禮,歐陽錚拜拜手,“你去那邊呆著,我與你家姑娘有話要說。”


    冷冰冰的口氣嚇得翠茗打了個寒戰,慌忙退開了十來步,站在那邊低著頭不敢抬頭。


    花溪暗地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向歐陽錚,笑著問道:“世不在柳林館,怎麽來了這竹樓?”


    歐陽錚挑挑眉,“這裏是我的地方,我自然有權出入。剛剛柳林館鬥詩,卻不曾見姑娘的詩作,當時澄還問姑娘去了哪裏。不想你原來到了這裏?”


    詩會結束了?那韻欣她們去做什麽了?


    花溪沒由來地緊張起來,想即刻去柳林館看看,遂道:“花溪不善詩詞,又怕打擾了諸位的雅興,便領著丫鬟出來走走。不知世遣開我的丫鬟,有何話要問花溪?若世再無事,花溪這便去尋三哥和姐姐們了。”


    歐陽錚不慌不忙道:“詩會已經散了。洛東王世側妃身不適,陳世已經陪著她離島回府了。泰王妃請了諸家的姑娘在島西賞花樓小聚,慕家三公、程大公正與承郡王一起在柳林館與其他士閑談。不知花溪姑娘是去賞花樓還是柳林館?”


    花溪愣住了,韻宜走了,其他姐妹又跟著泰王妃去了,這會兒再回柳林館也無用了。難道去賞花樓?就算去了,自己又能做什麽?花溪忽然猶豫了。


    花溪低垂著頭,正尋思著該如何做,忽然耳邊傳來有人輕聲歎氣。


    花溪抬起頭看向歐陽錚,卻見他冷著一張臉說道:“既然來了,就進樓裏呆會兒再走。”


    花溪錯愕地看著歐陽錚,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還是已經發生了什麽事?


    歐陽錚搖搖頭,“有些時候就算你去了也未必改變什麽……再說,即使你有心,別人未必領你的情叫上你的丫鬟,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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