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處,羅勒卻已經沒有任何拒絕的借口,心下對這個少女暗自戒備:“溫大小姐請問。”


    溫馨雅正色道:“之前我替寧姨把脈時,感覺她有些敗血之症,敗血之症是血氣充盈過度所致,是流產的現像,可是您診出來的脈像,卻說寧姨是血虛之症,這又是為什麽呢?”


    羅勒大師不由笑道:“你的診斷並沒有錯,溫夫人之前必然是吃過一些補益之物,但是她的身體虛不受補,過度的補益,身體不能吸引,便易造成血氣過份充盈,而引起敗血之像,但是其實根源,卻還是血虛之症所致。”


    溫馨雅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


    羅勒大師笑道點點頭:“溫大小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脈息,卻是十分了得。”


    溫馨雅被這樣一誇,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又問道:“請問羅勒大師,脈像是否絕對?比如滑脈的脈像症狀,是否皆是因為懷孕所致,有沒有外部因素的影響?”


    溫馨雅的話剛問完,寧舒倩放在膝蓋上麵的手倏然收緊,十根手指攥得緊緊的。


    溫馨雅為什麽當眾問羅勒大師這個問題?她到底要玩什麽花樣?難道是想當眾揭穿她懷孕事假?不……不可能,羅勒大師早已經被她收賣,溫馨雅想借著羅勒大師當場拆穿她是不可能的。


    這樣一想,她的心裏稍稍安定。


    而夏如雅此時,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確定羅勒大師早已經被寧舒倩收買,她隻怕再也維持不了冷靜。


    溫馨雅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會當場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而溫老爺子的目光卻是一閃,目光隱晦不明的看向溫馨雅,帶著一抹複雜的意味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羅勒大師微微蹙眉,感覺眼前的少女當麵問他這樣淺薄的脈像知識,分明就是在給他挖坑,但是他卻不能不回答:“脈像並非絕對,隻是探病的一個過程,真正有經驗的中醫師會根據人望聞問了解病人的身體情況結合脈像,診出人身體的病症。”


    溫馨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之前替寧姨診脈的時候,不能完全診出寧姨的滑脈,原來還要結合人的身體情況。”


    不能完全診出滑脈,這句話簡直讓寧舒倩頭皮發麻。


    羅勒大師道:“會如此一則之前月分太淺,二側溫夫人有血虛之症,本就脈像極弱,三則溫夫人有血敗之症,脈像絮亂之故,四則溫大小姐對脈像了解不甚太多,經驗不足的原因。”


    溫馨雅點點頭,表示受教了,接著便道:“您還沒有回答我,是不是所有的滑脈都是懷孕的症狀呢?”


    羅勒大師,深吸一口氣,目光隱晦的看了一眼夏如雅這才道:“並非如此,比如痰飲、食滯、實熱。如貧血、風濕病、急性感染發熱後期、急慢性胃腸炎、肝硬化腹水都可見滑脈。”


    溫馨雅眼睛一亮,又繼續問道:“過度食用補益之物,致氣血營衛失調,是否也見滑脈?”


    羅勒大師,有一種被人挖坑自埋的感覺,這個少女心機居然如此深沉,繞了一大圈子,先是引導他說出寧舒倩之前服用過補益之物,致氣血過份盈足,最終的目的,卻是對寧舒倩的滑脈提出質疑。


    寧舒倩一口氣憋在胸口裏,如何也吐不出來,攥緊的十根手指僵硬顫抖著,溫馨雅引出羅勒大師的這番話,其實就是借機讓溫老爺子對她懷孕的事產生置疑。


    夏如雅更是沒有想到,溫馨雅居然如此狡猾多端,挖下了一個陷井,一步一步的引誘羅勒大師往裏跳,溫老爺子向來精明,她的這番話,有理有據,容不得溫老爺子不多思量幾分。


    她想借著羅勒大師,解除溫老爺子對寧舒倩的懷疑。


    但是溫馨雅卻將計就計,利用羅勒大師,引出溫老爺子對寧舒倩的質疑。


    溫老爺子的目光變得意味不明起來,他的目光掃過寧舒倩,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即逝的異色,然後又看向溫馨雅,她的目光晶亮,看著羅勒大師,正在等著羅勒大師的回答,最後他的目光定在羅勒大師的身上。


    羅勒背心微微一涼,這才穩下情緒道:“有這樣的例子。”


    溫馨雅緊接著又問道:“氣血營衛失調的滑脈之像,所呈的脈像,是否絮亂而極虛,似滑非滑,似珠非珠,極似敗血之像,很容易讓經驗不足的中醫師,誤診孕脈?”


    溫馨雅的話目的明確,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了。


    寧舒倩呼吸猛然一滯,有一種窒悶的感覺,腦子裏恨意絞纏。


    夏如雅雙手倏然間緊握成拳,濕滑的眼中掠過一絲陰森。


    而溫老爺子眼中掠過一道異色,冷硬的唇線顯得越發的無情冷酷。


    羅勒大師,此時卻是騎虎難下背,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他的額頭上不由溢出了細細的汗漬來。


    溫馨雅眼珠子靈動的轉了轉追問道:“羅勒大師,是這樣嗎?”


    羅勒大師艱難的點了一下頭:“確有此情況,不過有經驗的中醫師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失誤,就拿溫夫人的脈像來說吧!她的脈像就是極為難診的,許多有經驗的中醫師,也會出現一些或多或少的失誤。”


    言下之意,溫馨雅沒有診脈經驗,所以對寧舒倩的脈像,診斷不清楚。


    溫馨雅一個擊掌,臉上帶著稚氣的喜悅:“老實說……關於脈像之前杜公指點了一二,但是我隻學了淺薄,所以一知半解,寧姨的脈像困繞了我很久,卻是頗為慚愧,不敢直接向杜公請教,謝謝羅勒大師替我解惑。”


    他居然被一個還未成年的少女算計,這樣被牽著鼻子走,羅勒看著溫馨雅的目光中隱隱的透露出一絲銳利,半晌才道:“溫大小姐客氣了,這隻是最簡單的脈像知識,任何一本關於脈像的中醫書上都有記載。”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明知故問,別有用心。


    溫馨雅笑著回道:“我在脈像上麵沒有什麽慧根,關於脈像的書也看了一些,但是這類書大多數晦澀難懂,脈像是用來診脈斷病的,我可不敢有半點疑惑和疏忽,倒是讓羅勒大師見笑了。”


    羅勒大師被她這樣不軟不硬的話頂得無話可說,如果人人看幾本醫書就能懂醫,豈不是人人都能學中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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