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白的工作人員們精神緊繃地在警報聲中趕往了那間塞壬實驗體安置室,在那裏,之前受損嚴重的實驗體7371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而且它正在瘋狂地攻擊著培養皿的內壁,在它的周圍,數隻塞壬試驗品似乎也感染了它的瘋狂,它們顯得格外的騷動。


    當一名工作人員企圖靠近留實驗體7371的培養皿時,那隻可怖的怪物驟然間從黑暗的海水伸出彈射了出來,它的臉貼在冰冷的內壁上,被擠成了古怪的模樣,同時它衝著那個倒黴的人類發出了一淒厲的喊叫。


    “砰砰砰”――


    它的上肢和尾巴用力地拍打著培養皿的內部,動靜之大簡直就可以直接砸碎這批特質的七級抗衝擊特種防彈玻璃一樣。


    “哦,老天,天啊――”


    那名研究人員在驚嚇之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慌不擇路地蹬著腳往後退去。


    四顆邪惡的紅眼珠正在閃著邪惡的光芒。


    幾名同事衝了過來,他們將那個倒黴人從地上拖了起來,之後他們用了一些老辦法,電擊,麻醉劑,終於房間裏那些小怪物們安靜了下來。


    當然,除了實驗體7371――它依然頑固地醒著,根據資料來看或許是因為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接受麻醉讓它那卓越的塞壬的身體對鎮定劑產生了抗藥性,但是無可否認,它的動作變得輕柔了很多。


    它那長長的,像是匕首一樣的指甲在培養皿的內壁上瘋狂地刮擦著,一連串的水泡從它的口中騰起,然而那聲音卻在慢慢微弱。


    “它看上去像是想要得到什麽……”


    在研究了監控錄像之後,一名研究人員給出了這樣的判定。


    “嘿,看看這個,實驗體261。”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指著屏幕上某個與其他實驗體天壤之別的個體說道。


    在所有經曆了情緒共振的塞壬實驗體中,它顯示出了一種非比尋常的鎮定,其他的實驗體在尖叫,拍打玻璃和滾動,可是實驗體261卻像是有一些困惑似的,老老實實地呆在它自己的培養皿裏一動不動。


    在全員都很混亂的情況下,它的這種冷靜反而顯得格外的不正常。


    “這可讓人有一些奇怪……等一下,你沒有沒有覺得,實驗體261在看實驗體7371?”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忽然開口說道,“看一看實驗體7371,在它發瘋的時候,它的眼睛始終是盯著實驗體261――它們之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聯係……”


    “這可太瘋狂了,實驗體261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它今天跟蘭德?西弗斯接觸過。”


    ……


    有人指出來了這一點,但是整個事件看上去依然違背常理到了幾乎可以稱為“玄幻”的程度。如果實驗體7371可以如此敏銳,甚至能聞出跟蘭德?西弗斯接觸過的實驗體並且因此而發瘋,這意味著它與蘭德?西弗斯之間的聯係比所有科研人員所想的還要緊密。


    在深白方麵察覺到了這種詭異的關聯之後――第二天,蘭德在實驗室內迎來了一個新的訪客。


    那同樣是一條塞壬試驗下的實驗體。


    它是由一條海豚轉變而來的……就跟瑪麗一樣,這隻可憐的怪物同樣飽受試驗的折磨,在與蘭德接觸之前精神狀況出於極端不穩定的狀態,對人類抱有攻擊性,混亂,強烈的自殘傾向……


    蘭德在它身上感受到了與瑪麗一樣的痛苦。


    那種特殊的精神關聯讓他在完全不自覺的情況下梳理了這隻怪物的情緒,當它離開時,它看上去比之前要好很多。


    而緊接著,它回到了培養皿裏。


    這一回研究人員刻意將它和實驗體7371放置在了一起……而就跟人們所想的一樣,這一次實驗體7371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與蘭德接觸過。實驗體7371對於所有與蘭德?西弗斯產生過聯係的實驗體們都報以極大的關注……


    當然,蘭德?西弗斯本身對於塞壬實驗體的鎮定了作用也得到了深白方麵的重視。


    如果他的這種特殊能力能夠為深白所利用的話,“塞壬”實驗中許多非常難以解決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至少,他們會更有可能出產更多高品質且穩定的塞壬型生物兵器。


    那麽剩下的問題隻有一個――他們是否應該將他們現在所擁有的,塞壬的頂點生物,紅鱗實驗體7371放出去跟蘭德?西弗斯接觸?


    ……


    蘭德並不知道深白的上層在圍繞著他發生爭論。


    他的身體狀況讓他很難察覺到那些圍繞著他發生的明爭暗鬥。哦,當然,他現在的狀況比之前好多了,塞壬的基因在這個艱難的時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大腦上的那些細微的傷痕正在逐步地自我修複當中――證據就是他開始記得更多的事情。


    有的時候他甚至會記得自己在前天晚上做的那些夢:夢裏永遠有儀器的滴答滴答暗響,熒光色的光,水波,和圓柱形的巨大培養皿。


    黑暗盡頭傳來了什麽東西“砰砰”作響的聲音,他對那個“東西”同時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深切的依戀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每當他從夢中醒來,他會顫抖,不自覺的哭泣,然後感到無法解釋的心酸。


    當然,以上的這些他都沒有跟那些穿著白色外袍的“醫生們”說一個字。隨著他的逐漸好轉,他漸漸開始意識到那些人說的“治病”並不是那麽的可信。


    他們給蘭德不停地帶來各種各樣的怪物,心碎的怪物們。


    然後讓蘭德給它們帶去安慰,修複那些怪物在醜陋的外表下麵脆弱的內心……


    蘭德尤其對其中一隻叫做瑪麗的怪物表示同情。


    它完全無法忍受自己身體上的變化,內心混亂不堪,蘭德為它做過很多次治療,但是每一次它從蘭德這兒帶著一絲溫柔離開,再出現在蘭德眼前的時候身上和心靈卻充斥著更加殘酷的傷口。


    蘭德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給它進行“治療”,哪怕這讓他的頭疼痛不已。


    “這是正常的,”但是每一次,在他的抗議下,那些人的回應是那樣的冷漠,“你身體裏有一種特殊的機製,能夠對它們的大腦進行精確和微弱的放電刺激,這會消除它們的負麵情緒,不過也會同時對你自己的身體造成負擔。”


    蘭德之後的頭痛變得越來越嚴重。


    有的時候,他會產生那種可怕的幻覺――當他與那些怪物進入到那種難以解釋的精神聯係中去的時候,他會覺得在那些怪物的心靈底層,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他。


    【蘭德,我的蘭德。


    我愛你啊,蘭德……


    我會到你的身邊去的,蘭德,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


    蘭德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


    沒有聲音,沒有影像,沒有任何具體的東西,但是那種呼喚卻是真實而深切的,甚至帶著一絲求而不得導致的絕望。


    “你是誰?”


    蘭德在最近的這一次“睡夢”之中,喃喃地問出了聲。


    那個聲音陡然間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蘭德感覺到對方哭了出來。


    那種深沉的痛苦一直浸到了蘭德的情緒之中。


    等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的情緒低落到連研究人員都表示了擔憂的程度。實際上,不僅僅是情緒的問題――實驗室在最近這段時間關閉了觀察窗的水銀內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假的三維立體風景,而他們這樣做完全不是因為所謂的人道主義,而是避免蘭德看到水銀膜上自己的影子。


    他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白上布滿了血絲,巨大的黑眼圈讓他看上去像是什麽哥特金屬搖滾樂隊的主唱,而他的體重一直在下降――根據房間地板的重量感應係統測定,他的體重已經不到45公斤……


    他瘦得簡直像是一個骷髏。


    “嘿,蘭德……我不敢跟你保證,但是我會設法幫你申請一天休息。”


    那名研究人員對蘭德抱有一定程度的關愛(她便是那個貢獻出了自己孩子的玩具史迪奇的女性研究員),她打量著蘭德,然後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在蘭德的耳邊輕輕說道。


    蘭德低垂著頭,他疲倦得甚至都沒有力氣說謝謝。


    隻在那名研究員無奈地笑了笑,她開始從醫療箱裏取出針筒和繃帶,她需要給蘭德抽血,而直到這個時候,蘭德才向她投去了不經意的一瞥。


    然而,也正是在這一瞥之間,蘭德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麽東西。


    一種虛無的,幽靈一般的東西,在那名研究員的體內流淌……他感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心跳開始加快,體溫上升。


    那幽靈一般的光芒帶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夢裏的那個聲音一樣親切,有那麽一秒鍾,那名女性研究員在他的視線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或許不是人。


    它蒼白,高大,瞳孔是血紅的。


    它一直在窺視著蘭德……蘭德有這種感覺。


    他的身體一陣發冷,在感到懷念的同時,另外一種強烈的厭惡湧上了他的心頭。


    在下意識之間,蘭德嘴唇顫抖地脫口而出。


    “滾開!”


    ……


    “砰……”


    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讓蘭德打了一個機靈。


    他回過了神,然後他回到了現實。


    出現在他視野裏的場景讓他有一些困惑――針管破碎的碎片在白色的燈光下閃閃發光,而那名研究員,非常匪夷所思地整個人都蜷縮在了房間的另外一個角落。


    她的手腳好像都已經不聽使喚了,像是某種笨拙的,程序錯誤的機器一樣,倒退著在出口處擠來擠去。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同事們衝了進來。


    他們企圖阻止她,但是卻一點用沒有,整個場麵陷入到了混亂和滑稽之中……


    然而,正是這種混亂讓所有人都忘記了,作為一名資深的塞壬計劃研究員,這名女性研究員在塞壬最開始被發現的時候,曾經為了自身的健康注射過帶有塞壬細胞的蛋白液。


    那隻是一種已經被試驗證明安全的保健品,最後因為原料成本而放棄了商業化……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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