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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露深重。


    終於在經過了漫長的猶豫與斟酌後,漢娜終於踏上了前往荊棘碑的道路。


    一共六百六十六座碑,有些國家對其實施管製,不讓任何人接近。也有些國家實行開放透明的政策,允許民眾接近它,觀察它,甚至是觸碰它。


    目前為止,漢娜沒有聽說過任何人被荊棘碑傷害的消息,也沒有任何人被它接納的消息。沒有誰知道這些荊棘碑的選擇標準是什麽,但漢娜想,一定很苛刻。全世界人口好幾十億呢,從這裏麵挑六百六十六個立約之人,當然是大海撈針。


    她步履蹣跚,跨過密密麻麻的樹木與野草,一步步走到那座看不到頂峰的碑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到這一步,到了跟前卻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麵前的荊棘虯結起來,居然還是不停蠕動的,好像一個毛線團,不停地有人把它繞緊。漢娜看得有點起雞皮疙瘩,但是一想都走到這兒了,肯定不能回頭,於是壯著膽子摸了它一下。


    沒想到荊棘一顫,有幾條迅速分開,裏麵露出一扇金門。


    漢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腿一抬就邁了進去。


    眼前一黑,周圍的空氣變得幹冷、寂靜,空洞的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她的眼睛難以適應這裏的黑暗,隻能看著眼前很小一塊地方。


    一架大得驚人的紡車,紡車下堆著厚厚的黑色毯子,細看可以發現都是從紡車裏編織出來的。


    再走近幾步,她看著那張架紡車下,悄無聲息地躺著個女孩。


    也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那個女孩緩緩轉醒。


    漢娜瞬間就被驚住。


    世界各國早就做過科普,她知道就是這個女孩豎起了六百六十六座荊棘碑,聲稱要在荊棘碑燃盡之後“審判列邦,刑罰萬民”。


    “我……”漢娜開口想說點什麽。


    “你是第一個打開這扇門的人。”那個女孩望著她,神情很是平和。


    漢娜很驚訝,因為每天在荊棘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她自認隻是個普通人,沒有特殊到萬裏挑一。


    為什麽對方偏偏就會選中自己?


    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安默拉回答:“也沒什麽理由……我剛醒過來,你正好出現,這樣而已。”


    “這樣是不是太隨意了……”


    漢娜說完就捂住了嘴。


    安默拉也沒有在意,她問:“你為什麽想要與我立約?”


    漢娜心想,這一定是考驗到了,但她也確實沒什麽特別的理由,隻好說:“一時衝動……”


    安默拉笑著搖頭,漢娜心中惴惴不安。


    她確實是一時衝動,自己沒什麽親戚朋友,一個人了無牽掛,看著新聞上轉播荊棘碑立起的那一幕,感覺確實條件不錯,心想試試就試試,反正沒什麽損失,於是就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座碑。


    沒想到一試還真的成功了。


    安默拉看了她半天,最後隻發出一聲歎息。


    她以為自己最先立約的必定是窮凶極惡的人,對這個世界懷著極大的恨意,可沒想到來的是漢娜。她是個普通人,幾乎沒有經過什麽思考,想著可以做,於是就做了,也不懂整件事背後有什麽深意。


    這樣小小的,無知的惡。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安默拉說。


    漢娜一聽更緊張了:“我要做點什麽嗎?”


    安默拉搖頭:“什麽都不用。”


    她看著漢娜,漢娜覺得有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陪在我身邊就好。”安默拉安安靜靜地說。


    *


    漢娜不記得自己在金門之內呆了多久,隻記得出來那天,外頭很晴朗。


    空氣濕潤新鮮,熱浪翻滾,感覺是熱帶氣候。


    這些天,安默拉陸陸續續地湊齊了六百六十六位立約者,有一些位高權重叛離故國的,但更多的還是像漢娜這樣的普通人。他們幾乎每一個都問到了,需要他們做點什麽,她真的會兌現諾言嗎?


    漢娜是第一個立約者,跟安默拉稍微親近那麽一絲絲,再加上之前安默拉那句“陪在我身邊就好”,她是半點不敢怠慢,安默拉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安默拉坐著她絕不趴下。


    她們此刻站在一個類似碼頭的地方,四周空無一人。


    黑暗密閉的金門中呆久了,外麵竟然顯得有點陌生。


    沒多久,海濤掀起,周圍整片海域都泛起深重的黑色。漢娜目瞪口呆地看見,海下緩緩升起一座城池。以金色與黑色為底,跟那架紡車的配色很像,沒有帆也看不見發動裝置,樓閣尖塔還有各種建築一樣不缺。


    “安默拉冕下。”


    漢娜一驚,回頭看見一個穿著亮藍色西裝的紳士。


    安默拉也回頭,溫和地說:“席歐烏爾閣下。”


    漢娜發現麵對席歐烏爾的時候,她身上多了分疏離客套。


    “那麽現在?”席歐烏爾的手緊握文明杖。


    “是時候了。”安默拉點頭。


    漢娜發現黑塔城那根高聳入雲的荊棘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燒毀。安默拉指節上都係著黑色紡線,這些紡線一收,荊棘碑就變得更小。幾秒鍾的功夫,整座碑都已經消失不見。


    不光是黑塔城,世界各地的荊棘碑都是如此。


    因為之前安默拉說要在荊棘碑燃盡後發動終戰,所有整個東大陸聯盟都盯著這些碑,觀察它們的變化,所以他們對於這些碑忽然燒盡也並非沒有準備。


    短短幾分鍾後,所有天空要塞全部升空,還未見到安默拉人影就已經開啟了戰鬥形態。


    席歐烏爾已經派人讓地下城的部隊登上方舟,漢娜也終於親眼見到了安默拉手底下的勢力。


    最先抵達的是三道光,一道暗金,一道金紅,還有一道純金。落地時暗金色化作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金紅色化作金發碧眼的高挑女人,而純金色則化作一個滿臉不樂意男孩兒。


    安默拉先跟那個男孩兒說話:“你居然醒了……”


    約書亞不屑:“不然呢?一睜眼發現世界滅亡了,自己被拎著在無數不能理解的維度間來回穿梭?”


    “感覺怎麽樣?”安默拉用非常不情緒化的語氣問。


    約書亞伸了伸手臂,然後撩起額發,下麵的十字烙印閃著光芒:“和以前一樣。”


    安默拉沒說話。


    約書亞歪頭看她,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笑容:“你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是說,他幾乎不可能上戰場,因為一旦被曙光握到手,他就會掉轉劍尖朝安默拉進攻。在這點上傑拉爾德也一樣。


    安默拉卻沒再看他,而是對蓮恩和傑拉爾德道:“暈船的就呆在特殊艙室。”


    “我想在你身邊。”蓮恩說。


    傑拉爾德看她一眼,眼神裏傳達的也是這個意思。


    安默拉沒太多時間管他們,因為這時候獸人軍團也到了,有冰原獸人,也有北方森林獸人。克洛寧話少效率高,他把海陸空三個種類的獸人軍分入不同的艙室,然後指揮他們準備作戰。


    他向安默拉匯報,小波文和班傑明選擇留在黑塔城本部,這樣才方便給前線提供支援。


    “他們趕得上登船嗎?”安默拉皺起眉。


    克洛寧垂頭,手按在胸口:“他們說希望在有生之年為您做出最大的貢獻,如果趕不上,請您自己小心,一路走好。”


    “英格蘭姆呢?”安默拉把人都清點一遍,發現少了這個比較關鍵的人物。


    克洛寧一愣,這才發現少了他:“之前都在的……”


    安默拉靜了靜,歎息道:“算了。”


    克洛寧不懂:“不等他嗎?”


    “不會來的。”安默拉搖頭。


    漢娜記得,安默拉跟她說“陪在我身邊就好”時也是這副神情。那時候不懂她眼裏到底有什麽深意,現在卻恍然大悟,那是相信所有人最終都要離開的表情。


    如同展翅的巨鷹,這座恢弘壯闊的城池逐漸升空。


    漢娜隻在方舟外呆了一小會兒就受不住了。風特別大,高空冷得要命,氧氣一點點稀薄下去,再怎麽用力呼吸還是覺得不夠。下麵的海慢慢被雲層隱沒,景色也稱得上遼闊壯美,但是漢娜沒這個心情去欣賞,她不知道他們要把這條裝著城池的船駛向何方。


    過了一會兒,安默拉似乎也覺得無趣,她跟席歐烏爾要求進指揮艙看看。


    漢娜本來沒想跟去,但是安默拉走了幾步又停住,明顯是在等她的樣子,於是隻好追在那三位聖劍背後,有樣學樣地跟著。


    她注意到席歐烏爾似乎不是很情願的樣子。這座方舟不就是為安默拉建的嗎,他幹嘛不情願?


    到指揮艙,漢娜才知道席歐烏爾為什麽不情願。


    指揮席上坐著的男人有深黑的發和深黑的眼眸,看安默拉的眼神有種不加掩飾的侵犯性。


    “斯洛閣下。”安默拉口氣平淡地跟他問好。


    但是從傑拉爾德和蓮恩的表情來看,漢娜知道這兩人肯定關係不合。而且目前安默拉還不能拿斯洛怎麽樣,因為方舟要靠他控製。


    “可以開始了。”斯洛回過頭去,調出一些數據圖。


    指揮艙主屏幕上顯示的是東大陸剖麵,縱橫都有,之前立過荊棘碑的地方都打了六芒星標誌。東大陸邊緣還有幾個很大的紅色感歎號,依次寫著:翡翠聖槍軍團斐尼克斯要塞,億萬星辰軍團空漏銀河要塞,天災軍團災厄鍾塔要塞,夢魘軍團太陽號角要塞,聖十字軍團方舟要塞,送葬人軍團聖棺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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