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騎士（上）
天亮了。
遙遠的天邊泛起蔚藍色，一層薄薄的朝暉在地平線上渲染。遠處看起來已經十分明亮了，可是蓮恩他們所在的穀地裏依然看上去十分昏暗。這種身處黑暗卻能看見光明在遙遠他方閃耀的感覺越發讓人絕望。
參謀實在是找不出能和蓮恩說的話題，所以隻能沉默。幸好跟蓮恩這樣的大美人呆在一起，就算沉默也不過過得太艱難。
他看著逐漸轉化形態中的空漏光年與聖棺，心裏明白已經是戰鬥的時候了。
“他們開始空投飛行艙了。”
蓮恩按著劍，眺望空中的龐然大物：“我明白。”
轉化形態中的天空要塞會比較脆弱，因為它既沒法使用之前那個形態所具備的某些特性，也沒法使用正在轉換總的那個形態所具備的特性。而且轉化形態的時候，大部分戰鬥單位都被要求呆在特定的位置，他們無法移動也沒法及時應援。隻要能從外部擊破這些戰鬥單位所處的地方，那麽很容易造成大量損失。
“你在害怕嗎？”蓮恩站起來，側過臉看了一下參謀先生。
“不、不是。”在美麗的姑娘麵前絕對不能承認自己的恐懼，參謀先生挺胸說道，“我在為您擔心。”
“謝謝您的擔心。”蓮恩客氣地回答，她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麵，幾乎從未掩飾自己的行蹤，“雖然我不怎麽需要。”
所有走在她身後的人都能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們失去恐懼，變得勇敢果斷。
朝暉一點點變得明亮閃耀，仿佛隨著蓮恩的步伐前行，太陽也升了起來。
空漏銀河仿照星空構建的外表漸漸失去了震撼人心的麵貌，它外表的星光被太陽光掩蓋過去，通體銀白色顯得有點刺目。它旁邊的聖棺是由金色棱柱堆疊而成的，那種半透明的建築材料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尤為矚目。
他們十分宏偉，在天空中就像兩個巨大的靶子。
“需要進行狙擊嗎？”夜幕係統捕捉到了蓮恩的畫麵，“她其實沒想過要隱藏自己，我們也許可以直接狙殺她。”
聖騎士具有一定的器化特質，這種特性可以讓他們逃避很多危險，傑拉爾德就曾經讓天空要塞誤以為自己是一塊石頭或者一根草。現在看來蓮恩似乎是打算正麵硬來，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
“她沒想過要隱藏自己，因為她知道藏不了，她後麵還跟著魔導部隊呢。”索菲亞把蓮恩的影像拖到屏幕角上，然後開始飛快地輸入指令，“我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她。”
索菲亞的選擇確實機智。
如果兩個天空要塞對地麵單位進行狙殺還被她逃脫，那麽勢必會對士氣造成很大的傷害。而且火力被牽製的話就沒法迅速占領這裏然後撤離了，等普朗曼的天空要塞趕到，他們做什麽都不會像現在這麽舒服。麵對這種進行挑釁與牽扯的個人戰鬥單位，最好的辦法就是放著不管，完成該完成的任務，然後再選擇抽出手來集火她還是直接離開。
“明白了。”夜幕係統思考得很快，“加快占領節奏。”
無數飛行艙被投放下去，地上屬於普朗曼的防禦單位一點點被拔除。索菲亞注視著屏幕上一點點由紅色變成綠色的地圖，手上的動作快得驚人。雖然有夜幕係統這樣可以進行自我思考的係統，但是她同樣具備作為一個軍團指揮官應該有的基本素養――在複雜紛繁變幻多端的戰場中做出最及時最合理的應對。
要想對蓮恩或者傑拉爾德這種聖器造成傷害，至少要戰略級魔導式。而構建戰略級魔導式所占用的資源早就足夠空漏銀河與聖棺占領這鬼地方一百遍了。
“神的器物……”索菲亞朝角落裏看了一眼，蓮恩直接朝他們投放飛行艙的地方走了過去，“可惜與她對峙的不僅是人的器物，還有人本身，除非神降臨此處……”
蓮恩仿佛可以穿過屏幕察覺到她的視線。
她抬起頭，朝著遙遠的天空要塞微笑，手中長劍倒豎，劍尖朝下，劍柄指著天空。一股貫通天地的金色光柱拔地而起，萬千聖靈的歌唱之聲響徹天際，金色的陽光穿破厚重的雲層與地上的光芒連接。她身邊的參謀沒料到她爆發得如此突然，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作為人類的軀體就被純粹的光構成的巨劍替代了。
這股光芒構成的劍大得驚人，天馬的殘影環繞在劍柄四周，每一次劍身震顫都發出震撼心靈的聖歌。
“太激進了吧……”夜幕係統看著愣了一會兒，“我以為她至少要等我們把人空投完畢再一舉消滅。”
他以最快的速度停止了飛行艙的投擲，否則撞在劍上會造成巨大損失。造成損失的原因倒不是天空要塞懼怕那個劍的硬度與強度，而是因為空投時速度極快，對撞會產生的巨大衝擊力，飛行艙的人很難在這種衝擊中活下去。
“她當然不是為了殺光我們才來的。”索菲亞嗤笑了一聲，指甲劃過唇角，“分割戰場，下麵的人沒法逃，上麵的人沒法救。”
夜幕係統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他馬上說道：“需要繼續投放飛行艙嗎？”
“不，不管她，開始進行遠程攻占。”
索菲亞說著就打了個嗬欠，她確實已經非常疲憊了。
“您需要休息一下嗎？”夜幕及時表忠心，“如果您身體撐不住，我一個人也能好好指揮。”
“你根本不是一個人。”索菲亞冷冷地說道。
夜幕有點小羞澀：“對，我還有您，我的陛下。”
索菲亞：“……算了。”
遠在北方的搜查人員也看見了這道巨大的劍形光芒，他們中大部分都震驚於這種奇觀，而安默拉卻莫名覺得這光芒有點熟悉。傑拉爾德身上的氣息與這個幾乎一致，那是一種被物化的，沒有人類氣息的力量。
安默拉抬頭看著劍柄，那上麵環繞著金色的天馬殘影，劍柄最上端穿入了雲層，仿佛神明伸出手，從雲層中執劍下揮。
“是聖器，哪兒來的這種東西？”布蘭登巡邏結束正準備換班，可是沒想到一抬頭就看見了這麽驚人的一幕。
“是送葬人部隊裏的嗎？”安默拉還不太確定這光芒的來路。
布蘭登搖頭：“我怎麽知道，不過如果送葬人裝配了聖器，那他們也沒必要跟我們隱瞞啊。”
安默拉暫時不想聯絡索菲亞，她皺著眉觀察那柄巨劍：“搜查結束，我們歸隊吧。”
布蘭登眼睛睜大了，他愣了一下說：“我們不是應該駐守在這兒，直到……”
“我說歸隊，現在就往那邊趕。”
安默拉立刻給所有人下達命令，然後衝進神廟，牽起翼蜥就直接起飛。她的部下們動作也十分迅速，並且不像布蘭登那樣喜歡唧唧歪歪，很快隊伍就整合完畢，所有人都跟著安默拉往天空要塞所在的地方飛去。
據安默拉所知，現有的聖器包括前任騎士團團長傑拉爾德、奧蘭教宗、現任裁判長、現任騎士團團長。這幾個人中，傑拉爾德在幫她帶孩子，奧蘭教宗這麽老了肯定經不起這個折騰，現任裁判長不會離開審判所。所以在大運河附近化身聖劍的，要麽就是現任聖殿騎士團的騎士長約書亞，要麽就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她以最快速度聯係上遠在聖蘭斯卡特的傑拉爾德。
“你再跟我解釋一遍！為什麽蓮恩會在天災軍團！為什麽她現在成了聖器！”
傑拉爾德一接通通訊式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啊……”
“如果沒記錯，你說過她正在奧蘭進修的！我以為她課程都是你在負責？所以為什麽她會被溫妮夫人拉入自己的勢力？為什麽現在她化身聖劍在幫普朗曼軍隊對抗天空要塞？”
安默拉聽起來特別激動，差點把傑拉爾德吼聾了。
“我不知道啊。”傑拉爾德說不出話來，他預感自己又要被罵於是立刻接過話頭，“我都離開奧蘭好一段時間了，在那次出差護送聖女的時候就請假把她交給騎士團，沒想到蓮恩的變化居然這麽快啊，哈哈哈哈哈……”
安默拉想衝到通訊式另一頭打他一頓。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她憤怒地說道，“我在獸人部落就問過你，蓮恩是不是跟你一樣被曙光物化過，可是你說沒有！離開獸人部落之後，她居然在幫聖蘭斯卡特的商隊走私獸人肉，你對此還是一無所知……我放過你不止一次了！”
傑拉爾德聽出來對方確實很生氣，於是不再說笑，而是認真回答：“我確實不知道，她是去進修的，課程有很多。我隻是她的導師，又不是她爸，怎麽可能什麽事情都一清二楚。”
安默拉平複了一下心情，她緊握著翼蜥脖子後麵的那塊鱗片，差點把它掐得掉下來。
“你離開奧蘭之後把她交給了誰？”
傑拉爾德老實回答：“騎士團啊，她肯定隻能呆在那地方。”
安默拉的聲音聽起來足以掀起一場暴風雨：“所以她現在的‘偉大成就’都來自現任騎士長的友情指點？”
傑拉爾德隱約是沉默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開口說話了，安默拉少有地沒能辨別出他的情緒。
“約書亞很忙，應該沒空管她。”
“那麽，你告訴我，蓮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她能在身具麥靈痕契約的情況下，成為曙光女神的聖劍！”
安默拉幾乎是吼起來了。
傑拉爾德無言以對。
安默拉在獸人部落的時候就跟他說起過麥靈痕契約的事情了，但是他忘得快。現在一想，果然問題很大，麥靈痕契約可以讓人的靈魂瞬間墮落到地獄第五層最下之窖門，同時可以賦予人強大的力量。
它被稱為“靈魂出賣者的契約”。
如果蓮恩簽訂過這個契約，那麽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被曙光女神選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現在你懂了，有除我以外的人能夠解除麥靈痕契約。”安默拉努力了好幾次才恢複之前的心平氣和，“我告訴你這意味著什麽……第一種可能性，我這輩子的噩夢沒結束；第二種可能性，神還活著。”
“別那麽悲觀，當然也可能存在第三種。”傑拉爾德安慰她，“我覺得跟約書亞脫不開關係，好吧，我不該直接把蓮恩扔在聖殿騎士團，那個人確實比較難對付……至少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應對的。”
安默拉的眉毛擰起來：“約書亞？據說是個比我隻大一歲的聖劍，而且是孤兒出身。”
“他在奧蘭被稱為天降之子，很多人，包括教廷高層，都認為他能帶領奧蘭走向輝煌。”傑拉爾德少有地嚴肅起來，“從各種方麵看，他確實表現得比我要更優秀，奧蘭對他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他的名字，約書亞，那是帶領信徒們走向應許之地的聖人的名字。”
在奧蘭教廷看來，這個孤兒可以帶領他們走向神明應許的未來。
“這都是廢話，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麥靈痕契約。”安默拉始終在糾結這個問題。
“也許是靈魂救贖，也許是其他的神恩，我也不清楚。”
安默拉簡直沒法對傑拉爾德報以希望了：“好好好，你帶好孩子。再見。”
傑拉爾德無辜地被她扔在了一邊。
安默拉駕馭著翼蜥，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戰場的位置。
但是戰局爆發的速度比他們所有人飛行的速度都更快。
她剛剛抵擋邊緣，那柄純粹由光構成的聖劍就直接調轉了一個位置，瞬間指向空中正在由普通形態轉化為戰爭形態的空漏光年。還沒等安默拉做出什麽反應，它就像離弦之箭般朝著被譽為“牢不可破”的空中堡壘刺了過去。
金色的光芒充斥了視線的每一處，整個大地都被半球形的金色結界籠罩。金色的神聖魔法陣從地上呼嘯而起，一層層地震蕩開去，聖十字架壓製了天空，阻隔在它與大地之間。
安默拉聽見聖歌越發清晰，無數個模糊的沒有具體意義的靈魂之聲纏繞著她。神國上的開拓度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飆升，那是陌生而可怕的，從來就不屬於她的力量，再一次充斥在她的身體裏。
遙遠星空中，死去的神正在與地上的人呼應！
137、騎士（下）
“見鬼……”之前還對聖劍一事將信將疑的聖紮迦利終於忍不住出聲了，“那到底是誰？”
約書亞雖然回應了他，但是他說法十分含糊，聖紮迦利隻知道眼前這位聖劍並不屬於奧蘭，但她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成為聖劍的呢？對此聖紮迦利一無所知。
“他們居然妄想用一個人攔住兩個天空要塞的路……”
索菲亞在屏幕裏回答說：“能攔一會兒是一會兒，過個十分鍾你就能看見四個天空要塞在這裏對峙了。”
聖紮迦利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現在已經不是人類個體戰力占主導地位的時代了，對方再強也不可能勝得過天空要塞。她最多憑借聖劍的特性為普朗曼帝國拖延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內普朗曼的天空要塞會趕來救場。
“我們不應該跟她糾纏過多。”聖紮迦利很快看清楚形式，“直接封死運河，不去管她。”
構成聖棺的那些棱形方塊以極快的速度解構並且完成重組，寒冰的光芒從棱塊間隙裏的炮口裏折射出來。人造寒冰的溫度遠低於這裏的氣溫，它會讓接觸者受到嚴重凍傷。淺藍色近白的光芒像閃電般躍向河麵，原本隻是表麵冰封的河道徹底結成了冰。
不僅是這樣，連帶它周圍都開始有寒冰堆壘。
聖棺的操作艙中，無數魔導師進行著意識的傳輸與控製，他們在魔導係統的統籌下各自構建小型魔法陣，然後再連綴成大型的，足以覆蓋這部分河道的魔法陣。
魔法陣裏頭照射出巨大金色的圖案，那是奧蘭的國旗。
“封得差不多了……”聖紮迦利看見河道被封鎖之後正要鬆口氣，可是魔導係統的聲音忽然響起。
“殼層底部飛行艙受到攻擊，準備開啟外圍護盾。”
“殼層外側擋風翼受到猛烈撞擊，受損度超過百分之三十五，正在調派維修部隊。”
“底部飛行艙回收口與投放口受到持續破壞，請及時調回戰鬥部隊並且關閉投放口。”
聖紮迦利的神色又變得嚴峻起來。
“暫時不要開啟護盾，先把地麵部隊撤離。”
飛行艙的投放口與回收口是天空要塞比較常用的與外界連通的渠道，它很重要，也相對較為脆弱。如果這些關鍵通道受到攻擊，損傷太大，那麽天空要塞內部變得危險起來。天空要塞可以在殼層外再開一層魔導護盾，這個護盾足以抵擋整個大陸上絕大部分攻擊。但是現在聖棺暫時沒法開啟這個魔導護盾，因為他們還有人在天空要塞外麵。
必須先把地麵上的人撤回來，然後才能關閉回收口，開啟魔導護盾。
“不，直接開盾。”索菲亞在另一邊對他的行為指指點點，“底下的人先不管了，反正那個聖劍的目的是拖住天空要塞，也沒空去殺人。”
“可是……”聖紮迦利心裏頭有點不滿，但是又不得不認同她的話，“明白了。”
與此同時索菲亞所在的空漏銀河也在執行同樣的命令。
“飛行艙回收口關閉，操作艙準備開啟魔導護盾。”
“殼層損傷度檢測中……檢測完成，正在自動修複。”
“維修部隊已經開始修複關鍵部分……完成度百分之四十。”
果然如索菲亞所料，獨自應對兩個天空要塞的蓮恩確實沒有太多時間去管地麵上那些零散的魔導部隊。但是這些魔導部隊也沒法騷擾到她，因為她身邊還有近百人的天災精英部隊。
安默拉觀察到索菲亞這邊已經開始準備開啟魔導護盾，所以也不接近天空要塞，而是在離雙方都有點距離的地方看著。
她覺得自己對於聖劍力量的反應比之前激烈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跟開拓度增大有關。隨著這個神秘指數的增加，她不但離自己大腦中那個不屬於她的意誌愈來愈接近，還離無盡星空裏死去的神越來越近。
安默拉遠遠地看著璀璨的金色劍光與天空要塞的炮火交錯，神色在光影變幻中顯得有點明暗不定。
她可以感覺到蓮恩身上的力量，那麽蓮恩能否感覺到她呢？
這麽微妙的距離，也許竭盡全力大喊一聲就能被聽見。
可是蓮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被門格爾關在地下酒窖時裏那樣。門格爾給她戴上項圈，捕捉著周圍聲波，監測她的身體狀況。她被鎖鏈捆縛，沉默地聽著蓮恩在門外問“安，你在嗎？”，然後又沉默著等她在幾分鍾後離開。
她和蓮恩的世界隻隔著那扇一推就能打開的地窖門。
可是蓮恩沒有推門，她也不曾選擇回答蓮恩――“是的，我在。”
於是她們之間永遠隔著那扇門。
“你怎麽來了？”索菲亞的聲音驚動了安默拉稍微有點消極的思緒。
安默拉早就想好了怎麽應對她：“北方發生地震，冰川坍塌，具體原因不明，我擔心還有危險，所以擅自帶人撤離了。”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那個地方很古怪。”
索菲亞應該也知道那邊地震的情況，她沒有多問：“直接過來吧，我開啟艙門接你們進來。”
夜幕係統不太放心地反駁了一句：“現在開啟艙門並不安全，等聖劍消停點再說吧。”
“你沒有決策權。”索菲亞向來不滿他隨意插話，“如果你被一柄聖劍嚇得連門都不敢開的話，我要你還有什麽用？”
夜幕心塞塞地去開艙門了。
安默拉平靜地問：“直接衝過去？”
“嗯，這邊火力會掩護你們的。”索菲亞聳肩道，“雖然可以拖延時間，但這不代表她能傷害空漏銀河。”
安默拉沉默了一會兒，索菲亞不知道是信號傳輸的延遲還是她在思考。
“明白了。”
從這裏橫穿天空要塞與神明聖劍的戰場，這樣站到蓮恩的麵前，她會不會注意到？
安默拉摸了摸被凍僵的鼻子，心想不管是注意到還是沒注意到都無所謂了。注意到了她也沒法上去認親，沒注意到她還能衝過去打招呼不成？
翼蜥雙翅一揮，逆著衝撞盤旋的氣流往高空飛去。
安默拉俯下身子，緊貼著它的背，厚實的軍裝根本擋不住凜冽的風。過分熾烈的光芒照耀在她的後背，幾乎要將人燒穿。
她眯著眼睛看翼蜥後頸處的儀表盤，在一片混亂的光影中確定好艙門位置，然後一口氣衝了上去。
進入艙門後還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但是她來不及想太多，更沒空回頭看下麵的狀況。艙門緩緩合上了，翼蜥背後的儀表盤上，綠色的友方單位迅速聚集在一起，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返回天空要塞。
安默拉從翼蜥身上跳下來，感覺頭暈得厲害，可能是剛剛風太大吹感冒了。不過這點問題不影響她的行動，她以最快速度帶著自己的新兵部隊返回宿舍區，然後趁索菲亞忙著應對蓮恩與即將到來的另外兩個天空要塞的上好時機聯絡上了小波文。
這次轉移走獸人部落完全是臨時起意的，她還有一大堆後續問題需要解決。
此時在指揮艙中。
“你明明說好的先關閉艙門打開護盾然後等聖劍進攻減緩！”
索菲亞坦然應對聖紮迦利的質問，她說：“可是我很善變。”
“……”聖紮迦利竟然無言以對，“你坑我。”
“這是意料之外的收獲。”索菲亞點點頭，“其實你現在召人回來也來不及了，不如就留在下麵當誘餌。”
“這有什麽好誘的？”聖紮迦利憤怒地說道，“四個天空要塞對峙，你要用納米級的誘餌去釣海島那麽大的鯨魚嗎？”
夜幕係統在旁邊忍不住笑了，然後被索菲亞斥責得差點哭出來。
“好吧，其實現在不是爭執這個的時候，趕快把河封上，把這片地方圈起來。”
“然後呢？”聖紮迦利不準備讓她這麽混過去，“然後底下的人怎麽辦？”
“你自己看著辦。”
“我可是被你硬拉過來襲擊運河的！”聖紮迦利怒不可遏，“在這裏生出枝節就算了，如果還把枝節崴斷……”
“如果還把枝節崴斷，那麽你在教宗冕下的心目中一定會地位大降。”索菲亞看著他，聖紮迦利感覺自己的言語都在她意料之中，“我這裏反正艙門還開著，如果不介意可以來這邊躲一下。”
聖紮迦利謹慎地沉默，索菲亞態度忽然轉變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沒那麽好說話。
“在此之前，你不妨抽幾分鍾跟我聊一聊下麵那位聖劍的來曆。”
世界上所有的聖劍都跟奧蘭帝國脫不開關係，所以索菲亞查不到的事情，聖紮迦利多半有線索，就看他願不願意說。
“先讓人返回你們的要塞。”聖紮迦利妥協了。
夜幕係統直接將坐標和返回軌道傳給送葬人的地麵部隊，很快他們也從飛行艙回收口進入了空漏銀河的安全地區。索菲亞倒是不怕救人之後被聖紮迦利坑，因為反正這些部隊在她的要塞裏，捏圓捏扁都是她說了算。
“我已經聯絡過來教廷那邊，可是教廷對我們眼前那位聖劍並沒有多少了解。”聖紮迦利低頭看了看資料，“她應該是普朗曼人，在奧蘭進修騎士修行。我查到了她的相關課程安排，所有導師都非常出名，其中甚至包括前任聖殿騎士團騎士長傑拉爾德。不過傑拉爾德閣下被很多騎士學院掛名為導師，這個課程安排並不能代表什麽。”
聖紮迦利及時地撇清蓮恩跟教廷的關係，免得讓索菲亞對送葬人也心生間隙。
索菲亞看得出對方在避重就輕推卸責任，她敲敲指揮台，問：“那麽她是怎麽成為聖劍的，教廷的管理已經鬆弛到這個地步了嗎？”
“……這個……我不清楚。”聖紮迦利想到了約書亞。
那位騎士長大人似乎很清楚蓮恩是從哪兒獲得了聖劍的力量，但是又不願意透露實情。
“哦，你不清楚？”索菲亞一副冷淡的神色，聖紮迦利覺得她隨時有可能撕票――她手裏還握著送葬人的幾十個戰鬥單位。
聖紮迦利清了清嗓子，神色嚴正：“我確實不清楚，這是騎士團的事情，而騎士團也好，裁判所也好，他們在奧蘭都相對比較獨立，我沒法查到更多資料。”
索菲亞揣摩著他的言辭，準備開始下一輪嘴炮攻勢，直到他吐露實情為止。
此時在殼層宿舍裏的安默拉也沒能閑下來。
她還在跟小波文討論關於如何安置獸人部落的問題。
最靠譜的應該是等北方戰事平靜，索菲亞集中精力處理國內糾紛，而普朗曼揪著聖蘭斯卡特與奧蘭找麻煩的時候，偷偷摸摸把那十船獸人運去森林獸人部落。可是仔細一想這個方法漏洞很多，因為森林獸人的領地劃分很嚴格的，強行塞個部落進來不太現實。再加上水土不服，無法抵抗森林寄生蟲或者傳染病的病原體等等問題，冰原獸人很難在森林裏生活。
然後小波文又提出可以把他們送去隨便哪個孤島上呆著。可安默拉覺得這不靠譜，這樣沒有合法身份在外麵當野人，萬一哪天被路過的監控魔導式查到了呢？還有，隨便找個孤島也不能保證獸人的存活率，他們必須有個適合生存的環境，要打疫苗，要種植糧食或是捕獵。”
“送去黑塔城行嗎？”安默拉語出驚人。
小波文被嚇了一跳：“偷渡一個兩個沒問題，但是十船有點過分吧……”
安默拉反問：“黑塔城的奴隸交易是怎麽運的？不都是一船一船嗎？”
“奴隸是作為貨物存在的，跟偷渡人口是兩個概念。”小波文解釋道，“黑塔城居民數量差不多要接近飽和了，而且一兩年內應該不會再建衛星城，所以很難往這兒搬。當然，奴隸不能算作居民。”
“那麽就當成奴隸運過去吧。”安默拉想了想，“你去注冊一個角鬥場，隻要空殼就行。然後把所有獸人塞到這個虛假的角鬥場裏麵，給他們辦理身份，等以後再慢慢想辦法轉出黑塔城。”
克洛寧萬萬沒想到，自己不久前的擔心居然不是多餘的。
他還真被當成“奴隸”送去剛剛注冊出來的角鬥場了。
天亮了。
遙遠的天邊泛起蔚藍色，一層薄薄的朝暉在地平線上渲染。遠處看起來已經十分明亮了，可是蓮恩他們所在的穀地裏依然看上去十分昏暗。這種身處黑暗卻能看見光明在遙遠他方閃耀的感覺越發讓人絕望。
參謀實在是找不出能和蓮恩說的話題，所以隻能沉默。幸好跟蓮恩這樣的大美人呆在一起，就算沉默也不過過得太艱難。
他看著逐漸轉化形態中的空漏光年與聖棺，心裏明白已經是戰鬥的時候了。
“他們開始空投飛行艙了。”
蓮恩按著劍，眺望空中的龐然大物：“我明白。”
轉化形態中的天空要塞會比較脆弱，因為它既沒法使用之前那個形態所具備的某些特性，也沒法使用正在轉換總的那個形態所具備的特性。而且轉化形態的時候，大部分戰鬥單位都被要求呆在特定的位置，他們無法移動也沒法及時應援。隻要能從外部擊破這些戰鬥單位所處的地方，那麽很容易造成大量損失。
“你在害怕嗎？”蓮恩站起來，側過臉看了一下參謀先生。
“不、不是。”在美麗的姑娘麵前絕對不能承認自己的恐懼，參謀先生挺胸說道，“我在為您擔心。”
“謝謝您的擔心。”蓮恩客氣地回答，她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麵，幾乎從未掩飾自己的行蹤，“雖然我不怎麽需要。”
所有走在她身後的人都能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們失去恐懼，變得勇敢果斷。
朝暉一點點變得明亮閃耀，仿佛隨著蓮恩的步伐前行，太陽也升了起來。
空漏銀河仿照星空構建的外表漸漸失去了震撼人心的麵貌，它外表的星光被太陽光掩蓋過去，通體銀白色顯得有點刺目。它旁邊的聖棺是由金色棱柱堆疊而成的，那種半透明的建築材料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尤為矚目。
他們十分宏偉，在天空中就像兩個巨大的靶子。
“需要進行狙擊嗎？”夜幕係統捕捉到了蓮恩的畫麵，“她其實沒想過要隱藏自己，我們也許可以直接狙殺她。”
聖騎士具有一定的器化特質，這種特性可以讓他們逃避很多危險，傑拉爾德就曾經讓天空要塞誤以為自己是一塊石頭或者一根草。現在看來蓮恩似乎是打算正麵硬來，她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
“她沒想過要隱藏自己，因為她知道藏不了，她後麵還跟著魔導部隊呢。”索菲亞把蓮恩的影像拖到屏幕角上，然後開始飛快地輸入指令，“我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管她。”
索菲亞的選擇確實機智。
如果兩個天空要塞對地麵單位進行狙殺還被她逃脫，那麽勢必會對士氣造成很大的傷害。而且火力被牽製的話就沒法迅速占領這裏然後撤離了，等普朗曼的天空要塞趕到，他們做什麽都不會像現在這麽舒服。麵對這種進行挑釁與牽扯的個人戰鬥單位，最好的辦法就是放著不管，完成該完成的任務，然後再選擇抽出手來集火她還是直接離開。
“明白了。”夜幕係統思考得很快，“加快占領節奏。”
無數飛行艙被投放下去，地上屬於普朗曼的防禦單位一點點被拔除。索菲亞注視著屏幕上一點點由紅色變成綠色的地圖，手上的動作快得驚人。雖然有夜幕係統這樣可以進行自我思考的係統，但是她同樣具備作為一個軍團指揮官應該有的基本素養――在複雜紛繁變幻多端的戰場中做出最及時最合理的應對。
要想對蓮恩或者傑拉爾德這種聖器造成傷害，至少要戰略級魔導式。而構建戰略級魔導式所占用的資源早就足夠空漏銀河與聖棺占領這鬼地方一百遍了。
“神的器物……”索菲亞朝角落裏看了一眼，蓮恩直接朝他們投放飛行艙的地方走了過去，“可惜與她對峙的不僅是人的器物，還有人本身，除非神降臨此處……”
蓮恩仿佛可以穿過屏幕察覺到她的視線。
她抬起頭，朝著遙遠的天空要塞微笑，手中長劍倒豎，劍尖朝下，劍柄指著天空。一股貫通天地的金色光柱拔地而起，萬千聖靈的歌唱之聲響徹天際，金色的陽光穿破厚重的雲層與地上的光芒連接。她身邊的參謀沒料到她爆發得如此突然，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作為人類的軀體就被純粹的光構成的巨劍替代了。
這股光芒構成的劍大得驚人，天馬的殘影環繞在劍柄四周，每一次劍身震顫都發出震撼心靈的聖歌。
“太激進了吧……”夜幕係統看著愣了一會兒，“我以為她至少要等我們把人空投完畢再一舉消滅。”
他以最快的速度停止了飛行艙的投擲，否則撞在劍上會造成巨大損失。造成損失的原因倒不是天空要塞懼怕那個劍的硬度與強度，而是因為空投時速度極快，對撞會產生的巨大衝擊力，飛行艙的人很難在這種衝擊中活下去。
“她當然不是為了殺光我們才來的。”索菲亞嗤笑了一聲，指甲劃過唇角，“分割戰場，下麵的人沒法逃，上麵的人沒法救。”
夜幕係統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他馬上說道：“需要繼續投放飛行艙嗎？”
“不，不管她，開始進行遠程攻占。”
索菲亞說著就打了個嗬欠，她確實已經非常疲憊了。
“您需要休息一下嗎？”夜幕及時表忠心，“如果您身體撐不住，我一個人也能好好指揮。”
“你根本不是一個人。”索菲亞冷冷地說道。
夜幕有點小羞澀：“對，我還有您，我的陛下。”
索菲亞：“……算了。”
遠在北方的搜查人員也看見了這道巨大的劍形光芒，他們中大部分都震驚於這種奇觀，而安默拉卻莫名覺得這光芒有點熟悉。傑拉爾德身上的氣息與這個幾乎一致，那是一種被物化的，沒有人類氣息的力量。
安默拉抬頭看著劍柄，那上麵環繞著金色的天馬殘影，劍柄最上端穿入了雲層，仿佛神明伸出手，從雲層中執劍下揮。
“是聖器，哪兒來的這種東西？”布蘭登巡邏結束正準備換班，可是沒想到一抬頭就看見了這麽驚人的一幕。
“是送葬人部隊裏的嗎？”安默拉還不太確定這光芒的來路。
布蘭登搖頭：“我怎麽知道，不過如果送葬人裝配了聖器，那他們也沒必要跟我們隱瞞啊。”
安默拉暫時不想聯絡索菲亞，她皺著眉觀察那柄巨劍：“搜查結束，我們歸隊吧。”
布蘭登眼睛睜大了，他愣了一下說：“我們不是應該駐守在這兒，直到……”
“我說歸隊，現在就往那邊趕。”
安默拉立刻給所有人下達命令，然後衝進神廟，牽起翼蜥就直接起飛。她的部下們動作也十分迅速，並且不像布蘭登那樣喜歡唧唧歪歪，很快隊伍就整合完畢，所有人都跟著安默拉往天空要塞所在的地方飛去。
據安默拉所知，現有的聖器包括前任騎士團團長傑拉爾德、奧蘭教宗、現任裁判長、現任騎士團團長。這幾個人中，傑拉爾德在幫她帶孩子，奧蘭教宗這麽老了肯定經不起這個折騰，現任裁判長不會離開審判所。所以在大運河附近化身聖劍的，要麽就是現任聖殿騎士團的騎士長約書亞，要麽就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她以最快速度聯係上遠在聖蘭斯卡特的傑拉爾德。
“你再跟我解釋一遍！為什麽蓮恩會在天災軍團！為什麽她現在成了聖器！”
傑拉爾德一接通通訊式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啊……”
“如果沒記錯，你說過她正在奧蘭進修的！我以為她課程都是你在負責？所以為什麽她會被溫妮夫人拉入自己的勢力？為什麽現在她化身聖劍在幫普朗曼軍隊對抗天空要塞？”
安默拉聽起來特別激動，差點把傑拉爾德吼聾了。
“我不知道啊。”傑拉爾德說不出話來，他預感自己又要被罵於是立刻接過話頭，“我都離開奧蘭好一段時間了，在那次出差護送聖女的時候就請假把她交給騎士團，沒想到蓮恩的變化居然這麽快啊，哈哈哈哈哈……”
安默拉想衝到通訊式另一頭打他一頓。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她憤怒地說道，“我在獸人部落就問過你，蓮恩是不是跟你一樣被曙光物化過，可是你說沒有！離開獸人部落之後，她居然在幫聖蘭斯卡特的商隊走私獸人肉，你對此還是一無所知……我放過你不止一次了！”
傑拉爾德聽出來對方確實很生氣，於是不再說笑，而是認真回答：“我確實不知道，她是去進修的，課程有很多。我隻是她的導師，又不是她爸，怎麽可能什麽事情都一清二楚。”
安默拉平複了一下心情，她緊握著翼蜥脖子後麵的那塊鱗片，差點把它掐得掉下來。
“你離開奧蘭之後把她交給了誰？”
傑拉爾德老實回答：“騎士團啊，她肯定隻能呆在那地方。”
安默拉的聲音聽起來足以掀起一場暴風雨：“所以她現在的‘偉大成就’都來自現任騎士長的友情指點？”
傑拉爾德隱約是沉默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開口說話了，安默拉少有地沒能辨別出他的情緒。
“約書亞很忙，應該沒空管她。”
“那麽，你告訴我，蓮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她能在身具麥靈痕契約的情況下，成為曙光女神的聖劍！”
安默拉幾乎是吼起來了。
傑拉爾德無言以對。
安默拉在獸人部落的時候就跟他說起過麥靈痕契約的事情了，但是他忘得快。現在一想，果然問題很大，麥靈痕契約可以讓人的靈魂瞬間墮落到地獄第五層最下之窖門，同時可以賦予人強大的力量。
它被稱為“靈魂出賣者的契約”。
如果蓮恩簽訂過這個契約，那麽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被曙光女神選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現在你懂了，有除我以外的人能夠解除麥靈痕契約。”安默拉努力了好幾次才恢複之前的心平氣和，“我告訴你這意味著什麽……第一種可能性，我這輩子的噩夢沒結束；第二種可能性，神還活著。”
“別那麽悲觀，當然也可能存在第三種。”傑拉爾德安慰她，“我覺得跟約書亞脫不開關係，好吧，我不該直接把蓮恩扔在聖殿騎士團，那個人確實比較難對付……至少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應對的。”
安默拉的眉毛擰起來：“約書亞？據說是個比我隻大一歲的聖劍，而且是孤兒出身。”
“他在奧蘭被稱為天降之子，很多人，包括教廷高層，都認為他能帶領奧蘭走向輝煌。”傑拉爾德少有地嚴肅起來，“從各種方麵看，他確實表現得比我要更優秀，奧蘭對他寄予了極大的期望。他的名字，約書亞，那是帶領信徒們走向應許之地的聖人的名字。”
在奧蘭教廷看來，這個孤兒可以帶領他們走向神明應許的未來。
“這都是廢話，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麥靈痕契約。”安默拉始終在糾結這個問題。
“也許是靈魂救贖，也許是其他的神恩，我也不清楚。”
安默拉簡直沒法對傑拉爾德報以希望了：“好好好，你帶好孩子。再見。”
傑拉爾德無辜地被她扔在了一邊。
安默拉駕馭著翼蜥，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戰場的位置。
但是戰局爆發的速度比他們所有人飛行的速度都更快。
她剛剛抵擋邊緣，那柄純粹由光構成的聖劍就直接調轉了一個位置，瞬間指向空中正在由普通形態轉化為戰爭形態的空漏光年。還沒等安默拉做出什麽反應，它就像離弦之箭般朝著被譽為“牢不可破”的空中堡壘刺了過去。
金色的光芒充斥了視線的每一處，整個大地都被半球形的金色結界籠罩。金色的神聖魔法陣從地上呼嘯而起，一層層地震蕩開去，聖十字架壓製了天空，阻隔在它與大地之間。
安默拉聽見聖歌越發清晰，無數個模糊的沒有具體意義的靈魂之聲纏繞著她。神國上的開拓度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飆升，那是陌生而可怕的，從來就不屬於她的力量，再一次充斥在她的身體裏。
遙遠星空中，死去的神正在與地上的人呼應！
137、騎士（下）
“見鬼……”之前還對聖劍一事將信將疑的聖紮迦利終於忍不住出聲了，“那到底是誰？”
約書亞雖然回應了他，但是他說法十分含糊，聖紮迦利隻知道眼前這位聖劍並不屬於奧蘭，但她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成為聖劍的呢？對此聖紮迦利一無所知。
“他們居然妄想用一個人攔住兩個天空要塞的路……”
索菲亞在屏幕裏回答說：“能攔一會兒是一會兒，過個十分鍾你就能看見四個天空要塞在這裏對峙了。”
聖紮迦利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現在已經不是人類個體戰力占主導地位的時代了，對方再強也不可能勝得過天空要塞。她最多憑借聖劍的特性為普朗曼帝國拖延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內普朗曼的天空要塞會趕來救場。
“我們不應該跟她糾纏過多。”聖紮迦利很快看清楚形式，“直接封死運河，不去管她。”
構成聖棺的那些棱形方塊以極快的速度解構並且完成重組，寒冰的光芒從棱塊間隙裏的炮口裏折射出來。人造寒冰的溫度遠低於這裏的氣溫，它會讓接觸者受到嚴重凍傷。淺藍色近白的光芒像閃電般躍向河麵，原本隻是表麵冰封的河道徹底結成了冰。
不僅是這樣，連帶它周圍都開始有寒冰堆壘。
聖棺的操作艙中，無數魔導師進行著意識的傳輸與控製，他們在魔導係統的統籌下各自構建小型魔法陣，然後再連綴成大型的，足以覆蓋這部分河道的魔法陣。
魔法陣裏頭照射出巨大金色的圖案，那是奧蘭的國旗。
“封得差不多了……”聖紮迦利看見河道被封鎖之後正要鬆口氣，可是魔導係統的聲音忽然響起。
“殼層底部飛行艙受到攻擊，準備開啟外圍護盾。”
“殼層外側擋風翼受到猛烈撞擊，受損度超過百分之三十五，正在調派維修部隊。”
“底部飛行艙回收口與投放口受到持續破壞，請及時調回戰鬥部隊並且關閉投放口。”
聖紮迦利的神色又變得嚴峻起來。
“暫時不要開啟護盾，先把地麵部隊撤離。”
飛行艙的投放口與回收口是天空要塞比較常用的與外界連通的渠道，它很重要，也相對較為脆弱。如果這些關鍵通道受到攻擊，損傷太大，那麽天空要塞內部變得危險起來。天空要塞可以在殼層外再開一層魔導護盾，這個護盾足以抵擋整個大陸上絕大部分攻擊。但是現在聖棺暫時沒法開啟這個魔導護盾，因為他們還有人在天空要塞外麵。
必須先把地麵上的人撤回來，然後才能關閉回收口，開啟魔導護盾。
“不，直接開盾。”索菲亞在另一邊對他的行為指指點點，“底下的人先不管了，反正那個聖劍的目的是拖住天空要塞，也沒空去殺人。”
“可是……”聖紮迦利心裏頭有點不滿，但是又不得不認同她的話，“明白了。”
與此同時索菲亞所在的空漏銀河也在執行同樣的命令。
“飛行艙回收口關閉，操作艙準備開啟魔導護盾。”
“殼層損傷度檢測中……檢測完成，正在自動修複。”
“維修部隊已經開始修複關鍵部分……完成度百分之四十。”
果然如索菲亞所料，獨自應對兩個天空要塞的蓮恩確實沒有太多時間去管地麵上那些零散的魔導部隊。但是這些魔導部隊也沒法騷擾到她，因為她身邊還有近百人的天災精英部隊。
安默拉觀察到索菲亞這邊已經開始準備開啟魔導護盾，所以也不接近天空要塞，而是在離雙方都有點距離的地方看著。
她覺得自己對於聖劍力量的反應比之前激烈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跟開拓度增大有關。隨著這個神秘指數的增加，她不但離自己大腦中那個不屬於她的意誌愈來愈接近，還離無盡星空裏死去的神越來越近。
安默拉遠遠地看著璀璨的金色劍光與天空要塞的炮火交錯，神色在光影變幻中顯得有點明暗不定。
她可以感覺到蓮恩身上的力量，那麽蓮恩能否感覺到她呢？
這麽微妙的距離，也許竭盡全力大喊一聲就能被聽見。
可是蓮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被門格爾關在地下酒窖時裏那樣。門格爾給她戴上項圈，捕捉著周圍聲波，監測她的身體狀況。她被鎖鏈捆縛，沉默地聽著蓮恩在門外問“安，你在嗎？”，然後又沉默著等她在幾分鍾後離開。
她和蓮恩的世界隻隔著那扇一推就能打開的地窖門。
可是蓮恩沒有推門，她也不曾選擇回答蓮恩――“是的，我在。”
於是她們之間永遠隔著那扇門。
“你怎麽來了？”索菲亞的聲音驚動了安默拉稍微有點消極的思緒。
安默拉早就想好了怎麽應對她：“北方發生地震，冰川坍塌，具體原因不明，我擔心還有危險，所以擅自帶人撤離了。”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那個地方很古怪。”
索菲亞應該也知道那邊地震的情況，她沒有多問：“直接過來吧，我開啟艙門接你們進來。”
夜幕係統不太放心地反駁了一句：“現在開啟艙門並不安全，等聖劍消停點再說吧。”
“你沒有決策權。”索菲亞向來不滿他隨意插話，“如果你被一柄聖劍嚇得連門都不敢開的話，我要你還有什麽用？”
夜幕心塞塞地去開艙門了。
安默拉平靜地問：“直接衝過去？”
“嗯，這邊火力會掩護你們的。”索菲亞聳肩道，“雖然可以拖延時間，但這不代表她能傷害空漏銀河。”
安默拉沉默了一會兒，索菲亞不知道是信號傳輸的延遲還是她在思考。
“明白了。”
從這裏橫穿天空要塞與神明聖劍的戰場，這樣站到蓮恩的麵前，她會不會注意到？
安默拉摸了摸被凍僵的鼻子，心想不管是注意到還是沒注意到都無所謂了。注意到了她也沒法上去認親，沒注意到她還能衝過去打招呼不成？
翼蜥雙翅一揮，逆著衝撞盤旋的氣流往高空飛去。
安默拉俯下身子，緊貼著它的背，厚實的軍裝根本擋不住凜冽的風。過分熾烈的光芒照耀在她的後背，幾乎要將人燒穿。
她眯著眼睛看翼蜥後頸處的儀表盤，在一片混亂的光影中確定好艙門位置，然後一口氣衝了上去。
進入艙門後還有種莫名的不真實感，但是她來不及想太多，更沒空回頭看下麵的狀況。艙門緩緩合上了，翼蜥背後的儀表盤上，綠色的友方單位迅速聚集在一起，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返回天空要塞。
安默拉從翼蜥身上跳下來，感覺頭暈得厲害，可能是剛剛風太大吹感冒了。不過這點問題不影響她的行動，她以最快速度帶著自己的新兵部隊返回宿舍區，然後趁索菲亞忙著應對蓮恩與即將到來的另外兩個天空要塞的上好時機聯絡上了小波文。
這次轉移走獸人部落完全是臨時起意的，她還有一大堆後續問題需要解決。
此時在指揮艙中。
“你明明說好的先關閉艙門打開護盾然後等聖劍進攻減緩！”
索菲亞坦然應對聖紮迦利的質問，她說：“可是我很善變。”
“……”聖紮迦利竟然無言以對，“你坑我。”
“這是意料之外的收獲。”索菲亞點點頭，“其實你現在召人回來也來不及了，不如就留在下麵當誘餌。”
“這有什麽好誘的？”聖紮迦利憤怒地說道，“四個天空要塞對峙，你要用納米級的誘餌去釣海島那麽大的鯨魚嗎？”
夜幕係統在旁邊忍不住笑了，然後被索菲亞斥責得差點哭出來。
“好吧，其實現在不是爭執這個的時候，趕快把河封上，把這片地方圈起來。”
“然後呢？”聖紮迦利不準備讓她這麽混過去，“然後底下的人怎麽辦？”
“你自己看著辦。”
“我可是被你硬拉過來襲擊運河的！”聖紮迦利怒不可遏，“在這裏生出枝節就算了，如果還把枝節崴斷……”
“如果還把枝節崴斷，那麽你在教宗冕下的心目中一定會地位大降。”索菲亞看著他，聖紮迦利感覺自己的言語都在她意料之中，“我這裏反正艙門還開著，如果不介意可以來這邊躲一下。”
聖紮迦利謹慎地沉默，索菲亞態度忽然轉變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沒那麽好說話。
“在此之前，你不妨抽幾分鍾跟我聊一聊下麵那位聖劍的來曆。”
世界上所有的聖劍都跟奧蘭帝國脫不開關係，所以索菲亞查不到的事情，聖紮迦利多半有線索，就看他願不願意說。
“先讓人返回你們的要塞。”聖紮迦利妥協了。
夜幕係統直接將坐標和返回軌道傳給送葬人的地麵部隊，很快他們也從飛行艙回收口進入了空漏銀河的安全地區。索菲亞倒是不怕救人之後被聖紮迦利坑，因為反正這些部隊在她的要塞裏，捏圓捏扁都是她說了算。
“我已經聯絡過來教廷那邊，可是教廷對我們眼前那位聖劍並沒有多少了解。”聖紮迦利低頭看了看資料，“她應該是普朗曼人，在奧蘭進修騎士修行。我查到了她的相關課程安排，所有導師都非常出名，其中甚至包括前任聖殿騎士團騎士長傑拉爾德。不過傑拉爾德閣下被很多騎士學院掛名為導師，這個課程安排並不能代表什麽。”
聖紮迦利及時地撇清蓮恩跟教廷的關係，免得讓索菲亞對送葬人也心生間隙。
索菲亞看得出對方在避重就輕推卸責任，她敲敲指揮台，問：“那麽她是怎麽成為聖劍的，教廷的管理已經鬆弛到這個地步了嗎？”
“……這個……我不清楚。”聖紮迦利想到了約書亞。
那位騎士長大人似乎很清楚蓮恩是從哪兒獲得了聖劍的力量，但是又不願意透露實情。
“哦，你不清楚？”索菲亞一副冷淡的神色，聖紮迦利覺得她隨時有可能撕票――她手裏還握著送葬人的幾十個戰鬥單位。
聖紮迦利清了清嗓子，神色嚴正：“我確實不清楚，這是騎士團的事情，而騎士團也好，裁判所也好，他們在奧蘭都相對比較獨立，我沒法查到更多資料。”
索菲亞揣摩著他的言辭，準備開始下一輪嘴炮攻勢，直到他吐露實情為止。
此時在殼層宿舍裏的安默拉也沒能閑下來。
她還在跟小波文討論關於如何安置獸人部落的問題。
最靠譜的應該是等北方戰事平靜，索菲亞集中精力處理國內糾紛，而普朗曼揪著聖蘭斯卡特與奧蘭找麻煩的時候，偷偷摸摸把那十船獸人運去森林獸人部落。可是仔細一想這個方法漏洞很多，因為森林獸人的領地劃分很嚴格的，強行塞個部落進來不太現實。再加上水土不服，無法抵抗森林寄生蟲或者傳染病的病原體等等問題，冰原獸人很難在森林裏生活。
然後小波文又提出可以把他們送去隨便哪個孤島上呆著。可安默拉覺得這不靠譜，這樣沒有合法身份在外麵當野人，萬一哪天被路過的監控魔導式查到了呢？還有，隨便找個孤島也不能保證獸人的存活率，他們必須有個適合生存的環境，要打疫苗，要種植糧食或是捕獵。”
“送去黑塔城行嗎？”安默拉語出驚人。
小波文被嚇了一跳：“偷渡一個兩個沒問題，但是十船有點過分吧……”
安默拉反問：“黑塔城的奴隸交易是怎麽運的？不都是一船一船嗎？”
“奴隸是作為貨物存在的，跟偷渡人口是兩個概念。”小波文解釋道，“黑塔城居民數量差不多要接近飽和了，而且一兩年內應該不會再建衛星城，所以很難往這兒搬。當然，奴隸不能算作居民。”
“那麽就當成奴隸運過去吧。”安默拉想了想，“你去注冊一個角鬥場，隻要空殼就行。然後把所有獸人塞到這個虛假的角鬥場裏麵，給他們辦理身份，等以後再慢慢想辦法轉出黑塔城。”
克洛寧萬萬沒想到，自己不久前的擔心居然不是多餘的。
他還真被當成“奴隸”送去剛剛注冊出來的角鬥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