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二年一月,振威軍晁雄部和宋襄部在鄭州西遭遇兀良合台部,深受敵軍火器之苦的兀良合台思出對策,以騎兵執鐵盾奔行抵禦敵軍子彈,突入宋襄步兵陣地,重創火槍軍,宋襄也在此役中不幸陣亡,振威軍銳氣受挫,退守鄭州,兀良合台聞南線蒙軍慘敗,加之自身損失也慘重,遂撤軍返回洛陽,隨後雙方交換戰俘,至此罷兵。李思業遂以晁雄救援不力治罪,將其降職三級,貶為校尉,命其隨水軍南下,戴罪立功。


    二月,宋國的上空已經是陰雲密布,風雨欲來,李思業的目光已無暇西顧,他投向南方、投向臨安,在那裏,他所行的棋局中正行出最關鍵的一步。


    臨安已經全城戒嚴,這一日黑夜深沉,河岸上薄霧彌漫,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點金商行的劉掌櫃便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朝外張望,他的帳本忘在商行了,商行離他家不到五十步遠,跑快些或許能拿回來,可是他又不敢將腳邁出大門,一天來,他感到越來越恐懼,臨安發生的一切讓他坐臥不安,他不知發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東家告訴他,聽說是皇宮出事了。


    沉悶的夜空暗藏殺機,突然,他覺得眼睛一花,對麵魏大人的府外似乎有個人影閃過,正當他在凝望魏了翁府邸之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蒙著麵罩,鬼一般的眼睛正陰森森地盯著他,隨即又突然消失,他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縮進屋裏,站在門廳裏顫個不停,隨即又關門落鎖。


    夜色更深,沿著街角傳來了沙沙的奔跑聲,還有輕微的馬蹄聲,這些聲音就在劉掌櫃家附近停了下來,劉掌櫃起身、坐下,起身再坐下,最終還是克製不住窺視的yu望,透著過門縫偷偷向外張望,他越看越心驚,張大的嘴巴竟然沒有能回過去,他看見了上百條黑影在閃動,如追影隨風般,一些分布在房角,一些聚集在大門口,他們手中竟然都、都拿著刀子。


    劉掌櫃猛地將手含在嘴裏,他想喊,可是他喊不出來,一隊巡邏的軍士就從他門前經過,視若無睹地揚長而去,劉掌櫃往後退了兩步,驚恐得臉都變了形,他突然明白過來,魏大人家要被滅門了,他驀地扭頭,拚命朝裏屋跑去,他要叫醒全家人,要讓他們全部都藏到地窖去。


    魏府外的黑影依舊紋絲不動地立在那裏,儼如石人,夜越來越深,房子和樹木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什麽。樹葉輕輕搖曳,遠處傳來公雞的報曉聲,黎明前最寒冷的一刻正悄然過去,府前的黑影群終於動了,象約好似的,緩緩地抽刀出鞘,在月黑星疏的夜裏,刀刃寒光逼人,幾個黑影飛身躍過高牆,很快門內傳來幾聲沉悶的倒地聲,門鎖破裂,整扇門吱嘎被拉開,黑影一湧而入,驟然,魏府裏傳來一片淒慘的哭叫聲,聲音劃破夜空,地窖裏的劉掌櫃驚恐地堵住耳朵,隨即無力地垂下了眼皮。


    公雞的報曉聲儼如閻王的催命符,幾乎是同一時刻,喬行簡府、葛洪府、吳潛府、董槐府等等,臨安一百多公卿大臣及親王府紛紛遭到黑衣人襲擊,或滅門或殺戮警告,直到天亮時,整個臨安依然籠罩在血腥之中。


    半夜裏,董宋臣驀地從沉睡中醒來,象是有什麽聲響驚動了他,他揉了揉眼睛,房間裏依然燈火通明,壁爐裏的木材正燒得正旺,幾個小太監也趴在桌上睡著了,董宋臣暗罵一聲,剛要趴下再睡,可又突然象想到什麽,象彈簧般跳了起來,他舉燈小心地來到屋角,拉開一隻活動的櫃子,在櫃子後麵露出幾排手腕粗的鐵柵欄,這裏竟然是一個秘密牢房,他將燈再舉高一些,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見牢房的一角綣著一堆黃色的衣裙,這才點點頭,“一切正常!”,他正準備離開,不料衣裙動了一下,黑發落地,抬起一張慘白的臉來,眼神疲憊而空洞,她微微看了一眼董宋臣,頭又無力地垂下,她便是當今太後謝道清,一個月前便被囚禁於此,起初聲色俱厲,隨而哀求哭泣,但卻沒有一個人理她,而現在,她的嗓子已經喊啞,身心疲憊,嬴弱之極,她已經猜到是宮廷政變?可自己身在哪裏?為什麽她的失蹤卻沒有引起半點異動,而眼前這個太監曾是皇上最信任最專寵的宦官,現在卻成了看押她的牢頭,謝道清不知是該哭還是放聲狂笑,以示對命運的嘲諷。


    董宋臣冷漠地和她對視一眼,仿佛在看一尊泥塑或是木偶,應該就是這幾天了,丁大全發動政變的日子,隻要他的新主子一腳踏上金鑾殿,那時就可以用一杯毒酒送這個女人歸天,而他就可以美美地享受下半生的榮華富貴。


    就在他的目光轉向櫃子,要將它歸位時,將他驚醒的異響再次響起,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象是金戈鐵馬的喊殺聲,又似乎夾雜著臨死前的慘呼,這聲音圍著房子打轉,使房子戰栗不已,突然聲音又沒了,他豎起耳朵,卻聽見公雞在賣勁地報曉,董宋臣急走兩步,拉開了窗簾,又砰地推開窗戶,第一道灰蒙蒙的曙光射進屋裏,緊接著一股寒氣從敞開的窗戶中竄了進來。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等董宋臣反映過來,門口已經出現大群如狼似虎的武裝士兵,殺氣騰騰闖了進來,兩個尚在睡覺的小太監頓時被驚醒,嚇得鑽進了桌肚。


    “太後在哪裏?”為首軍官怒目圓睜,舉劍直指董宋臣喝道。


    董宋臣一驚,識得此人是丁大全心腹,禦前諸軍都統製夏貴,自己與他從來熟識,怎麽現在象陌路人一般。


    “夏將軍,你這是何故?”


    夏貴不語,一眼掃到尚未合攏的櫃子,緩緩上前,猛地一腳踹開,眼睛射出一絲冷笑,他看見了此行的獵物:太後謝道清。


    謝道清也被巨大的響聲驚動,慢慢地抬起頭來,打量著對麵之人,空洞的眼睛裏竟慢慢放出光澤,這是皇上臨終前剛剛提拔的都統製夏貴,還曾在皇上和自己麵前信誓旦旦效忠趙宋江山,怎麽提著劍來見自己,難道、難道他是來救自己不成?一念既起,謝道清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站起撲向鐵柵欄叫道:“夏將軍,快救救哀家!”


    夏貴卻紋絲不動,眼皮垂下淡淡奸笑道:“太後可知發生了什麽事?”


    謝道清的臉刷地變得慘白,無力地向後退了一步,“他不是來救自己的,否則還會站著給自己解釋什麽嗎?”


    她慘笑一聲,靠著牆顫聲道:“你說吧!哀家聽著。”


    “昨夜嗣榮王趙與芮造反,用蓄養的死士血洗臨安一百零八戶王公大臣府第,現在正在攻打皇宮,丁相公正在率禦林軍與反賊苦鬥,相公已經抵擋不住,又恐怕太後玉體被賊人所辱,故命我來送太後去見先皇。”


    “哈!哈!”謝道清突然狂笑起來,指著夏貴冷笑道:“我若是在宮中聽你這樣說,還倒真信幾分,可你不看看我現在是什麽樣子,一個月了,你突然跑來說嗣榮王造反,你不覺得有點滑稽嗎?我看是嗣榮王平亂才是真。”


    旁邊的董宋臣正在奇怪,為何又突然變成了嗣榮王造反,聽謝道清之言才突然反應過來,嗣榮王造反不過是丁大全掩飾罪惡的借口,董宋臣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這些事丁大全從不告訴自己,說明自己已經沒有什麽用處,難道他要、他要殺自己滅口不成,董宋臣咽了口唾沫,腿發軟,瑟瑟地抖起來,他剛想沿牆邊溜走,卻見夏貴淩厲的眼光掃來,他頓時嚇得噤若寒蟬,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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