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思業一句話聽得那仙長臉色大變,他睜開一雙天目眼,惡狠狠地盯著李思業,半響才長歎一聲:“罷了。凡人無知,不知天機不可泄,我欲自損五十年道行反落得如此下場,讓人齒冷。清風,收拾東西我們走吧!”


    眾人頓時慌了手腳,皆回頭怒視李思業。那酒店的劉掌櫃連忙說道:“仙長息怒,他不是我們鎮上人!”


    李思業見眾人中毒已深,便搖搖頭帶領手下離去。


    來到大街上,李思業對王四寶說道:“明明有人取了豬血來弄鬼賺點小錢,可笑這幫人不知哪裏請來的仙長,白白被騙去那麽多錢。我倒真有點佩服那仙長,是個人才,不直接要錢,卻要銀子做什麽法器,編一通胡話還扯上二十八宿,最後知道抓不了鬼還留下一尾圓謊,怕人找上門去。真是人才啊!”


    他突然有了一種招攬此人的想法,隨即搖搖頭,暗笑自己想法荒唐。


    王四寶也笑笑說道:“不瞞東主,他哄得連我都有點相信了。你們呢?”


    眾親兵都點點頭,表示和王四寶有同感。


    眾人走到鎮口正要離去之時,王四寶突然想起一事:“東主!我有件私事可否讓我去辦一下,很快便回”


    “什麽事?”


    “東主,我是潼川府人,離這邊東北約三百裏,這次也沒有時間去了。我這幾年也攢下一點錢,我想給家裏送去。”


    “可是三百裏你怎能馬上就回?”


    “不去潼川府,我大哥在這眉前鎮上有個拜把子,我托他送。”


    “那就一起去吧!”


    “我要去的那家人叫趙伯,他就住在鎮子的最南邊上,旁邊就是山神廟”


    轉過彎,眾人便看到了趙伯家,旁邊一棵下有幾個孩童在玩耍。


    “東主,那個穿紅的小姑娘便是趙大哥的女兒。”


    王四寶笑笑上前說道:“二丫,我又來了,快去告訴你爹準備午飯。”


    那女孩抬頭看見王四寶仿佛象見了鬼似的,扭頭就往家裏跑去,遠遠地還聽見她的大喊:


    “娘!娘!那個能吃的豬叔叔又來了!”


    “他奶奶的,這小娘眼睛好毒!我隻來過一次,她便記住了。”


    李思業強忍住笑:“若是我,也會記住的!”


    眾人走到趙伯家,隻見大門開著,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三間半舊的瓦房,屋簷下掛著幾串曬幹的辣椒,前麵是個小院,兩邊各有一個豬舍,院子裏有一隻老母雞正帶著一群雞崽在地裏找食。


    眾人剛要跨進院子,便聽見屋內傳來飯勺刮鍋底的聲音,一名中年男子從屋裏走出,他看了看王四寶便寒著臉說道:“你們來得不巧,我家剛吃過午飯。”


    “我說趙大哥,別這麽小瞧人,我這次來可不是為吃飯的。”


    趙伯聽他們不吃飯,這才說道:“大家進屋坐吧!”


    進了屋趙伯便朝裏間喊道:“他娘!你們先吃吧!客人吃過了。”


    王四寶聽了微微有氣,他從袋中取出一包銀子放在桌上。


    “請把這個轉給我大哥,裏麵還有一封信”


    說完又掏一錠約十兩重的銀子道:“這是給趙大哥的,算是謝禮。”


    就在這時,裏屋一直在窺視的趙伯娘子就象一隻奪食的母雞,飛奔出來一把搶過銀子。


    她臉上笑開了花,眼睛裏放出異樣的光芒,她拿著銀子左看右看,突然臉一沉對丈夫說道:


    “這銀子恐怕是假的吧!不行!我要到鎮上找銀鋪問問。”說完不等眾人說話,一陣風似的跑掉了。


    那趙伯見妻子出醜,隻得苦笑著對李思業說道:“鄉下婆娘沒見過什麽世麵,請東主見諒!”


    李思業剛要說話,突然見酒店裏的小二從院門走過,心裏覺得奇怪便跟了出去,見他走進了不遠處的山神廟,他這才想起這小二是來替劉掌櫃供錢的。


    山神廟不大,門窗都已經沒有了,就隻剩一間空空的殿堂,上麵供了座泥胎,隻見彩塑已經褪盡,露出黃土本色,看旁邊還塑有一犬便可推算出這泥胎應該就是二郎神楊戩了,可笑他左手的三尖二刃刀已經斷掉,不知被誰換成根扁擔,乍一看還以為是個挑糞回來的老農。


    泥胎的前麵擺著一個案桌,腿已經掉了一條,桌麵是用棺材板改成,上麵放著一串錢,正是酒店劉掌櫃用來買通女鬼的免災錢,錢用一根紅繩串著,王四寶正提著褲子眼巴巴地看著那根繩,他本來是從自己褲帶上割下一截給劉掌櫃,不料割得多了一點,吃飽飯後剩下的又不夠了。


    山神廟屹立在荒野中,背後是一片柳林,柳樹已經開花,爆出團團的柳絮隨風飄散,李思業和幾名親兵便埋伏在這片柳林裏,若那鬼來必然會從這柳林路過。


    王四寶自告奮勇留在廟裏,李思業以為他是以隊長之身犯險,心中暗暗嘉許。王四寶此時正蹲在案桌下麵,錢已經被他扔到了地上,放在一塊小石板上,本來他已經取下了繩子,錢撒了一地,但他突然想到那鬼一枚枚拾錢肯定會看見自己,再加上他猛然記起這案桌的本來用途時,不禁嚇得毛骨悚然,便打消了取繩的念頭。


    王四寶死死地盯著那串錢,心裏不停地咒罵著,地上已經被他撒了薄薄的一層沙子,無論誰走來,他都能聽見腳步聲。由於身體肥胖,他此時已蹲得兩腿酸軟。突然,王四寶覺得眼睛花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石板上什麽也沒有了,那串錢竟在刹那間蹤影全無。


    “鬼!”王四寶隻覺頭皮炸裂開來,他大喊一聲,腿一軟撞在案桌腿上,案桌頓時被頃翻,發出巨大的響聲。


    李思業在柳林裏突然發現一道灰影從頭頂閃過,再細看時卻什麽也沒有,這時山神廟裏傳來了王四寶的大叫聲,他顧不得去追出柳林,便率領眾人往山神廟跑去。進了廟隻見王四寶坐在地上,臉色嚇得煞白,麵頰上的肥肉在‘嘟、嘟’地顫抖著,牙齒在拚命地上下打架。


    “你看見什麽了?”


    “什、什麽也沒有看見!”


    “那怎麽嚇成了這樣!”


    “就是什麽也沒看見才、才讓人害怕,錢已經被鬼取走了。”


    “什麽鬼!胡說八道!”李思很清楚的看見那個灰影,那應該是個武功極高的人,他心裏已經略略有了腹案,他現在需要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想法。


    地上沒有腳印,應該是從空中來的,後牆上有個空窗,朝著柳林方向,這人肯定就是從這裏進來的。按理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進窗拿錢就走,他必然要有個借力之處,李思業的眼光停在了泥胎之上,隻能從這裏借力了。他開始細細的檢查這個泥胎,王四寶也站了起來,一手拉著褲子,繞到後麵去檢查。


    突然王四寶大叫起來,李思業等人衝了過來,隻見王四寶指著泥胎的頭頂大喊:“快看那裏。”


    由於年久,泥胎後麵布滿了灰塵,但就在它的頭頂卻清清楚楚印有四根指頭印,缺了一個無名指的痕跡。


    李思業心中赫然開朗,有了這斷一指的手印,再有王四寶那截份量比山還重的捆妖繩,這鬼還能跑到哪裏去,他對眾人笑笑說道:“走!跟我抓鬼去。”


    宋仙長的七星法壇就搭在山神廟前,經過二夜的趕工,最重要的法器——兩根亮銀棍已經鑄好,此刻就放在兩隻鋪有紅綢的大盤裏。


    “仙師,是否可以開始了?”


    “不!虛星尚未歸位,此時動手恐怕會驚動天庭。”那宋仙師見鎮上捐的銀兩有剩的,心中暗暗懊悔,早知便聽了那人所言,索性真鑄兩柄銀錘,可是話已說滿,又如何再添一件法器呢?


    宋仙長突然大叫一聲:“清風!你可將為師的玉淨瓶帶來?”


    清風見師傅滿眼悲憤,仿佛已功敗垂成似的,他惶恐地跪下:“徒兒該死,隻顧想著為民除害,反倒把這件最重要的法器給忘了。”


    “哎呀!”宋仙長拚命跺腳,他轉頭對鎮長一行人說道:“小徒愚笨,竟忘了盛妖血的玉淨瓶。唉!也不怪他,本來是抓鬼的,沒想到卻變成了捉妖,這可如何是好?”


    “那用剩下的銀兩鑄個銀瓶可能替代?”李思業不知從那裏鑽出來,一臉肅然地看著宋仙長。


    宋仙長呆呆的看著李思業,這本是他準備再翻過幾座山後最後才要說的話,卻被這廝搶先說了出來,現在可如何圓下去,實在讓他好生為難。


    “是啊!宋仙長,用銀瓶行不行?”眾人七嘴八舌問道,生怕仙長再一怒之下拔腿走掉。


    宋仙長見眾人湊趣,心中暗喜,他強忍住臉上的笑意。


    “這....也罷!銀瓶不比玉瓶,效果可能會差一些,你們可要想好。"


    “但憑仙長做主!”


    於是,法器具備、腰包塞滿,宋仙長開始施法除妖,隻他高站法壇之上,披頭散發,兩眼炯炯冒光,左手桃木乾坤劍,右手捉鬼招魂幡,口中太上老君急急令,時而噴雲吐霧、時而火光衝天,隻看得壇下一幫愚夫蠢婦個個磕頭如搗蒜。


    “妖孽!哪裏走!徒兒,準備法器隨為師進山除妖!”


    一師一徒大呼小叫卷塵而去,剛出鎮口,卻見那個獻策之人帶著十幾名手下從樹林閃出,笑吟吟地攔住了前途,樹上又跳下一名半截黑塔般的大漢斷了後路。


    李思業大笑道:“我擔心銀棍和銀瓶太重,仙長拿著吃力,特趕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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