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戰役震動了整個山東,此戰如同一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水塘,一舉打破了山東的平衡局勢,無論是益都府的李全、東平府夏全以及莒州彭義斌、沂州趙必勝、海州劉慶福、曹州的嚴實都敏感地察覺到,山東的群雄時代即將來臨。


    李全率先而動,趁虛出兵占領了博州,緊接著兵鋒一轉,直指大戰初歇的密州,但就在此時,留守益都府


    的楊妙真突然率五萬軍南下攻打東平府,這使得李全不得不改變攻打密州的戰略部署,轉頭圍攻東平府。


    夏全在惱怒之下,集東平府及藤、邳、兗、泰安數州近十五萬大軍匯集東平府以抗衡李全夫妻的圍攻,但屢被李全軍所破,眼看夏全即將大勢已去。就在這時,原本一直沉默的莒州彭義斌突然出手,命副將趙邦永守莒州,自己率軍三萬突插李全的後背,奪取了博州,李全倉促之下隻得撤退到濟南,分兵敵住彭義斌,夏全頓時緩過氣來,一舉擊敗李全手下大將範成進,三軍逐漸戰成了膠著狀態。就在這時,一直被大家遺忘和輕視的密州李思業抓住了機會,突然出兵益都府,一月間,橫掃山東半島,終於在眾人麵前彰顯出了他的雄才大略。


    這一天冷千鐸找到周翰海,向他傳達了李思業的最新決定,周翰海暴怒地望著冷千鐸大聲的叫喊起來:“什麽!大將軍要打益都府!這絕對不行!”他臨回來前答應過楊妙真,振威軍一定會配合李全的作戰,不料李思業竟產生了趁虛而入的念頭,這實在讓他萬萬不能接受。


    冷千鐸一把將他按了下來,笑道:“坐下!坐下!你吼什麽?先冷靜一下。”


    冷千鐸接下來沒有說話,而是要讓周翰海先從極衝動的情緒中平靜下來,同時大腦裏飛快地考慮著最有力的說詞。今天上午,大將軍把他叫去,突然告訴他自己準備趁李全被夏全拖住的時機進攻益都府,冷千鐸跳入腦海的第一個詞便是:‘卑鄙!’。


    這完全就是趁人之危,但冷千鐸並沒有說什麽,他已經看出,自己的主公確實已經經過慎重的考慮,這是一個決定了的戰略,唯一的阻礙便是周翰海,這也是李思業把自己叫去的主要目的,讓他去說服翰海。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大將軍的決策,說實話,我覺得這一招並不光彩,甚至有點卑鄙,可仔細一想,在我們最艱難的時候,那李全並沒有來相助,反而趁機吃掉的博州,這和我們的這個決定又有什麽區別,無非是換了個角色,李全行,為什麽我們就不行,當然我知道翰海兄可能一時接受不了大將軍的這個近似卑鄙的手段,那是因為翰海兄並沒有真正了解大將軍。


    ‘夫成大事者,當不拘於小節’,你隻看見將軍正義光明的那一麵,卻沒有發現大將軍也有野心的一麵,可以說大將軍就是你和我的結合體,有你的光明磊落,也有我的陰險狡詐,但這恰恰是一個舉大事者所必須的,如果非要加上一個詞的話,那就是—奸雄!隻有亂世的奸雄,才會變成治世的明君。翰海,你明白嗎?你需要從大將軍的角度考慮。”


    冷千鐸和李思業都是知道周翰海有心病,自他從益都府回來後,就有點變得魂不守舍,當聽到楊妙真突然出兵東平府的情報後,兩人都不約而同猜到了一定是周翰海和楊妙真之間發生了什麽不為人所知的事情。但這件事卻絲毫不能提起,隻能從大義上來勸周翰海。


    聽了冷千鐸的話,周翰海慢慢地從起初的憤怒中冷靜了下來,畢竟他也是一個英雄,他完全能理解自己主公的決定,甚至會拍手稱讚,但這一次,隻是因為中間多了一個楊妙真,他真正擔心的是出兵取了益都府後,他該如何去麵對楊妙真。這也是這個鐵漢子最大的弱點,太重於情,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冷千鐸一直在細心的觀察著周翰海眼神微妙的變化,多年的交情使他漸漸地摸透了這個漢子的性格,他見周翰海眼睛裏閃過一絲黯然,便知道事情已經成了七分,隻要再點一把猛火,便大事可濟。


    想到這,冷千鐸話題一轉,淡淡地說道:


    “翰海兄與我認識大概有五年了吧!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你還有過紅襖軍的一段經曆,你總是那麽沉默,讓人難以接近,更不要說去了解你,或許在我們振威鏢局裏隻有京娘才有那麽細膩的心思去慢慢理解你,大將軍讓我來勸你,真有點高看我了。”


    果然,周翰海聽到京娘的名字,身體猛然一震,眼睛裏突然暴射出深深的痛苦,他一把將頭埋進手掌裏,拚命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冷千鐸心中歉然,他知道隻有用京娘才能激起這個漢子最大的鬥誌,才能讓他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思業說,如果你想通了就去找他,他有話要對你說!”


    說完,拍拍周翰海的肩膀,起身離去,將他一個人留在了無盡的痛苦之中。


    夜,李思業的門外,他的親兵突然發現了一個人影走來,立刻喊道:“站住!是誰?”


    “是我,周翰海,我要找大將軍。”


    親兵們這才鬆口氣,把刀收回道:“原來是周將軍,大將軍就在屋內。”


    周翰海默默的穿過走廊,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了李思業的房門,隻見主公正在燈下聚精會神的看書,腿盤在床上,襪子已經除去,一隻手在腳趾縫裏摳挖著,還不時的把手拿到鼻子前嗅嗅。


    周翰海看到此景,本來鬱悶的心情一下子被打散,他使勁地忍了忍,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李思業突然被大笑聲嚇了一跳,他抬頭見是周翰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把襪子穿上道:“讓你看到了,少年時留下的習慣,怎麽也改不了。”


    周翰海走了進來,翻了翻李思業的櫥櫃,搖了搖頭道:“你不喝酒嗎?我聽說你以前在宋朝釀過一種好酒,每天隻賣一壇,連蒙古大汗也死在這種酒下,怎麽樣,什麽時候也釀給弟兄們喝喝!”


    李思業見他輕鬆的樣子,知道冷千鐸已經勸通了他,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見周翰海問他酒的事,便笑笑答道:“想喝還不容易,我把方子抄給夥頭,等拿下益都府後我們再喝過痛快!”說完他看著周翰海,注視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周翰海並不介意,笑道:“以你的計劃,恐怕拿下益都府我們也喝不了,釀那酒最少也要三個月吧!你準備什麽時候出兵?”


    李思業微微一笑道:“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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