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李思業去找江家偉商議打撈裝備一事,剛走到門口時,卻聽到了江家偉父子二人在裏麵說話,他見四下無人,便附耳湊了上去。


    “父親,我看那李思業乃梟雄之輩,必不甘久居於人下,長此以往必然養虎為患,不如及早圖之!”


    “哼!我如何不明白,隻看那些士兵對他的眼神便可知。隻是他現在並無過失,若貿然殺他會寒了將士之心,反而得不償失。你放心!若有一天他真的起了二心,我再殺他不遲。”


    李思業的心如掉進了冰窟,他默默地轉身離去,走到一塊冷清的階石上坐了下來,麵前是陰鬱的樹林,靜寂中山風拍打著鬆林,無休止地發著同一種聲響,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失望、幻滅、黑暗,他突然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虛弱。


    良久,李思業起身悶悶不樂地朝營帳走去,走上一處山崗,突然看見一輪彎月下,不遠處站著一人,正微笑著地看自己,他認出此人也是五鏢師之一,名叫冷千鐸,李思業心裏泛起一陣暖意,大步地向他走去。


    ......


    “我從前本是個南京的無賴,有一次殺了人,便逃到鄧州來,蒙老鏢主收留,一晃已經十年了,想想我這三十幾年,就仿佛是在夢中一般,不知何時有夢醒的一天。”


    “那冷都頭的家人呢?”


    “父母早逝,從前在南京倒娶了一房娘子,逃到鄧州前先休了她,後來聽說她也改嫁了。”


    “軍師你呢?可有娶妻?”


    “還沒有。”


    正說著,親兵營那邊傳來陣陣笑聲,還飄來一絲烤肉的香味,李思業的肚子咕嚕一響,他才想起自己尚未吃晚飯,便一拍冷千鐸的肩膀道:"走!看看去。"


    今天回來的時候,眾人打到了兩隻獐子,趁夜便點起了篝火,眾人正吃得高興,猛地看見軍師過來,大家紛紛站了起來。


    “好哇!烤獐子,可有我的一份?”李思業一瞥見周翰海也在,便大嚷起來:“鐵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別人不叫我倒也罷了,你怎麽也在吃獨食!”


    周翰海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手中獐肉塞進李思業嘴裏。“找你時你不在,這會兒卻偏偏跑來鴰噪,也不怕手下人笑話。”李思業哈哈一笑,盤腿大嚼起來。


    突然感覺有些異樣,抬頭見眾人皆呆呆地看著他,不由大笑道:“怎麽!沒見過我吃肉嗎?是不是都以為我是吃草長大的。”


    眾人見軍師說得有趣都笑了起來,生疏感又去了幾分,各自去取肉吃了。


    李思業正吃得高興,轉頭卻看見宋三,也不顧嘴裏塞滿了肉,含糊地問道:“宋三,你的腿現在怎麽樣了?”


    “還好,隻是點皮外傷,不礙事,明天還可以出操。”


    “你就歇息幾天,我特別批準了。對了!宋三,你的大名叫什麽?”


    宋三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爹爹曾經請先生給我起過一個大名,叫宋湧泉,可是我第二天便趁那先生睡著點燃了他的胡子,爹爹狠揍我一頓,從此便再沒有上學。”聽到他的話,大家都大笑起來。


    “你們中間還有誰讀過書?”


    “我們中間還有兩個舉人呢?”宋湧泉一指最邊上二人,就是他們倆。


    李思業驚異,中舉人也就是有了功名,居然還來當兵,他不由大感興趣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取了功名怎還當了兵?”


    “我叫李思齊,殺了村中惡霸全家,在外逃了幾年,想立軍功贖罪便當了兵。”李思齊約三十歲出頭,一雙狼一樣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冷芒。


    “李思齊,見賢思齊,這個名字起得好。那你呢?”李思業向另一個舉人笑問道,隻見他年紀尚輕,卻長有三縷長須,身上有一種淡淡地書卷氣。


    “軍師,我叫柴煥,臨安人,有一次碰到抓丁,我說我想讀書,可他們說宋朝的讀書人太多,便把我抓來當兵了。”


    李思業會意一笑,眼光一轉看見宋湧泉旁邊坐有一胖子,正拚命往嘴裏塞肉,想起他便是押解自己時牢騷最多的,便笑問道:“喂!那位胖兄弟,我記得你說過自己連野狗的不如,那你叫什麽名字?”


    那胖子隻顧吃肉,渾然不知有人在叫他,直到宋湧泉把他手上的肉奪了去,他才驚詫地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李思業。


    “我問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當兵?”李思業見他憨得可愛,突然對他有了好感。


    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我叫王四寶,四川人,我從小就想娶鄰居家的女兒,但我一直不敢開口,等有一天我鼓足勇氣上門求親時,她竟抱著個吃奶的娃,簍裏還背了一個,他奶奶的!我一怒便從了軍。”眾人大笑,王四寶也跟著嘿嘿地憨笑,眼一瞥卻見架上的肉已不多,趁人不備便悄悄撕下一大塊往衣襟下藏去。


    李思業見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流露出表現的yu望,便笑道:“不要我一個個問了,大家都順著介紹一下,順便再說說自己最想做的事。”


    “我先說說吧!”一名黑麵髯須大漢站起來說道:“我叫王恩柱,重慶人,從小就好和大人打架,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得了個‘小張飛’地美名,後來那幫家夥被我打怕了,便將我灌醉,醒來時已經在軍營了,我最想的事,就是回去把那幫鳥人全部揍趴在地上叫我爺爺。”


    李思業見他威猛,果然如張飛一般,心中喜歡便道:“‘小張飛’不妥,我送你一個外號,叫‘賽張飛’吧!”


    王恩柱大喜,長抱一拳謝過李思業坐下不提。


    “還有俺呢!俺比他黑,軍師可送俺一個什麽外號?”又是一名黑凜凜的大漢站起來。李思業閃目望去,認出此人是抓自己上山的鏢師宋大有,突然他想到一人,倒是十分配他,便笑道:“黑旋風如何?”


    宋大有默記了兩遍,大喜道:“這個名字我喜歡,以後俺就叫黑旋風宋大有。”


    “軍師!我也來說一句吧!”


    李思業點點頭,他認得此人叫蕭進忠,昨天扭傷腳的就是他,便道:“好!你說。”


    “各位,我叫蕭進忠,常州人,從小和一幫潑皮在鄉裏混,一次鄉裏有人娶親,我見那新婦人貌美,便和幾個人便商議把那新婦偷出來,不料我得手,其他幾人卻去偷人喜錢被那家人撞見,扭我們送了官,發配到新州從軍,後來軍中有人調到襄陽,我便殺了他,頂他的名來了襄陽,後來便被派來押送軍師。”


    李思業聽他的介紹,便知道其是個膽大心狠的角色。他心忖道:“這幫人雖是小兵,但卻是個個是角色,此後倒能助我成番大事。”李思業因江家父子的陰毒,便有了自立之心,他見這幫漢子雖然低微,卻各具性格,便起了收攬之意。


    旁邊宋湧泉見軍師沉思不語便問道:“軍師,那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成了蒙古人的要犯?”


    李思業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介紹自己,便歉然地笑道:“我叫李思業。”


    “軍師莫非就是今思樓的東主,毒殺蒙古使者的那個李思業?”柴煥吃驚地問道。


    “正是我!”


    李思齊的眼睛也閃過一絲敬佩,他站起來對眾人說道:“原來軍師就是毒殺蒙古使者的那個大宋英雄,我也久聞軍師大名,想不到你就坐在我的旁邊,思齊真是榮幸之至。”


    “是啊!我也聽說過軍師事跡,我還和人打賭軍師長有三隻手兩個鳥,否則怎會有那麽大的膽。嘿嘿!幸虧今天見了,否則老子連內褲都要輸光了。”


    李思業聽王四寶說得不雅,心中有些惱怒,便語帶雙關罵道:“最好連你衣下的那塊肉也輸掉。”


    王四寶聞言尷尬,他又見李思業動怒,連忙低下頭不語。


    這時各人七嘴八舌,皆言李思業如何深入虎穴,英雄了得,漸漸越說越離譜,竟變成了李思業手拿一根鐵棒打得十萬蒙古人望風而逃。直聽得李思業老臉陣陣發紅,忖道:“老子竟變成了孫猴子。”


    這時一旁的黑臉宋大有急得大喊:“軍師快給俺說說吧!聽你們說得這麽正經,可癢死俺了。”


    “是啊!軍師就給我們三人也講講吧!”周翰海和冷千鐸都被引起了極大的興趣。


    “好!老子就辟辟謠,省得等會兒又被你們說成什麽牛魔王轉世”於是李思業便把他送酒進蒙古軍營毒殺蒙古使者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包括為自己母親和姊姊報仇的動機也沒有隱瞞,說到驚險處,眾人皆摒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一直說到那軍官押解自己反中毒而亡,自己逃了出來,最後因被朋友出賣而被官府抓住。


    他才長出了一口氣:“知道了吧!沒那麽厲害的,若是你們中任何一人都能做到。”


    但,卻沒有一個人回應,一閃一閃地火光中眾人在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突然李思齊站起來說道:“軍師,我不願意奉那江家父子為主,我們下山吧!我們去另立山頭,我願拜軍師為主,軍師請受我李思齊一拜!”李思齊單腿跪了下去,眼裏閃爍著無比的堅毅。


    “軍師!思齊說到我們心裏去了,我們都是這樣想的,我們願奉軍師為主,共做一番大事!”眾人紛紛跪倒,連周翰海也跪下,眼睛流露出真誠和信任,仿佛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李思業望著眾人真誠的目光,心中感動,他又想到老天把他拋到了宋朝來。或許就是要他改變曆史,改變漢人的命運,為什麽他就不能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也不枉穿越了八百年的時空走這麽一遭,想到這他鄭重地點點頭道:“好!好!既然我們有緣相聚,為了不辜負這七尺男兒之軀,我李思業接受大家的請求,我一定會讓大家都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李思業突然激動起來,他霍然回身大吼一聲:“大家就跟著我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吧!”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一起跪下來大聲說道:“我們願跟隨軍師,一起開創萬世傳頌的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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