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在禦案上寫完最後一批奏折,已是有些頭暈眼花了。


    這段時日以來,許是因著年紀大了,手腳便越發不靈活了。雍正心中哀歎,卻對朝政還是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扔下朱筆,雍正揉了揉額頭。此時已是子時,雖有心想要歇息,卻是離早朝的時辰不遠了。索性也不睡了,隻在那禦座之上休息一會,也就罷了。


    雖然在禦座之上休息,雍正還是挺直著身子。雍正閉上眼睛,方才發覺自己此時有多麽的困乏難耐。可惜的是,雍正這一閉眼,便再也醒不來了……


    不多時,紫禁城內便傳來消息――世宗龍馭賓天了!


    當雍正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邊隻有一個看著眼生的,二三十歲的女子伺候著。


    那女子許是累著了,正坐在小幾上,手肘靠在床上睡著了。隻是眉頭緊緊的蹙著,像是苦惱些什麽。


    雍正見著,便想起來,斥責一下這個不懂規矩的宮嬤嬤時,突覺一陣暈眩,頓時又倒回了床上。


    雍正這一串動作下來,倒是驚醒了那婦人。隻見那婦人一臉驚喜的看著雍正,口中喚道:“阿拯,你終於醒了?”說著,便伸出手來撫上雍正的額頭,“謝天謝地,總算是退燒了!”


    阿拯?


    雍正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如此稱呼自己。正想開口,便覺喉嚨一陣幹澀。


    那婦人會意,問道:“是不是覺得渴了?別急,娘這就去給你倒水。”


    雍正雖然惱怒麵前這婦人竟敢自稱是自己的額娘,可是自己正是渾身無力的時候,也不能急著多作計較了。


    由著那婦人攙起自己,就著對方的手喝了一杯水,方覺好多了,這才問道:“這是哪兒?”


    雍正甫一開口,便被自己口中吐出的童音唬了一跳。頓時想到了些什麽,緩緩的把自己的手舉至前方……


    “阿拯?阿拯?你怎麽樣了?你別嚇娘啊!”婦人抱住雍正軟軟的身子,驚慌大叫。


    雍正再次醒來時,隻得無奈接受了現實。因為在剛剛暈倒之後,雍正已經接收了這個身子的所有記憶。


    雖說是所有的記憶,可這副身子也不過才八、九歲的年紀。縱使記事很早,也畢竟是個孩子,記憶和閱曆少得可憐,但也因此,雍正才能順利得到記憶,而不至於被龐大的記憶衝垮了精神,自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


    而且,也幸好是個孩子。這個孩子本就是個沉默的性子,如今再加上剛剛父喪,倒讓雍正冷淡的性子顯得渾然一體了。畢竟,若是被發現不妥,怕是要被當妖怪燒死罷。


    但是,令雍正頭痛的卻是另一個情形。因為這個孩子有名字叫做包拯!


    包拯這個人,即使是雍正也是知道的。那是大宋時一名官員的名諱,更被稱為清如水,明如鏡的包青天。


    此時,包拯的父親剛剛過世,包家便隻剩下了包拯及其寡母沈氏,人口倒也簡單。


    雍正緩緩睜開眼,便聽到一陣嚶嚶哭泣之聲。尋聲看去,便是剛剛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婦人,包拯的母親沈氏了。


    沈氏看著自家兒子醒了,終是收起了淚水。


    看著為自己端茶倒水的沈氏,雍正在心中暗暗歎息,但也有一絲暖意。自己的額娘對自己不親,皇額娘雖好,卻是早早過世。如今,倒也能嚐得母愛了。


    包拯便包拯吧。天意如此,縱是帝王也隻能隨天意了。


    雍正小口小口的吃著沈氏喂過來的糖粥,吃完後,由著沈氏展開手絹,小心翼翼的為自己拭嘴,眼裏升著暖意。“娘,您忙裏忙外了這些天,也是累了。兒子已經無事了,您便好好歇息一下吧。”


    “好孩子!”沈氏平時為人大方,說話快人快話,可是此事,卻因為丈夫的死,和兒子的病而日夜操勞,顯得很是憔悴。“娘不累。倒是阿拯你病剛好,不要多說話,該好好休息才是。”


    雍正正待再說些什麽,便聽到廳外一陣喧嘩之聲。沈氏臉色一變,恨恨的喃喃自語:“又是他們。”然後溫柔的看著雍正:“阿拯,你好好休息,娘去去就來。”


    雍正依言躺回了床上。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大病初愈的他,體力還不足以讓自己折騰著跟著沈氏出去。隻是剛剛沈氏口中說的‘他們’到底是誰?


    包父在世時,包家便是書色門第。包拯的父親也是進士出身,隻是前幾年因為服母喪,丁憂回家,卻沒曾想還未出孝就因哀毀過甚而墜命。是以,包拯身邊也是有著丫環小廝伺候著的。


    雍正看著身旁的丫環,思索了一下,記憶中這個人到底叫什麽名字:“可喜。”


    “少爺,您要喝水嗎?”丫環可喜還是個孩子,規矩也隻是略懂不懂的。


    雍正搖了搖頭,問道:“前麵是誰來了?”


    可喜臉上有些為難。夫人交代過不要告訴少爺,讓這些瑣事擾了少爺的清靜的。可是少爺既然問了,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


    雍正看出了可喜的心思,板著張臉,冷聲道:“可喜,夫人想必是吩咐過你不讓你亂說話的。隻是你若是此時不告訴我,我便讓夫人攆了你出去。你要想清楚,你若告訴了我,夫人心善,是不會罰你的。可是,我是她的兒子,不過是攆一個丫環出去,想必她是不會不答應的吧!”


    可喜一聽,很是驚恐,急忙跪了下來。“少爺,求求您別攆我出去。若是被攆出去了,我叔父這次就會把我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的。”


    “那你還不快說!”


    “這、這……前麵那些人是包家的一些親戚。說是老爺已經去了,少爺又年幼,應該把包家的產業交出來,由他們暫時幫忙保管著,免得夫人……夫人改嫁時,把包家的財產也帶了出去……”


    “豈有此理!”一聽竟是因為包家隻剩下包拯及其寡母,欺他包家無人,包家的其他親戚便想來趁機分些財產。雍正登時大怒,道。“劉三,抱我出去。”


    劉三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材高大,也是包拯以前救下的,自是對包拯言聽計從。雍正自然也是知道的。劉三一把抱起雍正這個五短身材的小正太,走到了大廳。


    沈氏坐在主座上,臉色極其難看,而包家的那些親戚則是或坐或站,對著沈氏出口就是咄咄逼人。


    沈氏看到劉三抱著雍正出來,心中不安。“阿拯,你怎麽出來了?你才剛剛病好,惹是再吹了風躺下了可怎生是好?”


    雍正沒得理會沈氏,隻是說道:“娘,孩兒省得的。”便冷冷的看著所家的親戚。


    若是真正的包拯,這時也不過是個懵懂的孩童,那包家的財產怕是真要被這些吸血鬼般的親戚給拿走了。偏偏包拯因為失去了父親,哀傷過度之後不小心摔倒,傷了腦袋,變成了雍正,便不能被這些包家親戚如願了。


    雖然年歲看著尚小,可是包拯內裏卻是五十來歲的雍正,端著張臉,雖然小,看著讓人小瞧,可是嘴裏的話卻是句句如刀,讓人反駁不能。


    “家父雖然已逝,可是包家還是有我這個兒子可繼承家業的。你們若是想要在家父屍骨未寒之時,搶了我包家的財產,就不怕損了陰德嗎?”


    雍正身著白色的喪衣,襯得原來就黑的皮膚越發的沉。


    有些人仗著年紀大,便想用逼,用搶的,卻被雍正說了一句:“雖然包拯年紀尚小,說的話自是算不得什麽,可是包家好歹還是書香世家,家父生前與知府也是知交好友,不若包拯便派人去請了知府大人來,讓大人與你們評評理,如何?”


    雍正口聽廬州知府張於賓便是包父的同年,被聖上派到廬州當了知府,與包父的關係也確實很好。


    眾人一聽雍正此話,麵麵相覷一陣。包拯的表哥卻是個貪婪的,怕雍正真要去叫知府來包府,那就占不得便宜,便想慫恿眾人強搶。頓時,包家親戚便想強搶,包家下人在那處擋著,場麵一團混亂。


    正在這時,一聲“住手!”自門外傳進了大廳,正是剛才雍正說的那廬州知府張於賓。


    原來,雍正早就看出這些吸血蟲是不容易收手的,怕是場麵不好,在剛出房門時便喚過一個下人,早早就打發了去求那張於賓來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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