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夷實則並未離去。


    三天嘛,等等何妨?


    便正好這裏有個茅廬,於是住進去了。


    而今黑暗淹沒宇宙,沒了光熱,時間便仿佛也被遮蓋了。對於大多數的生靈來說,看不見大日的東升西落,便把不住時間的脈搏。


    人族現在結繩以計時——太乙真仙上的倒是能清晰感知時間,但這之下的,則不能。須得有個計時的法子,以指導大部分族人的作息。


    說起計時的問題,紀事也成了問題。以往雖然還沒有能夠普及的文字,隻有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懂得的道文,但畢竟不能說沒有紀事的法子。


    現在則是,黑暗侵襲,連太乙真仙遭不住都要險些被邪祟化,那些承載信息也就是紀事用的毛皮、玉石之類的,則要凋零在黑暗中。


    所以人族紀事,現在幹脆全都寄托在薪火之中了。把知識寄托於薪火,薪火不滅,知識便能傳承下去。


    冰夷這裏暫居於茅廬,祂畢竟不知這茅廬原本是有主人的。


    正這裏等著時間呢,常昆這會兒回來了。


    這些年,常昆遊走四方,一邊祭煉桐木,一邊搜羅其他的必要材料。終於是轉回來了。


    桐木實在太大,且本質極高,等閑的手段收不起來。常昆隻好先將之祭煉起來,要祭煉到大小如意,便於攜帶。


    黑暗中,常昆常人模樣,扛著一根三丈長的木料從天而降,不由分說,掄起那桐木大料,照著茅廬便砸!


    早未近時,常昆便察覺到茅廬裏有人。氣機還挺熟悉!


    就是當初他截住堵回去的那個先天道君。


    一時間常昆心中冒火,怎的,趁著常大爺不在,又來作妖?


    若止占了茅廬,常昆未必這麽火爆。實在是察覺到,那泉眼,沒了!


    立時遷怒,怎給祂個好?


    便這裏掄起桐木,動作暴烈,卻悄無聲息。那茅廬便化為虛無,聞的一聲悶響,茅廬中懵比的冰夷被打了個結實!


    好在也是先天道君,反應及時,沒給夯在腦門上,被祂間不容發伸手截住。可以常昆氣力、桐木本質,卻是生生把祂手臂打折了。


    險險避了開去。


    “是你!”


    冰夷大怒!


    冰夷大怒,常昆也大怒。


    “我把你個不知好歹的,上回饒你回去,這回趁我不在,占我茅廬不說,還壞了我泉眼,我如何與你罷休?!”


    言說間,常昆把桐木一挑,正如使那昆吾槊的戰法,當麵一戳,內中種種玄妙,二者已是交鋒在一起。


    冰夷聽他這裏一說,立時知曉,誤會大了!


    若說此前有過交手,但畢竟不曾有損傷,再見時也犯不著下這狠手。無疑,是見著那泉眼沒了,心中大怒,這才要狠鬥。


    那泉眼確是沒了。


    冰夷早計較著,拿那珠子,與華胥氏換取薪火。於是早把珠子取了出來,隻等三天一到,華胥氏的人來,便完了這門生意。


    卻哪裏知曉,這常昆回來的恰是時候?


    那護持泉眼的手段,也隻大羅金仙級數。在冰夷眼中自不值一提——要說常昆,廝殺打鬥厲害,其他的手段,卻實在平平無奇。


    尤以掐算、禁法之屬,著實沒怎麽研究過。留下的保護手段,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大羅金仙眼中,也自了得。可在先天道君手裏,便不算什麽。


    於是被冰夷輕鬆取了珠子。


    這裏便立時誤會加深。


    有前麵堵截交手的前車之鑒,這裏又壞他泉眼,他如何不怒?這泉眼可是給華胥氏的,他一走數年,沒了這泉眼,華胥氏該有多困難?


    這如何不教常昆憤怒?


    便分明要大打出手。


    冰夷知他厲害,忙退避:“且慢,我有話說!”


    常昆喝道:“等我拿住你,你再來說話。”


    這時,卻是蹬蹬蹬許多腳步聲傳來。


    正是三天已至,華胥氏來了。


    華胥氏與族人們商議出章程,的確覺著,若能把大河水族團結起來,確有大益處。又與一對兒女完善了細節,見著時間差不多,正好從巢中出來。


    聞的這邊動靜,急急忙忙趕來。


    百丈內,隱隱見有兩人在動手。及近,不動手了。


    常昆知華胥氏來,又倉促之間,拿不住冰夷,隻好住手。回過頭來,見華胥氏有十餘人至近前。


    為首的,不是當初那活潑天真的華又是誰?


    她一手牽著個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兒頭角崢嶸,女孩兒嬌俏伶俐,常昆見著,立時心中之前的怒火,霎那無蹤。


    都這麽大了?


    常昆怒火瞬消,冰夷立時察覺,忙再退避幾步,拉開距離。仿佛才覺著安全些。其實,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哪裏存在距離問題?


    隻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及近,各自見了個清楚。


    華先是見著常昆,稍稍這麽一愣,立時歡喜起來:“老常!”


    她還小的時候,與常昆識得,便叫他老常。那會兒還是天真爛漫模樣呢。


    說來時間並不長,也就十多年。但好像過去了很長時間。在華的記憶中,常昆當初來到這裏,跟一位不大記得的好像很了不起的存在修道,後來不知怎的,便沒了蹤影。


    很多事,略有一些變化。


    常昆不知道自己隨太上西去,華也不記得曾目送他們離去。


    熟悉倒是還熟悉。


    “華。”


    常昆含笑以對。


    華是十多年沒見他,但常昆也就三年多沒見華。華不知道,常昆在這裏看護了華胥氏十年。


    羲謹慎的打量著常昆,媧則有些好奇。


    “母親?這位大叔是誰呀?”


    媧這麽問。


    大叔...聽到這稱呼,常昆不知如何感受。


    華則拉著兩個孩子近前,高興的很,道:“這是老常,十幾年前的老相識了...”


    便問常昆:“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遇著故知,華顯得有些激動:“我還以為,你也淹沒在黑暗中了。”


    跟著一起來的一些族人,也想起了常昆是誰。畢竟那會兒,常昆經常到部落裏溜達。雖然沒有做過交流,但知道是同族,不是外人。


    常昆道:“我...閉關了一段時間。”


    蹲下來,看著華的一對兒女:“你和大燧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華嗯了一聲:“若算懷胎十年,已近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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