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和尚耐性極好。


    小七隻要不應,他便一直問,仿佛念咒,令小七煩不勝煩。


    不過小七也是牛脾氣,誰要待她好,怎麽都行。你一個劫匪,那必須是妄想。違心的話,她決然是不會說的。


    從擄走小七開始,黑瘦和尚就在問她這個問題。輪回好不好,幽冥該不該,小七隻兩個字,不好。


    和尚也分外無奈。


    但小七來曆特殊,他不敢用非常手段。若以迫害、迷惑手段使小七說出他想要聽到的話,那這事就甭提了。


    決然不會成功,反而要吃大罪。


    還不能餓著、渴著小七。和尚也知道,越是惡了小七,越難從小七口中得到他想要的話。


    如此問過一陣,和尚轉開話題,笑道:“老僧雖擒了七姑娘,卻也不曾對七姑娘無禮。不妨這裏閑說幾句...”


    “誰要跟你這惡僧閑說幾句。”小七嗤道:“還說不曾失禮,你擄走我不是失禮嗎?你一個老和尚,竟然做出這樣的事,真是沒臉沒皮。”


    老僧溝壑縱橫的臉上神色不變,這種話對他來說沒有殺傷力。


    他笑道:“老僧竺法蘭。聽說七姑娘曾向令尊討了一個承諾:令尊答應七姑娘,無論七姑娘有何要求,皆許之一個。是也不是?”


    小七道:“我不知道。”


    竺法蘭微微搖頭:“當是七姑娘小時候的事,多半是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


    他頓了頓:“這幽冥輪回,有大功於天地。三千寰遇,無量婆娑,一應生靈,生死評判皆在其中。有了幽冥,那無處可去的怨鬼便有了去處,不至於騷擾人間;有了輪回,一生之功德,便可續之來生。”


    “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


    “不知道不知道!”小七打斷竺法蘭:“你有本事找我姐夫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跟我說有什麽用。”


    竺法蘭搖頭:“非得與七姑娘說不可。”


    他又歎了口氣:“罷了,今日就到這裏。我帶七姑娘去個地方,請七姑娘好好想想。”


    金光卷起小七,又遁走無蹤。


    卻不多時,一道寒氣落在此處,顯化白蛟雲中君。


    她四下裏一看,不愉道:“又跑了?”


    咬咬銀牙:“我看你往哪兒跑!我這牽星尋蹤之術可不需氣息鎖定!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老娘非得逮著禿驢不可!”


    縱身一起,卷起寒氣橫空走了。


    雲中君分外執著。不聽回道人勸,未回雲夢澤。任誰在家中靜修時忽然被人打壞洞府,其中惱怒,總也心頭難消。


    她就是要逮著那和尚問他一問,憑什麽!


    她雲中君也是名門出身,哪堪得如此羞辱?


    當時離了武侯祠,施展師門所傳牽星尋蹤之術,以星光照耀因果,尋蹤而來。連連數次,都隻差一步,未能逮著和尚。


    但越是如此,雲中君心中就越是不平。反倒杠上了。


    不逮著和尚誓不罷休。


    卻說回道人見常昆修成獸皮上的法門,放心將武侯祠下的封印交給常昆處置。那獸皮之中,有一道金神蓐收的真意,很是了得。一旦悟到其法門,修成出來,必殺伐淩厲,分外厲害。


    那封印下的妖魔雖難殺死,但隻要修成金神真意之法,殺之不難。且以常昆體魄強橫,又身懷先天西華至妙太白元金炁,稍稍發揮幾分,妖魔必死無疑。


    對打打殺殺這回事,回道人還是挺相信常昆的。


    這邊回道人駕馭劍光橫空,又到了錦屏山。


    錦屏山上有一脈真修,曆代皆喚作‘紫虛真人’。山上有一座紫虛觀,紫虛一脈常駐,也是道家有名的道統。


    道家真修的道統不多。也就這幾個人。且往往不顯於人前。紫虛觀還曾顯露幾分,像火龍真人、回道人、鮑真人,則幾乎未曾在無緣的凡人麵前顯聖過。


    自張角黃巾事後,真修愈發與凡塵隔離。至於民間頗有傳聞的左慈、於吉等人,要不是半吊子,要不就是騙子。


    張角過後,哪還有真修頻繁與凡俗打交道的?


    這一代紫虛真人與鮑真人年歲相當,百二十歲。上一代紫虛真人歿於諸葛丞相舍身鎮魔之役,這一代由此接過傳承。


    紫虛一脈祖傳有一朵紫青兜率火,這火純陽清靈,最擅煉化諸般邪祟。也是當初回道人殺了孽龍收了孽氣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煉化孽氣的幫手。


    可不曾想還未來得及煉化,便走脫了孽氣。


    這回又有一頭大妖攻紫虛觀。


    先前回道人與火龍真人來助拳,將妖魔鎮壓,正當要煉死時,察覺到武侯祠有變,回道人不得不抽身查看。


    現在返身回來,是要一鼓作氣將那妖魔徹底煉死。


    卻等回道人劍光到了錦屏山時,見到的,卻是一片廢墟。


    半座山都沒了。紫虛觀不見了蹤影。


    回道人神色一變,袖子下的手掐出幻影,卻隻算的模糊。他歎了口氣,抬頭望天:“既要阻止,又何必混亂天機,真是特麽的!”


    爆了句粗口,回道人落在山石廢墟之中,四顧間陡然眼睛一睜,縱身落到一片碎石裏,看到火龍真人滿身焦黑,正昏迷其間。


    回道人臉色發青,心頭暴怒。連忙上前扶起火龍真人,取了丹丸喂服,再施法術為其療傷。


    半個時辰後,火龍真人方才蘇醒。


    一口長氣吐出,火龍真人微微睜開眼,歎息道:“果不出你所料...老道打了一輩子雁,這回反被啄了眼。”


    回道人見火龍真人蘇醒,微微鬆了口氣,但神色仍不好看:“鄭兄已傷了根基...怪我!”


    火龍真人搖搖頭:“哪怪的你頭上?是我老道沒把你的話放在心上,疏忽大意才致此劫。”


    回道人道:“具體若何?鄭兄,我須得知曉。”


    他與火龍真人亦師亦友,平素稱一個‘兄’,火龍真人喚他一聲‘弟’,關係極是親好。


    火龍真人道:“你當初走脫孽氣之事果非意外。乃是人為。這一代紫虛子已非人哉!是頭鬼神!他以紫青兜率火遮掩,使你我皆未能察覺他真身。孽氣便是他放走的,攻山的妖魔也是他自己的手筆。”


    “你走後,我與他合力將妖魔鎮壓。我請他取紫青兜率火煉化之,他取出來,忽然將這朵神火爆開,我猝不及防,被炸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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