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牽著代王進來的時候,神色十分不好,不過當看到殿上坐著的承平帝,她的神色在瞬間便變了,變得明豔動人,又添了抹為兒擔憂的楚楚可憐。


    婉妃長相豔麗,正好是女人三十歲成熟的年齡,比那些鮮嫩的宮妃們多了種成熟女人的風韻,又比後宮那些高份位的女人多了份年輕的活力,可謂是後宮中風頭極盛的女人,承平帝一個月會有好些天都在她宮裏歇下。


    婉妃拉著代王,盈盈跪下,待請完安後,柔柔地對著承平帝叫了聲:“皇上~~”聲音幽怨哀婉,一雙盈盈的媚眼直瞅著皇帝,仿佛要讓他為她作主。


    這裏是鳳翔宮,皇後還坐在那兒,婉妃縱便想要讓皇帝懲罰十八公主,也不會當著皇後的麵,她還沒有這般二缺。不過心裏著實惱恨十八公主的惡毒,心裏已經決定今日借著這事情,定要然讓十八公主和皇後脫層皮不可。


    “父皇,十八妹妹咬兒臣,都出血了。”代王可憐巴巴地說,眼眶有些發紅,將袖子擼高,白嫩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個泌血的牙印,並沒有經過處理,那些血已經凝固了,在白嫩的手腕上,看著顯得觸目心驚。


    “是十一哥哥先動手打人的。”十八公主同樣委屈地道:“父皇,十八好可憐哦,十一哥哥笑話十八胖,還說十八以後嫁不出去,是宮裏的老公主,以後父皇和母後要給十八交很多很多罰銀……”


    “……”


    所有人瞬間不說話了,阿竹低下頭,憋笑憋得極辛苦。


    承平帝臉皮也抽搐了下,他也想笑,但是見十八公主瞪大眼睛看著他,仿佛隻要他敢笑,她就要噴淚了。


    半晌,承平帝將代王叫到麵前,拉著他的手看了看,安慰了句後,方說道:“你是兄長,怎麽能和妹妹說這種話,真是胡鬧!”然後又對一旁委屈得直掉眼淚的十八公主道:“好了,小十八不哭了,你不會變成老公主的,就算嫁不出去,父皇也有銀子養你,幫你交罰銀。所以以後不準再咬人了,代王是你哥哥,你怎麽能隨便咬人呢?”


    十八公主抽抽嗒嗒地道:“才、才不要交罰銀……十八自己找駙馬,一定會嫁出去的……以後讓駙馬養……”


    這下子,連因為生病而精神不好的皇後都笑了,將女兒拉過來,查看她肉乎乎的胖手上一塊青瘀。小孩子皮膚嫩,長得白,一個磕磕碰碰的,便會留下痕跡,看起來觸目驚心。不過查看了下,隻有瘀青沒有其他的傷痕後,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


    承平帝被小女兒的童言童語逗得不行,笑了一會兒,不輕不重地斥責了兩個孩子,方說道:“你們是兄妹,以後不準再打架了。”


    皇後聽罷,便知道這事情是揭過去了,忙叫人去傳太醫過來,為兩個孩子治傷,並且有些責備地對婉妃道:“怎地不先幫代王處理好傷再來?小孩子身子弱,可比不得大人,留著這傷該有多疼?你這母妃也做得太不合格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如何不知婉妃這是要留著傷作證劇,增加印象分,所以才留著的。


    承平帝也有些不滿地看了婉妃一眼。


    婉妃心裏憋屈,麵上卻得柔順地道:“皇後說得是,隻是代王是個倔的,他不肯聽臣妾的勸,說非要讓皇後瞧瞧不可,說等見了皇上皇後,才讓太醫過來包紮。”然後覷了一眼承平帝,見他一邊抱著兩個孩子說話,根本沒有理會自己,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


    等太醫過來為兩個孩子處理了身上的傷,婉妃見十八公主隻是手腕上多了些瘀血,而她的兒子卻是被咬出血了,怎麽看都是她兒子受的傷比較重。但是皇上卻這般不輕不重地責備了下,便揭過不提,仿佛隻是兩個孩子鬧別扭罷了,真是讓她氣得肺都炸了。


    等婉妃回到自己的寢宮,氣得直接將桌上的茶盞都掃到了地上,姣好的臉龐因為怒氣而扭曲猙獰,全然沒有先前在鳳翔宮的明豔美麗。


    等她終於發泄了一通,已經是滿地狼藉,伺候的宮人們都縮在殿門前不敢說話,也不敢進來勸,生怕成了主子發泄的對象。


    婉妃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猙獰而嗜血,喃喃地道:“皇上,皇後有什麽好的?您不是一直厭憎她麽?她是個沒有廉恥的竊賊,欺騙了您,竊了皇後之位,為何您不將她廢了……”她滿臉扭曲,雙目布滿了血絲。


    半晌,婉妃漸漸地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坐到了殿中的長榻上,喚人進來收拾。


    那些宮人躬著身子進來,看到滿地狼藉,也不說什麽,默默地打掃,手腳放得極輕,仿佛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什麽聲響,使得盛怒中的主子拿他們出氣。


    很快整個大殿又恢複了幹淨整潔,婉妃陰沉著臉坐在長榻上,直到代王被宮人帶進來後,臉上神色才緩和下來。


    “還疼不疼?”婉妃溫柔地摩挲著兒子的腦袋。


    代王頭一偏,不高興地道:“不許摸本王,男人的頭摸不得,會長不大的。”然後又哼道:“自然是疼的!討厭的十八,等我以後成了皇上,一定要將她嫁給一個又老又醜又瘸又臭的男人,天天讓那男人虐待,讓她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裏滿是怨毒恨意。


    婉妃微笑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別急,再等等,很快這個天下便是我兒的了……”


    代王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本王等著呢。”


    *******


    婉妃帶著代王離開後,安貴妃也帶著兒媳婦離開了,十八公主覺得她受傷了,心情不好,去慈寧宮尋她表姐玩去了,那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實在看不出哪裏心情不好了。


    承平帝也樂得女兒和昭萱郡主玩一起,對她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根本不管。


    人們都走後,皇後也露出了疲憊之態,暗示麵前的皇帝,她還病著,需要休息了。


    “梓童既然病了,便去歇息罷。”承平帝扶了她的手起身,欲要帶她進內殿歇息。


    皇後目光微頓,看了他一眼。


    承平帝扶著她坐在床上,問道:“何以這般看朕?”


    皇後斂下眼,溫和地笑道:“臣妾以為皇上要惱臣妾一輩子呢。沒想到,皇上還願意關心臣妾。”


    承平帝的臉色一沉,目光陰鬱地看著她,見她目光不閃不避地看著自己,心裏又怒又恨,仿佛心中有一根刺讓她的話戳得心中更加難受,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不僅整個宮殿都靜了,連兩人也呆滯了。


    承平帝看著被一個耳光打得臉蛋歪到一旁的皇後,心裏瞬間湧起一種愧疚,但那愧疚很快便被皇後平靜的目光打碎了。他怒火高漲,氣道:“為何還提這事?若不是你,朕當年也不會……罷了,你是朕的皇後,這幾十年來為朕生兒育女、打理宮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你歇息罷,朕回乾清宮去處理政務去了。”


    皇後坐在床上,看著承平帝離去的背影,心頭冷然一笑。她用了一輩子,才爬到這位置,鞏固住她的皇後之位,即便再多的語言,也彌補不了曾經的絕望傷害。既然已經做了,便沒有再回頭的道理。


    宮女端了藥過來,見她麵容平靜,目光冷淡,輕輕地道:“娘娘,喝藥了。”然後又看了眼皇後微紅的臉蛋,眼眶瞬間紅了,暗忖幸好皇上現在老了,沒有什麽力氣,不然皇後明日還能見人麽?


    皇後收回目光,接過了藥直接喝盡,然後在宮女端來的水漱了口,由人為臉上的巴常抹些消腫的藥,方讓她們伺候著躺下。


    躺下不久,繡姻便進來了,輕聲喚道:“娘娘,婉妃那兒有動靜了。”


    皇後睜開眼睛,眼裏哪有絲毫睡意,半支起身子,問道:“羅家的人呢?”


    “除了幾個同族的,其他的悉數返鄉,外頭倒是沒有什麽消息。”繡姻說道,然後詢問道:“娘娘,需要繼續盯著麽?”


    “盯著。”


    “是。”


    皇後複又躺下,朦朦朧朧將要入睡時,又道:“你去使人送個消息去端王府,記得,別讓人瞧見。”


    “是。”


    等了一會兒,繡姻探頭看去,發現皇後這回是真的睡著了,輕手輕腳地為她掖好了被子,方悄聲離開內殿。


    ******


    皇後鳳體有恙比起國家之事便成了無足輕重了。


    自從長陰山人南下侵略,倉州節度使被殺,激起了無數血性男兒支持迎戰時,這出征人選一直未定。而這時候,秦王三天兩頭地進宮請旨出征一事,也成了京城所有人矚目的對象。


    “老九你怎麽這般想不開?戰場上刀劍無眼,小心有去無回啊!父皇不讓你去是對的,你就乖乖地呆在京城裏,和你王妃好好再生幾個孩子,省得無後送終,成了笑話。那些拚命之事,還是讓諳熟行兵打仗的將軍去罷……”


    被個胖子捉著嘮叨的秦王臉色發黑,特別是這胖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的這話真是讓人想殺了他,讓他變成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秦王惱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難道就因為慎怕而無視邊境受苦的百姓?大皇兄你莫要再勸了,臣弟心意已決。”然後忙不迭地扒拉下那抓著自己的胖爪子。


    康王卻不死心,仗著身軀龐大,直接拉扯著又欲往乾清宮去的秦王。拉拉扯扯間,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麽,聽得周圍的人哎喲一聲,定睛瞧去,原來是病弱的靖王被他們撞飛了。


    “老二,你沒事吧。”康王氣喘籲籲地跑過去,扯起了摔得七暈八素的靖王。


    靖王躺在宮侍懷裏,感覺還真是挺不好的,臉色都發著青,又被康王拎著衣襟聳來甩去,更是惡心想吐,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臉色泛著青色,看起來仿佛要隨時駕鶴歸西一般。


    “康王殿下快放手啊!!”旁邊的隨從都快要哭了。


    康王也嚇得不行,心虛地收回肥手,若是靖王在這裏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他們那皇父絕對不會饒了他。雖然靖王每年都要生場大病,然後太醫搖頭說不行了,但每年都奇跡般地挺了過來,也讓他有種這個弟弟其實病著病著也能一直活下去的感覺。


    “快將他送去太醫院!”康王吩咐道。


    等侍從手忙腳亂地將人送走後,康王才有些疑惑地道:“這老二身子病歪歪的,不好好地呆在他府裏養病,跑進宮來做什麽?”


    從剛才直就冷眼旁邊的秦王冷淡地道:“誰知道?指不定是宮裏有什麽吸引他的呢,所以才這般愛往宮裏跑。”說罷,不再理會康王,直接往乾清宮行去。


    倉州的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了,將領人選未定下來,秦王覺得自己的希望挺大的,所以也依著秦王妃的要求,每日三餐都過來求一回。


    今日也如往常般求旨,秦王心裏都已經做好了會被拒絕的準備了,誰知道龍座上的帝王平淡地道:“準了。”


    秦王:“……”


    待秦王遊魂般出了乾清宮時,感覺還有些不真實,而這消息卻已經如長了翅膀般,宮裏宮外都知道了。


    秦王帶著一種不真實並且懷疑的心回到了□□,迎接他的是王妃愉快的笑臉。


    “王爺,真是太好了!父皇有說幾時出征?我要先準備準備,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倉州那兒臨近長陰山和留白山,聽說藥材很豐富,連地參也不少見呢。倒是不用帶那麽多藥材去,其他的東西得好生地準備準備……”


    秦王聽著她嘮叨,一把抱起乖巧地坐在旁邊玩小鼓的女兒,將她抱到懷裏,摸著她柔嫩的小臉,說道:“王妃不會真的要帶女兒過去罷?這次還不知道會去多久,短則一年,長則三五年都有……”邊說著自己都有些糾結了。


    女兒太小了,他是不放心帶她去吃苦的,小孩子身體弱,外一有個什麽,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了――好吧,雖然王妃保證著女兒像她一樣強壯,但秦王仍是不太相信。但是若是將女兒留下來……秦王想著自己離開個三五年,留給王妃帶,不用說,女兒一定不知道被王妃教成什麽蠢樣。


    兩頭為難啊!


    秦王妃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要帶去的,難道要將女兒留在京裏給婆婆?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孩子隻有在父母身邊長大,才能健康成長。隻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就算是吃苦,我想女兒也是願意的。”說罷,秦王妃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笑問道:“夏兒是不是啊?”


    小家夥揮拳著白嫩嫩的拳頭朝母親“呀”了一聲,喜得秦王妃道:“王爺,看吧,女兒也是願意去的。”


    秦王嘴角抽搐,誰這麽逗她,她都會“呀”一聲啊,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秦王妃心裏高興,見他頗有不讚同之色,又道:“放心吧,臣妾現在自然不會和王爺一起走,等你們大軍出發,我再帶著女兒和幾位妹妹們一起慢慢地過去。”


    秦王聽得不對勁,“你當是遊山玩水不成?還帶著那些女人一起過去?”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哪有正妻這麽歡喜地要帶著側室一起跟著丈夫去戰場的?難不成她惡毒嘴臉終於揭露了,想將那些側室都在戰場上弄死?


    秦王妃微笑道:“先前聽說王爺要出征時,府裏的幾位妹妹便過來問臣妾,若是臣妾也跟王爺一起去,她們也去,若是臣妾留下,她們也留下。”


    “……”是不是哪裏不對?原來那些女人舍不得的是他的王妃才對?


    “王爺幾時出征?”秦王妃已經開始在列行李單子了,問道。


    “五日後大軍便要出發了,倉州那邊等不及了。”秦王說道,然後眯了下眼睛,“隨行的軍士都是西北營的,以前是鎮國公世子麾下的,看來這次得去找鎮國公世子好生聊聊了。”


    秦王妃抬頭看他,笑道:“王爺此去是為了邊境百姓,鎮國公世子不是那般小人,王爺隻管去罷。”


    秦王這才想起,以前紀顯在西北時,還是老定威侯提撥的,不然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貓著呢,哪裏會進得了他們父皇的眼?如此一想,秦王也覺得紀顯應該不會在後頭給他搞鬼。


    隻是此次一去……


    秦王心裏既是不甘心,又覺得鬆了口氣,臉色不由得有些古怪,怔怔地坐在那兒不語。


    等秦王妃例好行李單子,見他如此,喚了聲:“王爺?”


    秦王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秦王妃臉上的笑容也斂了,倏然起身,一撫袖子,那雙寒目微眯,整個人英姿勃發,卻透著一般肅穆之氣。


    “王爺可是怪臣妾了?”


    秦王哼了一聲,“若是怪你,本王也不會天天去求旨了。”早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表示自己的不情願。


    秦王妃抿嘴一笑,便沒再說話了。


    秦王坐了會兒,眼看天色還早,便出了門,直奔鎮國公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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