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稍晚,宮宴終於開始了。


    宮宴設在交泰殿。


    在阿竹扶著安貴妃進入交泰殿時,便見偌大的交泰殿裝飾得極為恢宏壯麗,一桌一椅,各個擺設物件無不精奇,更添一種皇家特有的不凡氣勢,極具震懾性。


    除大殿最上麵擺放著的那張金絲楠木桌外,下麵左右兩邊擺放著的一排八仙桌前已經坐了人,放眼望去,除了皇室之外,還有宗室的子弟家眷。因今日是皇家的家宴,倒是沒有外人,直到明日的宮宴,才會出現朝臣勳貴等。


    雖是如此,但人數也極多。


    安貴妃作為後宮中僅次於皇後之下的第一人,來的時間比較推後,所以他們進來時,在場的很多人紛紛起身行禮請安。安貴妃矜持地搭著兒媳婦的手走過,直到她的位置上坐下後,叮囑了阿竹幾句,方讓她去殿中為端王女眷所準備的位置坐下。


    在這種正式的場合,安貴妃還是挺會端著的,極具貴妃的威嚴容雍,讓阿竹再次開了眼界。安貴妃坐下後,便與旁邊的賢妃、淑妃等嬪妃閑聊起來了,攀比是必須的,顯擺是必要的,霎時間殿內一片嗡嗡的說話聲。


    阿竹坐下後,看了看,發現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她的女神秦王妃,再次開心了,不過她麵上仍是端著矜持的神色,與秦王妃頷首致意,秦王妃也回了個得體的微笑。等秦王妃轉過頭後,阿竹開始自省自己,這回沒有盛氣淩人了吧?


    雖然很想和她的女神說兩句話,不過……看了眼秦王那衰貨,阿竹覺得算了,繼續端著吧。


    坐下不久後,便聽到內侍的唱喝,帝後及太後駕到了。


    眾人紛紛起身恭迎,便見承平帝和昭萱郡主一左一右地扶著太後走進來,皇後跟隨在承平帝身後。


    沒想到一直養病不露臉的太後也出現與宴,眾人驚訝了下,很快便收斂了神色,紛紛給三位行禮請安。


    大概是因為久病在身的太後也有精神出席宮宴,承平帝心情明顯大好,神態也變得極為溫和,等眾人行禮呼萬歲後,扶了太後坐到位置上,方道:“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禮,起來罷。”


    眾人再次謝了恩,方恭恭敬敬地起身。


    阿竹抬頭的時候,特地看了眼被太後拉著坐在她身邊的昭萱郡主,發現她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臉蛋蒼白,但精神卻不錯,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眾人入坐後,很快大殿中便響起了歌舞之聲,穿著統一服飾的宮女將酒菜如流水般呈上來。


    阿竹看了眼桌上的做工精致考究的菜肴,終於明白了先前陸禹叫她多吃一點的意思。看著這些中看不中吃的東西,怎麽可能吃得下?有些葷菜盤上的油脂都凝固成白色了,從廚房呈到這裏,走一大段路,天氣又冷,熱菜也變成了冷盤。而那些冷盤,這種天氣沒人會喜歡吃。


    在心裏歎了口氣,阿竹看了看大殿上的其他人,果然都是喝酒吃水果點心,壓根沒碰那些菜盤。


    很快,歌舞停歇後,便是諸位龍子鳳孫及皇家兒媳婦去給主位上的人拜年,從康王夫妻開始一直輪下來,然後是公主,其中還穿插著皇孫,最後是宗室。


    阿竹看了看,年長的王爺們的子嗣極多,最大的孩子都能成親生娃了,從周王下來的皇子,他們的方變得少了,秦王隻有一個庶女,而端王更可憐,孤伶伶的。


    太後瞅了瞅,說道:“周王、秦王、端王的子嗣少了點兒,明年可要努力啊!孩子多點,熱熱鬧鬧的,才教人歡喜。”


    “……”


    周王妃、秦王妃和阿竹三人有誌一同地低下頭,掩飾了自己臉上的表情。阿竹眼角瞄了瞄,周王妃臉蛋漲紅,秦王妃神色淡然,心說不愧是她的女神,就是淡然。


    同樣淡然的阿竹不知道,安貴妃和淑妃、惠妃的臉色都不太好,都被太後點名了,以承平帝那孝順的性子,估計他心裏也會不滿。雖然到了這年紀,已經不太介意帝寵不帝寵了,但是也是件沒麵子的事情,讓她們感覺到自己也好像和其他的妃子比,輸了什麽似的。


    秦王爽朗地笑道:“皇祖母放心,明年孫兒便再讓你抱曾孫,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盼。”


    太後被他逗笑了,歡喜道:“你這孩子自幼便是個能說會道的,那哀家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秦王笑著保證,不過在秦王妃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下,很快便恢複正常了。


    太後估計是老了,樂於見兒孫滿堂,喜歡小孩子在跟前湊樂說話。所以今天的宮宴,太後十分熱心地挨個關照皇室及宗室中子嗣不豐的、或沒有孩子的夫妻,阿竹厚著臉皮繃住了,不過仍有很多人沒有繃住,快要被太後弄得快要崩潰了。


    阿竹嫁入皇家的第一個宮宴,便在這麽讓人崩潰的氣氛中結束了。


    放了煙火後,帝後便扶著太後先行離開,其餘人等也跟著依次離開。


    阿竹和陸禹一起送安貴妃回了鳳藻宮,在離開之前,安貴妃拉著阿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端王妃,本宮年紀大了,這新年的願望便是希望能在今年抱上孫子,端王妃說呢?”


    阿竹一臉溫順甜蜜地道:“母妃放心,兒媳婦一定會努力的。”


    “……”


    安貴妃被厚臉皮的兒媳婦給噎住了,她以為自己施壓會讓她羞憤難當,然後便可以借機提出給端王納側妃的事情――反正他們成親也有半年多了,納側妃也沒什麽。但沒想到兒媳婦又溫順又甜蜜地笑著,一口便應下了。


    阿竹見她呆住,又握了握她的手,十分孝順地道:“母妃,天氣冷,您還是快進去歇息罷。”


    安貴妃胸口像梗著個什麽東西,連氣都有些不順,無力地揮揮手,讓他們離開了。


    等到宮門時,阿竹發現諸位王爺此時也到達宮門口,正準備登車而去,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


    與諸人告別後,陸禹扶了阿竹上車。


    馬車裏有些冷,已經來不及備暖爐了,陸禹直接將阿竹抱到懷裏,死死地纏著,將她當成暖爐來取暖。


    阿竹覺得他的力氣有些大,不過沒有多想,隻以為他是真的冷,安份地窩在他懷裏,聽著遠處時不時地傳來了鞭炮聲,添了幾分新年的氣息。


    回到王府後,丫鬟們已經備好了熱水及暖爐,還有熱騰騰的容易克化的湯麵,及各種小菜。


    一翻梳洗後,阿竹覺得終於活過來了,忙碌的一天也算是結束了。


    兩人坐在餐桌前吃廚子特地煮的麵,麵裏有熬得澄黃的雞湯,紅白相間的麵條,有肉片、荷包蛋、青菜,上麵還灑上了蔥花和芝麻油,一陣香氣撲鼻而來,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況且是在對著那些油汪汪的美食餓了個一晚上後,吃什麽都是美味的。嗯,若是有辣椒油就更好了。


    邊吃著邊漫不經心地想著,阿竹的目光很快便轉移到了對麵的男人身上,發現他今晚似乎話少得可憐,而且這麽冷淡的模樣,雖然清淡高雅,如同畫中之人,卻讓她有些不習慣。


    男神怎麽不對她耍流氓了?


    等守歲完時,阿竹才遲鈍地感覺到,那位王爺很不對勁,努力地回想,今晚沒有發生什麽讓他不對勁的事情啊――對了,除了太後今天對每對夫妻問候了一遍子嗣問題外。


    等躺到床上後,阿竹仗著最近膽子比較大――俗稱的傻大膽,湊過去問道:“禹哥哥怎麽了?過年心情不好麽?”


    陸禹拍了拍她的腦袋,半晌方道:“沒有,別多想。”說罷,便將她摟到懷裏,又香又軟又暖,抱著睡覺十分舒服。


    阿竹不信,在他懷裏拱來拱去,繼續傻大膽地道:“王爺是不是因為皇祖母先前的話?其實臣妾也覺得皇祖母說得對。”她含蓄地表示,對太後話裏的支持,陸禹確實需要個子嗣了,等不了兩年。


    帳內的光線有些昏暗,阿竹沒有看到他緊皺的眉,但從他沉默中便知道他是不同意的。


    “你還小……”他輕聲道:“婦人懷孕其極危險,特別是你的身子骨還未完全發育全,荀太醫也說婦人生育最好在二十歲上下,方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對母體也比較好。”


    他何嚐不知道自己的年紀大了,需要個子嗣,免得旁人誤解,兩人的壓力都大。隻是,她還是太小了,他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她出現一點危險,舍不得她會因此發生任何意外……


    比起他,阿竹更知道女人年紀小生孩子的危害。但是,她也同樣等不了了,今日安貴妃的語氣便有提議給他納側妃的意思,她才不要其他女人出現在他們之間,想到他以後會像這般抱著她一樣地去擁抱其他女人,她就反胃得想吐。


    阿竹心裏有些不安,她其實很想得寸進尺地問他,可不可以給她一個保證,不會變的保證?但她又不敢承擔,若自己這般問了,後果會怎麽樣?他會厭惡麽?會覺得她不識抬舉?會覺得她犯了七出中的嫉妒?不賢不惠?


    “睡吧!”陸禹拍拍她的背,將她禁錮在懷裏。


    可是阿竹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弄得睡不著,從子嗣問題想到了夫妻間的問題,想到了很多很多,腦洞一下子開得太大,已經填補不起來了,腫麽辦?


    或許,某些時間衝動是她的一種美德,所以在自己煩得不行時,她終於衝動了一把。


    “王爺,咱們來造孩子吧!”阿竹直接掀開他禁錮著自己的雙臂,然後翻到他身上,坐到了他腰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陸禹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害羞的小王妃麽?


    害羞什麽的,在即將會出現婚姻危機的事情麵前可以先放一放,解決了婚姻危機再說。


    所以阿竹豪放了一回,將他的寢衣給扒了,怕冷到他,還將被子扯起來蓋住兩人――這一刻,阿竹覺得自己特別地體貼溫柔,這麽照顧他的身體,他怕冷,自己就暖和他,不會讓他受到一點的冷意傷害……


    是個男人就不能忍!


    很快壓人的對象換了,阿竹被反壓回床上時,沒有像以往那般閃躲,而是四肢像八爪章魚一般纏住他,勾住他,整個人都巴在他身上,姿勢極其可笑。但陸禹卻笑不出來,將她的手強行拉開,將她的腿也擺好,然後躺回去。


    “乖,睡覺吧!”


    “……”


    阿竹頓時=口=臉,她都這麽犧牲了,他竟然還無動於衷,定力太好了麽?難道以往那些在床上廝混的事情是她的幻覺?


    阿竹有些不信邪,繼續去撩撥他,然後發現他明明有反應了,但卻強壓下,根本不肯碰她――阿竹被打擊到了,等第三次被他鎮壓後,她的麵子裏子都沒了,羞恥心也用完了,再也不敢做這種沒羞恥心的事情。


    阿竹悶不吭聲地披衣起身,在陸禹問她去哪兒時,沒有絲毫儀態地直接一句“出恭”便將他堵住了,然後趿了鞋子,跑了出去。


    “王妃?”睡在外間守夜的翡翠發現阿竹披著外套出來,吃了一驚。


    阿竹沒理她,垂頭喪氣地窩到外間的暖炕上。


    翡翠見狀,擔心她凍著,忙去弄了個手爐給她,然後站在旁邊不知道說什麽好。先前她便聽到屋內傳來異樣的聲音,因為王爺和王妃素來感情好,成親至今沒見他們紅過臉,所以也不在意,如今見王妃默默地坐在冷炕上,白癡也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王妃,您怎麽了?”翡翠輕聲問道。


    阿竹將臉埋到雙膝間,將自己團成一團,拒絕外麵的聲音。


    見到她如此,翡翠頓時急得不行,下意識便往室內張望,卻沒想到見到通往內室的門口前站著的男人,嚇得差點叫出聲來,趕緊捂住了嘴巴,然後識趣地退下去。


    阿竹將自己團成一團,並不是拒絕什麽,而是要理清自己的思路。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路,不然她真的會腦袋一懵,便做了傻大膽的事情,真的和陸禹吵架。多少夫妻之間的感情,便是因為吵架而吵沒了的,所謂的打打鬧鬧感情更好這種事情,都是些開玩笑性質的打鬧,真的吵起來時,極為傷感情。


    陸禹為何不肯讓她生孩子呢?十六歲是有點兒小,但是在這個十五歲就能嫁人的世界,十六歲不小了,就算他怕她的身體無法承受,但不試試怎麽知道?好吧,她知道他是體諒自己,可是他在外頭要承受的壓力和她一樣重。既然如此,為何不試試呢?


    除非……他真的想要納側妃。


    想到這裏,她扯著外衣的手緊了緊,堅決拒絕想這個可能。她不是悲觀的人,所以她不想想這種會讓自己悲觀難過的事情。


    一隻大手裹住了她捏得關節泛白的手,那手指微涼,一下子便讓她知道是誰。阿竹心裏頭悶悶的,她還沒有想明白,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怎麽做呢,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好。


    “胖竹筒,天氣冷,回房去!”清潤的男聲一如記憶中的聲音,從少年時期似乎就沒什麽變化。


    阿竹悶悶地道:“能不能別叫我胖竹筒了?我一點都不胖!”反而很窈窕,具備了美女該有的一切,纖腰細腿,大胸很快也會有的――可是為毛他突然不碰她了?


    陸禹聽得忍俊不禁,坐到她身邊的位置上,揉揉她的腦袋,笑道:“好,不叫胖竹筒,叫阿竹!”說罷,伸手一抱,將團著的人抱了起來,往室內走去。


    翡翠在外頭探了探腦袋,發現王爺將人抱回內室了,頓時拍了拍胸口,趕緊將門給關了。


    回到溫暖的被窩裏,阿竹翻身對著床裏頭,繼續將自己團著。


    身後很快便貼上了具男體的身軀,他將她摟到懷裏,聲音含著笑意:“真像個孩子一樣,還會生悶氣!是不是本王太縱容你了,竟然也和本王使上小性子了。”


    阿竹身體一僵,不知怎麽地,心裏便有些委屈了,鼻頭酸酸的,慢慢地放鬆身體,聲音更悶了,甕聲甕氣地道:“王爺,臣妾沒有使小性子,睡吧!”


    一時間,似乎心頭也泛起了一種酸酸萆母芯酰被饜目塚盟灘蛔艚艫乇e牛緩籩苯擁屯糞咦∷拇劍圩潘哪源帽舜說鈉16詿匠葜辛鞔凇


    等一吻結束,他用牙齒輕輕地啃噬著她脖子上的嫩肉,聲音含糊地道:“隻有今晚,若是能……都隨你!”


    阿竹原本還有些呆,但是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時,再次沒了矜持,化身八爪章魚一般纏上他,高高興興地道:“禹哥哥最好了!”全然忘記了先前那種委屈感。


    陸禹狠狠地將她抱了抱,惡狠狠地咬了她一口,疼得她痛叫出聲時,卻聽到他用一種讓她頭皮發麻的驚悚語氣道:“記住!如果以後你有什麽不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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