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戛然而止,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吳戊趴在洞口邊緣往下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柳昱咒,比我更沉默,他長身而立,手再次握著拂塵,不過從他的眼神中,我明顯看到了不忍。


    其實任何事情,都很難改變柳昱咒的神態表情。


    我見過的生死已然不少,可此時和那幹癟的眼睛對視,那種死寂,無助,渴望,不甘,悲涼的情緒,一直在衝刷著我的心口,讓我愈發的壓抑和難受。


    這種安靜持續了至少有十來分鍾。


    吳戊先打破了安靜,小聲說:“羅先生,柳道長,咱們是現在下去,還是休息一夜,等明天天亮?照我看吧……我覺得得休息一晚上,下頭的東西,絕對凶得離譜,那麽厚的城牆都有怨氣出來……”


    吳戊一臉的懼色,更加小心翼翼地說道:“現在挖了一天了,別說我們了,柳道長這鐵人都扛不住……下頭凶屍成片,也不能光靠狼獒,對吧……”


    小黑碩大的獒頭也擠了進來,它青色的雙目,都泛起了幽幽寒光。


    “休息一夜,養精蓄銳,天亮之後我們下去。”我沉聲開口,打斷了吳戊的話。


    吳戊明顯鬆了一大口氣的模樣,連連點頭。


    柳昱咒“嗯”了一聲,轉頭走向別處。


    我本來想起身,不過狼獒卻趴在那裏不動。


    其實我還略有擔心,我怕它忍不住先鑽了下去。


    “小黑,這些屍不能吃,它們都是可憐人,能吃的我會告訴你。”我摸了摸狼獒的頭。


    狼獒似乎也明白了什麽,它再發出的嗚咽聲,也透著幾分情緒。


    我心頭又輕歎了一聲,再低頭看了一眼那最底部的洞眼,然後才起身離開。


    三人分食了食物,隻不過狼獒不怎麽吃東西,對於饢餅和肉,我們能果腹,它卻似乎透著嫌棄,隻是勉強對付了幾口。


    柳昱咒和吳戊還是在昨晚的位置躺進睡袋,我則是將睡袋挪到了洞口靠右側的地方。


    臨睡之前,我又花了兩個小時來畫符。


    下去之後,才算是進了金神七殺。


    其實我已經算是達成了目的,知道了蔣盤死因。


    可柳昱咒是要破掉這裏,我們就得去金井,要破金神七殺,不隻是得破掉這裏葬的屍體,還得破掉整個風水。


    金井之處,就是此地核心,將那裏破壞,才能改變格局。


    我們不能太被屍體消耗,畫符的主要目的,就是鎮屍。


    將一切做完之後,我才鑽進睡袋中,拖著疲憊的身體和精神,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又是夢……


    還是那個四麵牆壁,腳下黑沙的詭異夢境。


    不過這一次,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強了幾十倍……


    而且我站在沙子邊緣,那裏是唯一一個落腳點。


    我曉得這是做夢,並且我做了個極為大膽的事情,便是蹲下來,探手抓了一把黑沙……


    可偏偏就在這時,我腦袋上,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的力道奇大,我悶哼一聲,感覺都要被人拍到黑沙裏頭了!


    不過下一瞬,肩膀又被人抓住,往上一拉!


    就這麽刹那間,夢境就消散一空……


    我清醒過來的瞬間,覺得冷風直往脖子裏頭灌。


    並且這會兒,我竟然沒在睡袋裏頭……


    整個人都懸空了,趴在那洞口,身體似是要探下去,並且我的手,還朝著下方虛抓……


    我臉色驟變,更為驚疑不定。


    我本能地要起身的同時,猛地扭過頭,才發現,抓住我肩膀的,赫然便是柳昱咒。


    他劍眉緊皺,麵沉似水。


    “羅十六,你幹什麽?!”柳昱咒語氣都變得嚴厲了不少,同時更用力地拉我,我才借力起身。


    我站穩之後,發現吳戊也剛好從睡袋裏探出頭,一臉的愕然。


    我的眼皮抑製不住地狂跳著,寒氣從脊骨竄起,渾身都是冷汗。


    此刻,烏雲遮月,霧隱朦朧,夜色變得極為晦暗。


    而九宮之中的二黑坤,巨門所在星位的地方,星光卻格外明亮,清冷的星光宛若形成了一道光柱,剛好照射到我們所站的位置……


    現在我已經徹底清醒了,極力讓呼吸平穩,胸口的起伏也慢了下來。


    而柳昱咒眼中的神色,此時也從嚴厲變成了疑慮?


    他微眯著眼睛,眉心都快要皺在一起。


    沒等我說話,他又問道:“不是你自己想下去?”


    我點了點頭。


    吳戊也從睡袋中爬了出來,他明顯這會兒也清醒了,臉上驚疑不定。


    我沒多看吳戊,隻是低頭,盯著洞中最底部的位置。


    那地方,本來是一個洞眼,能看到裏頭有個幹癟的眼睛。


    這時,那眼睛已經不見了……洞眼也被堵上,而堵住洞眼的,竟然是一根幹癟的手指頭。


    那手指頭的血肉完全幹枯,皮緊貼著骨頭,細長且彎曲。


    剛才我要是抓下去了,夢裏頭是抓到了一把沙子,可實際上我自己也下去了……抓得怕就是那手指頭……


    “你會被撞祟?”柳昱咒麵色更沉,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他這話,問得其實我都難以自問。


    我身上的東西那麽多,講道理,不可能被撞祟。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聲音沙啞。


    “羅先生不會被撞祟的,風水先生很難,陰陽先生更不可能,他身上還有羅盤呢……”這會兒,吳戊也湊到了旁邊,他正色地說道:“不過這地方詭異的很,風水也邪,很多事情很難說準,在一些風水怪異的地方,有人做夢殺了人,實際上真的把人捅殺了的也大有所在。”


    吳戊這番話,卻讓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當時在楊下元的下元六十仙命道場外頭,我也墜入了外麵那條河,那種冥冥中被吸引的感覺的確不是撞祟,而是風水的誘導。


    這地方的風水更加邪祟,還有我的精力也灌注在這裏太多。


    稍微定了定神,我忽然又發現,這裏怎麽隻有我們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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