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喝你就喝!有你文三叔在,別管他是死人酒,還是什麽勞什子的酒,不怕有啥問題。”劉文三眼珠子一蹬,背負著雙手說道。


    “……”


    倒不是說,我怕老柳的鬼魂還是怎樣。


    而是我去喝死人酒,這打心眼裏讓我覺得膈應。


    況且昨天老柳可能就是坐在這裏殺人的,前頭還跪著柳誌一家三口的屍體呢……


    我強笑了一下:“文三叔,能不喝不?”


    劉文三繼續道:“這也是練你的膽量,死人酒都不敢喝,到時候萬一要喝墳頭酒咋整?”


    其他跟在後麵的村民也是麵麵相覷,不敢往前走,都在往後退,生怕劉文三叫他們喝死人酒……


    我硬著頭皮將酒杯短了起來,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水刺激嘴皮,我本來就有一絲幹裂的嘴唇更是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動作,更是嚇得那些村民一哆嗦。


    “什麽味兒?”劉文三說道。


    “白酒味兒啊……好辣,度數很高。”我白著臉,表情比哭還難看。


    “倒在桌上。”


    劉文三忽然眯著眼睛說了句。


    我將杯子倒在桌上,他忽然摸出來打火機點了一下。


    呼哧,淡藍色的火苗在桌麵上燃燒,這火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桌上就隻剩下水漬了。


    劉文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忽然說道:“去幾個人幫忙,整幾口棺材來吧,膽大的把屍體收斂進去棺材裏頭。”


    “人橫死的,不能放院子裏頭,擺在外麵,簡單的整個白事,也不用先生。”


    “通知這柳誌的家裏人了沒?” 劉文三連珠炮似的,一大段話說下來。


    還是老王爺走出來搖搖頭:“文三啊,這柳誌一家四口,全都在這裏了,最後隻剩下一個小的。” 他指著掛著鎖頭的那個門。


    這會兒哭泣聲忽然沒了。


    一隻紅通通,滿是血絲的眼睛正趴在門縫上看著我們。


    當時第一次看到柳誌的時候,他身邊就跟著這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兒,想來是他的女兒。


    我心頭輕歎,這小孩年紀輕輕,爸媽就沒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什麽,恐怕這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隻剩下這小的了麽?”劉文三眉頭緊皺起來。


    我也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劉文三沉默了約莫幾秒鍾,才說道:“村裏頭誰家沒個一兒半女的,看看誰收養,老柳留下的家當不少,這也就算她的侄孫女了,我做主,誰收養,誰家拿。”


    那幾個村民也是前後議論了起來,不過能敢進院子的,家裏麵都上有老下有小,要不就是沒結婚的大小夥子。


    老王爺說這事兒不小,真要平白養個娃,村裏頭也肯定得多考慮,要不拉大家夥兒開個小會,決定一下到底哪家合適養?


    我也暗暗點頭,劉文三考慮的沒啥問題。


    老王爺說的也沒錯,難保有什麽人見錢眼開,為了老柳的遺產,把孩子要過去,到時候對孩子不好。


    可我心裏頭也有些疑惑。


    之前劉文三不是說過,老柳的窮親戚不少嗎?


    就算柳誌一家就這四口人,三個大的折在這裏了,那也還有別的親戚啊!


    為什麽不去通知他們?


    柳誌可能是謀害了老柳,被老柳報了仇,算是死有餘辜。


    孩子讓柳家的人養肯定最好。


    我湊到劉文三耳邊小聲問了,他搖搖頭,讓我不要多說話,看著就是。


    劉文三這反應,就讓我覺得有所深意了。


    這檔口,老王爺杵著拐走出了院門,去招呼全村的人開會。


    剩下那幾個跟我們進院子的,已經算是膽子奇大無比的漢子,分別按照劉文三說的去弄棺材,也把屍體往外抬。


    劉文三又叫了兩個人,把老柳家裏頭從裏到外翻一遍,看看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歸置在一起。


    吩咐完這些之後,他就點了一支煙,吧嗒吧嗒的吞雲吐霧。


    我和他站在院子門口,也學著點了根煙,還是不太會抽,白色的煙氣熏得眼睛有點兒花。


    本來在老柳家外麵的村民,數量也不少。


    不過因為老王爺說要一起開會的原因,都朝著村口去聚集了。


    總不好在老柳家門口商議這個,他也叫上了村長,肯定能挑選到一個合適的好人家。


    我們村裏頭就有專門的棺材鋪,沒多久,三口黑棺就被抬回來。


    柳誌一家三口的屍體分別放了進去。


    負責在老柳家裏頭收斂值錢東西的兩個漢子也走出來了。


    他們臉色卻很不自然,吞吞吐吐的和劉文三說見鬼了,老柳家裏頭半點兒值錢的東西都沒了。


    我臉色微變了一下,下意識開口道:“難道是老柳自己把東西都帶走了?”


    劉文三搖了搖頭道:“對死人來說,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他就是要錢,要得也是冥幣死人錢。不會拿家裏的。”


    劉文三這樣一說,我心中也是一凜。


    與此同時,另一個年輕的漢子開口問道。


    “文三叔,你是說老柳家裏頭昨晚上還遭賊了?會不會是柳誌他們提前把錢物送走了啊。”


    其它人也是點頭:“咱們村裏頭,大家都還是很清白的,應該沒人偷老柳家,喪事兒臨門,老柳還害了人命,誰膽子那麽大,摸老柳的錢?” 劉文三眯著眼睛,一口吸了半支煙,煙屁股丟在了地上。


    “這事兒也說不準,可大概率不是,這樣,這小女娃的撫養費我給了。”


    “十六,你在這兒等等文三叔,我壓箱底還留著一筆現金呢,去拿過來。”


    劉文三拍了拍我肩膀,讓我留在這兒,然後就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心頭突突的跳。


    總覺得劉文三這樣做是有深意的。


    他這會兒也沒說怎麽除老柳的鬼魂。


    況且這偷錢的事情,也不算是一件小事,他也沒有說讓村裏頭好好查查的意思?


    不多時,老王爺,柳河村村長一行人也回來了。


    後頭跟著百多號村民,差不多每家每戶都來了一個。


    村長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看上去還像是四十多的中年人似的,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中山裝,幹淨整齊的。


    走至了近前,老王爺才問了我句:“羅陰婆,文三呢?” 我說回院子了。


    這會兒,剛才那幾個漢子也到了老王爺和村長旁邊,說了老柳家遭賊的事兒。


    氣的老王爺直杵拐跺腳,說村裏頭怎麽有這麽喪良心的玩意兒!


    村長也是臉色很難看,說柳誌他們一家人來了之後,就沒出去過,肯定是沒送錢和東西出去的,這就是遭賊了,村子裏得好好查查,看看是誰家幹的!


    這會兒後邊走出來一個黑黑瘦瘦的村民,他小心翼翼的說:“那老王爺,村長,這可咋整?不能白養一個女娃娃吧?”


    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村民應該就是他們選出來的,要收養那小女孩兒的人戶了。


    “肯定不會讓白養,文三叔就是拿錢去了,養孩子多少錢,他掏。”我解釋道。


    那黑黑瘦瘦的村民這才點點頭。


    他身上的衣服很髒很破,明顯家庭條件不怎麽好。


    就是不知道,能對孩子好不……


    轉念一想,家庭不錯的,也不願意收養這小女孩兒。


    大約又過了十幾分鍾,劉文三終於回來了。


    他手裏頭提著個大皮箱子,一看就沉甸甸的。


    到了老柳家院子門口,箱子往地上一放。


    村長和老王爺上前交代了兩句,劉文三點點頭。


    他拍了拍手,直接就打開了皮箱子,衝著那黑黑瘦瘦的村民說了句:“李二根對吧,這女娃子,你好好教養好,老柳跟我幹了那麽多年,他這侄孫女是無辜的,家裏頭留了三十萬現金,還有兩根大黃魚,都給你了!”


    “你可不能欺負孩子!不然我劉文三,可不放過你!”


    劉文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笑嗬嗬的。


    可他是誰?


    陽江撈屍人!


    誰敢拿了他的錢,再對孩子不好?恐怕就是閑命長了!


    那黑黑瘦瘦的村民眼珠子都瞪圓了,呆呆的看著那一箱子錢,撲騰一下都坐在地上了……明顯是被嚇傻了。


    我也看怔住了。


    文三叔這是咋回事兒,給錢,也不至於給那麽多吧?還是說,他真的覺得那麽虧欠老柳?


    可也給過三十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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