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宣家的變故,最恨的是皇族一派,但最詫異的,是元老派。


    宣天威,原來也可以算是創城的元老。


    ——但神降之事,他可從來沒有對同僚們說過。


    這一次皇族派瘋狂報複,宣天威也可以說是自絕於元老派,幾乎是選擇了作死的方向,就算是元老派想保也保不住他,所以隻能順水推舟,把他當作棄子。


    所以,宣家也沒有知會一聲。


    原本元老派的打算,隻是擒拿宣演,以體現律法的尊嚴。在個人感情上,他們並沒有針對宣家的意圖。


    但神降之事以後,反應最大的就是元老派。


    “宣天威,其心可誅。”


    天牢中的酒先生站在沙漠的邊緣,遠遠看著沈振衣一行人。


    他們知道,病劍仙淵山已經死了,這支隊伍中減員了一個強大的力量。但是深謀遠慮的酒先生怎麽也不會小看這些人。


    宣演已經接受了傳說中的神之血脈,寒神之力爆發之威,已經有人親眼目睹。


    而那位九門提督原羽真推許的大劍客沈振衣,也悠悠然坐在水晶王座之上,聽說他在寒神之力的中心,甚至製止了宣演的神力。


    酒先生從不曾看輕自己,也絕不會看輕敵人。


    “宣家血脈,勢在必得。”


    他眯著眼睛,看著強大而迷惘的宣演。


    “你覺得這個‘神’最高的上限在哪裏?”


    酒先生忽然問身邊的人。


    身邊是個古樸肅穆,背劍的黑衣劍客,他對這種邪術提升的實力嗤之以鼻:“他如今是穩穩的神人境第七重,但是我能輕易殺他。至於這種人能不能到神人境第八重,我不知道。”


    他的語氣直截了當。


    如果這種走了狗屎運的家夥都能夠踏入神人境第八重,那武道之路,本來就是個笑話了。


    ——當然,這也意味著他承認,若是宣演踏足神人境第八重,那他就絕不是對手。


    這就是境界的差異。


    酒先生哈哈大笑起來,甚為歡暢。


    “鍾正,你永遠是這麽幽默。”


    他知道,宣演幾乎毫無意外可以晉升至神人境第八重,如果他的身體允許的話,甚至可以有望傳說中的神人境第九重。


    因為他得到的,是傳說中,神的力量。


    是超越神人境以上,更強的力量。


    這力量是何境界,見多識廣的酒先生都無從揣測,但他知道,這是他們的機會。


    是玄天城的機會。


    ——或者說,說元老派的機會。


    “宣天威有這種血脈在身,居然秘而不宣,就是對玄天城不忠,對萬民不忠。他隻想著自己當英雄。”回想起天牢中那一幕,酒先生還有些惱羞成怒。


    “所以,你們想用這種血脈的力量?”


    被稱作鍾正的黑衣劍客不太滿意。


    他覺得這是歪門邪道。


    “老鍾。”


    酒先生沉聲歎息:“你知道我們別無選擇。”


    人類已經沒有了路,至少玄天城中這些高層們找不到路。


    方尖塔裏那些老家夥,如果能夠引領眾生,那也不至於千年沒個響動。


    誰都想給自己找條路。


    皇族派的人,希望一統江山,將力量盡歸於最高的皇者。


    古武派的人,拚命尋找著傳說中強悍的武學。


    滅生堂的人一腔熱血,大概是就想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期待奇跡發生。


    獸心人就幹脆認清現實,投降保命,想要把自己變成獸來苟活。


    ——元老派的人想的最多,他們始終認為,是他們撐起了玄天城,也撐起了七傷世界人類最後的脊梁,是他們給了人類苟延殘喘的機會,到了現在危難之時,也一樣應該由他們來掌控大局。


    至於有什麽應對凶獸的方法,其實酒先生也是一樣無奈。


    但不管怎麽說,攘外必先安內,掌握了血脈之力,或許就可以強製壓服其他幾派勢力,讓他們服從元老派的調遣。


    鍾正沒有說話。


    這些東西他永遠搞不明白。


    他能拿弄明白的,隻有他手裏的劍。


    現在他的劍正在劍鞘中活潑潑的跳動,就像他作為劍客的心一樣。


    ——他關注的,並不是酒先生勢在必得的那個小孩。


    ——而是小孩身邊,端坐在水晶王座上的那一柄劍。


    那個劍客!


    他的注意力漸漸完全被這個人這柄劍所吸引,嘴唇幹燥,呼吸急促,身體都不由緊繃起來。


    “忍不住想出手了?”


    酒先生看得出來他的想法。


    “劍癡不愧是劍癡,不過,還得等一會兒。”


    等。


    等周圍的大陣完全布置成功,等著可以壓製住神力之後,劍癡鍾正,將會有機會向他的對手發起挑戰。


    那個……堪比朱解、淵尉犁的沈三公子!


    “看上去也平平無奇嘛。”


    酒先生挑著眉毛說。


    鍾正痛苦地握住劍柄:“不能與他公平一戰,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作為劍客,他隻想享受對手最巔峰最華麗的那一劍,在被權力和勢力扭曲之後,劍法也變得醜陋。


    酒先生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與此同時,沙漠的風,已經吹起了沈振衣的衣袖。


    “我們被困了。”


    在他對麵,阿穢吸著鼻子聞了聞:“有人氣,是陣法。”


    話音未落,就聽吃吃聲響,四周的沙丘裂開,竄出無數黑衣人,手持令旗,來回舞動,操演陣勢,隻見神光漸漸結合,化作一個巨大的彌陀虛像,籠罩四野。


    “哦,集合人力,化作虛神。玄天城中居然連這門陣法武學都發展起來了。”


    沈振衣微笑點頭,回頭對宣演道:“這便是以凡俗人力對抗神力的最強法門,雖然不太完善,但已經是雛形,日後你可能遇到這樣的對手,正好可以觀察學習一番。”


    一人的神光,無法與神祇對抗,但若是能夠結合起來,便能對抗神威,以至於可以有一戰之力。


    虛神對神力的克製極大,但七傷世界的人類,應該沒有對抗神祇的經驗,也不知道這陣法他們是從哪裏學來,或者是憑空想象而得。


    阿穢對他的淡定也表示無語。


    “虛神壓製,那位寒神便無法出手,沈三公子,你恐怕要對付千軍萬馬,難道你就這麽高興?”


    “我?”


    沈振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笑道:“不好意思,並不是我。”


    “——是你要應對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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