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韓邪出離憤怒。


    他也看出不對。


    金衫會殺手已經損折不少,但是直到現在,仍然未能突進一步。


    這與他預想的可完全不一樣。


    “會主……”


    手下長老也開始猶豫:“拖的時間太久了。”


    金衫會精銳盡出,幾乎是以千人殺一人,但是在那如蟒如蛟的劍法麵前,任是如何,不能前進一步。


    明明感覺對方馬上就要力竭而倒,偏偏他就是能夠不知怎麽繼續挺下來。


    再這樣下去,就是給人看笑話了。


    呼韓邪的臉色愈陰沉,偏偏無能為力。


    ——他也已經出手,並未能改變戰局。


    圍殺宣家小子的,並不止他們一家。


    他回頭環顧,山峰巍峨,回音嫋嫋,仿佛都是在嘲笑。


    “他們……應該都到了吧。”


    再這樣下去,就是一場鬧劇了。


    “撤。”


    金衫會主當機立斷。


    損折極多,全無建樹,對方還有沈三公子未曾出手——在搞清這個無名劍客的來曆之前,實在不適合繼續戀戰。


    金衫會殺手悍不畏死,但終究是被這詭異劍法殺得膽寒,之前會主不說話,當然無人敢退。如今會主嚇了命令,就如退潮一般,刹那間退的幹幹淨淨,若不是拋下一地血跡與屍體,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咳咳咳——


    淵山陡然放鬆下來,長劍拄地,口鼻溢血,咳得天昏地暗。


    在他身周,屍橫遍野。


    此一役,“病劍仙”淵山一舉成名。


    金衫會出動千名高手,未能越過淵山的長劍一線,死一百零九人,傷無數。


    天下震驚!


    原本以為,追殺宣家遺孤的唯一障礙,隻是那位號稱大劍客的沈振衣,沒想到他尚未出手,金衫會便踢上了鐵板。


    “病劍仙淵山?這是什麽人物,他怎麽會九大秘劍中的潛龍勿用?”


    “他與刺殺元王爺那個紅衣少女,有沒有什麽關係?”


    “不管如何,此人以一劍阻住金衫會,已經名動天下了。”


    “可惜,就算他再厲害,終究還是要死。”


    守護宣家的血脈,這是一條必死之路。


    不管是那位傳言中的大劍客,還是這位新崛起的病劍仙。金衫會铩羽而歸,並不代表他們就此善罷甘休,卷土重來的時候,必然更加可怕且毀滅。


    何況——要對付他們的,並不是僅有金衫會一家。


    “天暗了。”


    淵山渾身浴血,嘴角卻仍然帶著笑容。


    他走到嚇呆了的宣演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往前走一段,然後就找地方休息。”


    每一處傷口都在痛。


    化蛟之後的消耗,更是讓他恨不得倒頭暈過去。


    ——但一切還沒有結束。


    宣老大人的托付,是讓他護著宣演回鄉。


    現在他們走的路,還早得很呢。


    “你……你沒事吧……”


    袁小姐目瞪口呆,擔憂問道。


    “沒事兒!”


    淵山故作瀟灑:“我受過的傷,比這嚴重一百倍。”


    他單手撈起宣演,一邊向前疾奔,一邊齜牙咧嘴笑道:“我以為金衫會殺手都是三頭六臂,沒想到也不過是酒囊飯袋的膿包!”


    看淵山擦身而過,楚火蘿頗為佩服:“這人倒也不算是吹牛。”


    能夠一人一劍,死戰不退,不說劍法如何,這份忠勇義烈之氣,就讓人激賞。


    “還有的看呢。”


    沈振衣淡淡一笑,拍了拍水晶王座的扶手,漫不經心道:“走了。”


    既然答應了袁小姐,縱然這一路是淵山的舞台,也要從容跟上。


    畢竟對於三名弟子來說,這也是一場修行之旅。


    這一戰激烈,耗時雖然不長,但也逼近了黃昏時分,等到他們徹底走出血腥與殺戮之氣籠罩的範圍之外,天色已經斷黑。


    月眼懸於中天,林中老鴰慘叫,薄霧迷離,樹影綽綽,陰森恐怖。


    宣演到底是個孩子,如今倚靠在淵山的肩膀上,微蹙著眉頭進入了夢鄉。


    淵山怕驚醒了他,特意放慢了腳步。


    “我們找個地方落腳。”


    這裏看似是荒郊野外,但畢竟是玄天城範圍之內,強大的凶獸潮被阻隔在外,他們不必擔心夜晚猛獸的襲擊,但無論如何,終究是必須休整一下。


    “前方五裏之地有座破廟。”


    沈振衣閉著眼睛,仿佛走過一遍,對路徑熟悉得很。


    五裏之地,對於神人境高手來說,瞬息可至。


    淵山精神抖擻,身子一晃,疾奔幾步,睜眼細看,果然見群山掩映之中,一座古廟慘白的牆壁宛然。


    飛簷傾頹,匾額歪斜。


    看來是廢棄已久。


    “正好……”


    淵山長呼了一口氣,本來也不方便招惹到無辜之人,有這種避風的廢棄古廟,最適合作為他們的落腳點。


    他感應廟中無人,抱著宣演,從正門昂首直入。


    “鐵檻廟。”


    袁小姐注意到已經破裂的匾額,這名字甚為陌生,也從來沒聽他人提過。但不知怎的,就有一種洶湧的壓力撲麵而來,讓她覺得渾身戰栗。


    她不敢再多看,又擔心宣演,急急尾隨淵山進廟。


    就見淵山尋了一堆幹草,將熟睡的宣演放在草堆上,這才悶哼一聲,靠著神像前積灰的香案坐下,從懷裏掏出上藥,內服外敷,身上的傷口猙獰可怕。


    沈振衣看著破廟的匾額,略發怔了一會兒,輕輕拂袖,遙遙抹去浮灰,將其扶正。


    這裏早八百年沒人了,自然也不會有什麽香火。


    月涼如水。


    “他們果然停在了這裏。”


    在不遠處,有幾撥人正盯著這一座破廟。


    “看來他們也不糊塗啊。”


    有人嗤笑,有人肅然。


    “那個病劍仙淵山,已經是強弩之末,若是再跑下去,不用我們出手,自己就要丟了性命。若是還想一戰,就該就地休整,以逸待勞。”


    “但他以為,他但敵人就隻有金衫會麽?”


    “今日這座破廟之中,一個人都活不下去,一個人都別想逃出生天!”


    幾處追兵,各自都在下著格殺勿論的命令。


    金衫會主呼韓邪位於西北,帶著殘存的會眾,麵色惱怒,直勾勾盯著一個帶著金龍麵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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