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癡獸好像停住了。”


    在足夠遠的遠處。


    駱大天王與黑澤軍師在說話,他們是策劃的幕後黑手,正期待著這一幕大戲上演。


    “似乎是城主出手了。”


    黑澤軍師神情嚴肅。


    “城主的行為,永遠都是不可預料——不過不管如何,城主最多也隻能攔住一人而已。”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找了兩個神人境第六重高手的原因。


    正常邏輯來看,城主應該裝作不知,但若是城主要出手,有一人牽製,另一人也應該能輕鬆滅了棄劍山莊。


    “轉生使者的劍氣無雙,棄劍山莊應該寸草不留。”


    駱大天王嘿然冷笑:“不過我都覺得奇怪,城主要出手,怎麽也該去攔住同樣以劍成名的轉生使者,居然選了鐵癡獸,也是奇怪。”


    ——霸王城的人都知道城主是劍癡。


    淚之劍與轉輪劍氣哪個更強,想來城主應該也想要知道答案。


    黑澤軍師不以為然:“不管怎麽說,鐵癡獸是獸心人,舉城皆敵,城主再怎麽劍癡,終究要以對付凶獸的大局為重。”


    “總之,結果不會改變。”


    他對自己的計劃信心滿滿。


    鐵癡獸正與城主對峙。


    他的氣息攀升至最高,整個人如同一個球也似,渾身有尖銳的利刺,早已不成人形。


    四麵的泥土岩石不斷崩塌,被那尖刺釋放的勁氣撕碎,若是有人進入他氣勢籠罩的範圍,恐怕早就千瘡百孔。


    而城主兀自不動。


    她的劍微微顫動,如同水麵,折射了一切攻擊。


    “無月霓裳,你今日真的要見個高低麽?”


    鐵癡獸低沉嘶吼。


    “既見高低,亦分生死。”


    城主紅唇之中,吐出的言語卻冰冷無情。


    “快一點。”


    “我趕時間。”


    她一點兒都沒有給鐵癡獸麵子。


    吼——


    鐵癡獸終於暴怒。


    他並不願意與城主性命相拚,但她都如此狂妄開口,他再不有所反應,那他獸心人南域第一高手的麵子何存?


    “斬!”


    “滅!”


    “化!”


    “螺!”


    “舟!”


    隨著呼喝聲,鐵癡獸的身軀飛速轉動起來,尖刺釋放的勁氣化作湍急的氣流,又宛如收割人命在空中揮舞的彩帶,任何東西隻要稍一觸碰,就崩潰粉碎!


    一出手便是絕招,鐵癡獸知道對方既然逆運無月神功,那動手必然便是地動山搖風雲變色,自己也毫無保留實力的機會。


    “不過如此。”


    城主輕蔑一笑,手足不動,就見淚之劍大放光芒。


    一劍,可破萬法!


    ——雖然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個人的驚豔,但是區區這鐵癡獸,卻絕不足以阻擋她的劍鋒!


    破!


    劍光大盛,化為美人,美人垂淚,人頭落地!


    一劍傾人城!


    劍光的美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鐵癡獸的斬滅化螺舟在這尖銳鋒利的劍氣麵前,就像是朽木腐土,刹那間土崩瓦解!


    “這麽……”


    鐵癡獸雙目發直,他想象過城主現在的巔峰狀態,自己或許不是對手。


    ——但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對方居然輕描淡寫的一劍,便能破了他苦研數百年的絕學!


    退!


    他腦海中,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


    什麽高手的驕傲,武者的自尊,在保命麵前,一切都變成了夢幻泡影。


    活著才最重要!


    這是他這麽多年總結出來最重要的一條原則。


    他飛速旋轉起來,就像是一顆流星,刹那間逆向而行。


    “這時候想走,不嫌太晚了嗎?”


    城主輕叱一聲,劍光就如附骨之疽,追著鐵癡獸而去。鐵癡獸退得快,她的劍光追得更快。


    “不準跑!”


    “你再跑……我就要慢了!”


    她叱喝著。


    鐵癡獸完全聽不懂城主在說什麽。


    ——不管如何,他都得先跑才行。


    不跑,難道還站在原地等死麽?


    就連他的斬滅化螺舟在對方的劍光下一秒鍾都撐不住,他憑什麽與這女人對抗?


    ——多年不見,這女人變得更強。


    或者說……他從未見識過逆運無月神功,達至巔峰的城主!


    但這一門功夫,不是拚命的武學嗎?


    這女人和自己何仇何怨,何至於拚到此地步?


    難道說……


    鐵癡獸心目中突然有一種荒唐而可怕的想法。


    那位棄劍山莊的沈三公子,並不是如他們所想的簡單人物?所以無月霓裳這女人,也會為了他不顧一切?


    ——這一趟,是來錯了麽?


    他心中懊悔不迭,退得更快。


    此時。


    轉生使者仍然在前進。


    他距離棄劍山莊已經不遠。


    遠遠的,能夠看到白塔的尖。


    ——這是按照當年的規製,在山穀中重建的白塔,一樣在月眼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轉生使者的神情肅然,不再向之前那麽輕鬆,每前進一步,仿佛都承擔著巨大的壓力,甚至胸膛微微欺負,微霜的鬢角見汗。


    “轉生使者,必然能夠擊殺沈振衣。”


    萬裏之外,黑澤軍師仍然充滿了信心。


    “此人不但是神人境第六重,劍法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整個南域,若是論劍,除了我們城主之外,這位轉生使者必然能夠排得上字號。”


    “他的劍法如堂堂之陣,以勢壓人,便是千軍萬馬,也難當他一劍。”


    “若是修為與他相當,或許還可以輾轉騰挪,尋找變數,但碾壓比他境界低之人,簡直就是秋風掃落葉!”


    棄劍山莊,何足道哉!


    “當年他以一人之力,絞殺十萬凶獸,名震天下。那才真正是一劍可當百萬師。沈振衣的名聲不過是吹出來的,與他相比,便如螢火比之皓月!”


    轉生使者聽不到這些話。


    如果他聽得到,大概第一反應,便是——


    ——慚!愧!


    愧!不!敢!當!


    他的腳步越來越艱澀,無堅不摧的劍氣似乎失去了作用,也無法再保護他。


    隻是憑著一腔傲然,他才能保持前進,神光近乎要離體,渾身上下都開始感覺到割裂一般的痛楚。


    ——甚至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轉生使者也在問自己。


    恐懼、屈辱、憤怒,負麵的情緒包圍了他。


    自他學劍以來,從未如此沮喪。


    ——因為,他仿佛看見了,無法逾越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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