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為楚火蘿擔心,隻有楚蠍兒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剛才楚火蘿那一劍把她嚇得魂不附體,她知道那一劍周文子接不下,自己就更接不下,隻要有了三公子神劍的一絲韻味,這似是而非的一招就足以取她的性命。


    她心中一片冰涼,正覺得大勢已去——這時候楚火蘿突然犯了傻,居然要與比自己高一境界的周文子硬拚。


    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無論楚火蘿從沈三公子這裏學到的劍法有多麽精妙,在壓倒性的力量麵前,隻能——


    ——崩!碎!


    楚蠍兒捏緊了拳頭,睜大了眼睛,等著看最希望看見的一幕。


    鐺!


    兩口長劍在雙方氣勢最盛的時候於空中相擊,發出如洪鍾一般震耳欲聾的響聲,在論武堂中晃動不止,修為略淺之人隻覺得頭暈眼花,臉台上兩人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


    噗!


    隻見一團黑影倒飛而出,重重的撞在另一麵的牆壁上,像是壁虎一樣慢悠悠地滑落,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然而這個人,並非是大家預料中修為稍遜一籌的楚火蘿。


    而是剛才囂張狂妄的周文子!


    堂堂武道第六境高手,棄劍山莊這一期弟子中的最強者,保持了三個月玄榜第一的周文子,被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兒以劍破劍,正麵擊潰!


    眾人全都傻了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楚火蘿笑靨如花的收劍,對著目瞪口呆的楚蠍兒做了個鬼臉,輕蔑地對著劍尖吹了口氣,“誰叫你跟我硬碰硬?要是你溜滑一點,三招之內,我還真未必能贏呢!”


    第一招是出其不意,如果周文子充分發揮自己戰鬥經驗豐富的優勢,再戰他至少可以想辦法遊鬥,拖長時間。這樣的話,三公子要求的三招敗敵,楚火蘿就做不到了。


    “她……她是武道第七境!除非是武道第七境,誰能夠這麽硬碰硬打敗周師兄?”


    有人發出了這樣的驚呼。


    “怎麽可能!她在榜上明明是武道第五境啊!這才入門三個月,怎麽可能連續跨越兩個大境界?這……著說不通!”


    堂中滿是驚呼和叫囂,唯有沈三公子悠然自若,眉宇微蹙,似乎對楚火蘿的戰鬥還不太滿意。


    沈白鶴遠遠的望著他,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很清楚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一個奇跡。


    ——是沈三公子創造的奇跡。


    或者說,原本以為一年前他經脈盡斷,就該消停了,但是現在卻發現,沈三公子的奇跡,仍然在延續。


    即使他站不起來,隻要隨口指點,就能讓一個蠢姑娘踏足武道第七境。


    與我一樣的武道第七境!沈白鶴幾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最大的侮辱。讓他絕對自己的努力、智慧和陰謀全都成了笑柄。


    “你……你踏入了武道第七境?”


    楚蠍兒站在論武台邊,喃喃地向楚火蘿詢問。


    楚火蘿聳了聳肩膀,嬉笑道:“多虧了三公子的指教,不過他對我這麽慢才晉級第七境,還很不滿意哩!”


    這對楚蠍兒來說是重重一擊,她陡然發現,原本以為能夠一直壓製著這個天資絕頂的師妹,但是現在,她卻遠遠站在天上,自己就算是拚了命也趕不上。


    楚蠍兒的心像是綁了鉛塊,一路下沉,沉入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楚火蘿巧笑盼兮,俯首帖耳站到沈振衣身後。她知道自己雖然這一刻是全場高光的主角,但是一切的榮光都源於三公子,她絕不敢搶了風頭。


    事實上所有回過味兒來的旁觀者,目光也確實全都聚焦在坐輪椅的沈三公子身上。


    一襲白衣,風華絕代。


    雖然容顏憔悴了些,但依然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劍神。


    他神色平靜,對這一場勝利滿不在乎,甚至略略顯出些疲倦。


    沈白鶴強笑,走到沈振衣麵前,裝出幾分激動,語聲顫抖,“三弟,你……你大好了?”


    “並沒有。”


    沈振衣的語氣懶懶的,“隻是靜極思動罷了,大哥也不必太過擔心。你所在意的那些東西,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什麽地方都會有像沈白鶴這樣的野心家,沈振衣早就習慣了。蝸牛角上的紛爭,隻會令他覺得可笑。


    沈白鶴沒料到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弟的言語還會如此犀利,他心中有鬼,不敢再問,隻能訕訕的扶著沈振衣的輪椅,轉移話題對眾人笑道:“今日楚師妹的劍法,有了我三弟一二分的神韻,諸位也算是有幸,見到了這等新秀的驚豔登場。”


    三月不鳴,一鳴驚人。


    楚火蘿證明了自己武道第七境的實力,才十四歲便一舉奪得棄劍山莊人榜第一,這是近幾年最出彩的新秀——當然得除了沈振衣以外。


    旁觀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豔羨的望著楚火蘿。


    隻此一役,這少女就將名揚天下。


    “剛才那一劍的劍意未純,回去再練一千次。”


    沈振衣卻並無任何得意,隻對楚火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他看來,楚火蘿的劍招還千瘡百孔,之所以能夠順利,隻是因為對手實在太弱。


    這種勝利,根本不值一提。


    “是。”楚火蘿吐了吐舌頭,不敢反駁,點頭稱是。


    眾人默然。


    他們驚為天人的一劍,三公子居然隻是這種評價?


    “大哥,此戰已畢,我就先回房去了。”沈振衣意興闌珊,與沈白鶴打了個招呼,示意楚火蘿隨他離去。


    楚火蘿乖巧地推動輪椅,在眾人矚目中揚長而去。


    一直到了論武堂的門口,沈振衣這才回頭,淡然問道:“大哥,我所住的夢劍小築,應該收拾幹淨了吧?”


    沈振衣以前獨居於棄劍山莊東院,依水建一座三層小樓,號夢劍小築。他幼年開始就獨自在樓中習劍悟劍,是莊內弟子心目中的聖地。


    在受傷之後,沈振衣移居後山,夢劍小築就空了下來,無人居住。


    沈白鶴勉強道:“父親一直交代,時時都有仆人在東院打掃,就等三弟你下山。”


    以他的心思,最好三弟一輩子都住在後山,一輩子都不要恢複下山,可惜一切都向著他最不希望的情形演變。


    他為什麽要下山?


    沈白鶴臉上維持著笑容,袖中的雙手卻早已握緊了拳,手背上青筋突出。他用盡了所有的忍耐,才沒有當場發難。


    沈振衣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一句話,輪椅無聲轉動,他與楚火蘿的背影,很快就消逝在後院花海。


    三公子一走,演武場中的旁觀者們好像才突然緩過勁,不約而同長呼一口氣,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想不到居然有機會見三公子一麵!”


    “三公子雖然失了武功,但還是像天人一般!”


    “哎呀呀,楚師妹隻是得了三公子青眼,便有這等造化,我怎麽早沒想到,應該去後山求教!”


    在場之人,大多都後悔不迭。


    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周文子,到現在都無人關注;楚蠍兒麵色發白,呆立當場,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樣;沈白鶴看著他們倆,胸中不禁湧起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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