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飲酒過量而引的低燒沒兩天就好了,辛湄又開始活蹦亂跳,陸千喬那邊似乎也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這日便領著她啟程離開皇陵。


    來送行的妖排了一長串,趁著斯蘭滿臉不舍地跟陸千喬表達忠誠,順便賭咒誓替他守好皇陵,辛湄繞過桃果果的白眼,再對著躲在樹後偷窺的映蓮姐姐比個大拇指,這才偷偷溜到後麵去找趙官人要簽名。


    趙官人感動得老淚縱橫,在辛湄遞上來的手帕上簽了十幾個名,一麵感慨:“不愧是將軍大人的真命天女,果然有眼光!有品味!”


    辛湄愕然:“什麽真命天女?”


    趙官人比她更愕然:“你還不知道?天神遺寶同心鏡都能把你倆映出來啦!那麵鏡子詭異的很,隻能照有姻緣的男女,其他人一概照不出。那天你倆不是被映在鏡子上了嗎?不信的話下次回來再照照!”


    辛湄張大嘴,老半天才合上,十分懷疑:“那鏡子一定是假的吧?”


    “皇、皇陵裏的寶貝怎、怎麽會是假、假的……”趙官人急得結巴了。


    “準備走了。”


    陸千喬終於擺脫一群纏綿深情妖怪的依依不舍,回頭望向這邊。


    辛湄悄悄地拉著趙官人的袖子:“對了,做人偶的師傅是誰?大叔你幫我找他要幾個簽名,等我回來找你拿。”


    趙官人露出個猥瑣的笑:“那個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姑娘隻要細心些,定然能覺的。”


    ……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麽。


    辛湄走到陸千喬身邊,看著他給烈雲驊上轡頭。


    烈雲驊是他自己的靈獸,或者說,坐騎。辛邪莊也養過各類馬駒,最高貴的莫非通體雪白如銀的龍馬,日行萬裏,乘雲禦風也不在話下。然而和眼前的烈雲驊相比,卻又差了許多靈氣與桀驁。


    最好的靈獸總是最桀驁任性的。


    辛湄看著烈雲驊冷淡高傲的姿態,覺著它跟它的主人真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聽說像他這樣被貶來看守皇陵的官員,都等於變相監禁,皇帝不下旨就一輩子不能出來。可是他好像自由的很,來去自如,誰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從某方麵來說,陸千喬也是個相當彪悍任性的人。


    她湊過去,把腦袋伸到他麵前,問:“趙官人說同心鏡能映出我們的樣子,所以我倆有天定姻緣,是真的嗎?”


    陸千喬手一抖,沒拴好的轡頭摔在了地上。


    “是真的?”她神情嚴肅。


    他刻意別過頭,不去看她直率的眼睛,一麵飛快撿起轡頭繼續扣,一麵耳根卻慢慢紅了。


    “……假的。”好冷淡的回答。


    辛湄蹭過去研究他的眉眼,揣摩他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背過身,給烈雲驊上馬鞍。


    她鬆一口氣:“就說是假的……我才不會嫁給你。”


    陸千喬翻身跳上馬背,一言不,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後領口丟在身前,她的膝蓋撞在轡頭的鐵環上,疼得眼淚汪汪:“你……你肯定是故意的……”


    “閉嘴。”他一扯韁繩,烈雲驊長嘶一聲,蹄下生火,一躍而上雲端,乘風而飛。


    辛湄揉著膝蓋,抬頭看他麵無表情的臉,今天他好像麵癱的尤其厲害,眼珠子都一動不動盯著前方,是不是在生氣?


    她想了想:“陸千喬,你心情不好嗎?”


    沒回答。


    “是氣我剛才說絕對不嫁給你?”


    依舊沒回答。


    “還是擔心找不到眉山大人,問不到戰鬼一族的事情?”


    他就是不說話,板著臉裝啞巴。


    “其實這種事真的不要想太多,俗話說禍害遺千年,你囚禁我,搶走我的秋月,還動不動就欺負我,做了那麽多壞事,你肯定能活一千年的。”


    他的眉毛終於抖了一下。


    “我爹說過,天下沒有什麽事是絕對不可逆轉的,所以就算我被批命說是克夫,他也始終相信我肯定能嫁出去。而且,雖然你做了那麽多壞事,我也不希望你死掉,皇陵裏大家肯定也希望你能一直活著,你說對不對?過日子還是要樂觀點。”


    陸千喬啼笑皆非,看看她的臉,那麽認真,絞盡腦汁在想語言來安慰他。可說出的話總是上一刻讓人恨得牙癢癢,下一刻又溫柔的寬慰一下,叫人不知怎麽辦才好。


    “對了,趙官人說,做木偶的那個師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知道是誰嗎?”


    她的思路總是變得特別快,一下子就跳到人偶身上了。


    陸千喬暗咳一聲,故作自然地別過腦袋眺望遠方飄渺的雲霧,聲音十分淡定:“嗯,是我閑來無事做的。”


    辛湄差點從馬背上翻下去,他飛快攬住她的腰身,冷不防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眼神從驚駭展到驚喜,再展成狂喜,最後變成了**辣的崇拜。


    “真的?”她問得特小聲。


    他繼續淡定地眺望雲霧,嗯了一聲。


    辛湄哆哆嗦嗦打開包袱開始折騰,掏了半天終於掏出一遝嶄新且整潔的手絹,兩眼放光捧到他麵前:“那……幫、幫我簽個名……”


    他耳根熱,將她一把拽得坐正了:“坐好了,不要掉下去。”


    “簽名……”


    “閉嘴。”


    “那我們聊聊你創作人偶時候的心情和經驗吧。”


    “……”


    大風把她嘰裏呱啦軟綿綿說話的聲音吹散開,陸千喬扒扒被風吹亂的頭,避開她崇拜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久違的輕鬆,心情真的變好了。


    *


    四月十八,白頭山下了一場雨,眉山君悶在眉山居裏很是無聊。雖說前幾日傅九雲不知從什麽地方搞來一套水桶大小的琉璃酒具,大方送給了他,但傅九雲人不來,甄洪生那隻狐狸又不常出門,捧著水桶大小的酒杯隻能自斟自飲,那滋味實在不太痛快。


    聽靈鬼們說,池塘裏養的一條鯽魚這幾天可能要成精,閑極無聊,他就捧著寶貝的純藍琉璃水桶酒杯,去池塘邊觀摩。


    沒喝幾口酒,守門的靈鬼卻驚慌失措地朝他奔來,大叫:“不好了!外麵來了兩個找茬的!不肯沐浴更衣,正堵在門口呢!”


    眉山君勃然大怒,放下酒杯就走。


    他的眉山居是白頭山靈氣最濃的清潔之地,外界有人要拜訪,天皇老子也得先在前麵溫泉裏沐浴更衣了才可進入正門。是哪個問天借了狗膽的人居然不守規矩?


    靈鬼跟在他身後斷斷續續地說:“是一男一女,女的年紀不大,叫什麽辛湄……”


    眉山君猛然停住了。


    辛湄這兩個字好像撞在他心裏最酸最柔軟的地方,濺起一片漣漪,不知怎麽的就開始小鹿亂撞,嘴角咧開。


    “混蛋!怎麽不趕緊迎她進來?沐什麽浴更什麽衣?!”他急得破口大罵。


    靈鬼接下去說:“男的看上去二十多歲,凶神惡煞,自稱陸千喬。”


    他頓時一哆嗦。


    眉山君有點忐忑,惴惴不安地行到大門處,門外木橋上紅紅白白的花開得正豔,辛湄穿著合身的淡藍色羅裙,正扶在橋邊看水裏的魚吐泡泡。


    多養眼的一張畫,眉山君的心瞬間軟了。


    一轉頭,望見陸千喬牽著一匹通體火紅的馬,正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他脆弱的小心髒又掉下去了。


    “來眉山居的人都要沐浴更衣,這是老規矩……”他沒什麽底氣,聲音軟綿綿的。


    陸千喬微微一皺眉,正打算將就一下遵從他家的規矩,他卻立即退了一步,聲音更小:“當然……不守規矩也沒什麽大不了……”


    好窩囊。守門的靈鬼不忍卒目地轉過頭。


    眉山君垂頭喪氣地領著他們進門,不防袖子忽然被人拽了一下,辛湄笑眯眯地湊過來端詳他:“眉山大人,幾天不見你又瘦了,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咳了一聲,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她仙人是很難吃飯吃胖的,忽聽她又道:“你天天喝酒對身體不好的,要不晚上我下廚,做頓好吃的吧?”


    他眼睛登時亮了:“你、你會做飯?”


    她點頭:“第一次來你家玩,沒帶禮物,就做頓飯好了。”


    多麽賢惠溫婉的姑娘,眉山君癡癡看著她,一路腳不沾地飄回了正廳。


    作者有話要說:驊這個字是指棗紅色的馬。通體雪白的馬,古代稱作龍,所以我寫成了龍馬。


    嗯,不是網王裏的龍馬,更不是阪本龍馬……


    在眉山君的眼裏,辛湄是個溫婉又純善的好姑娘啊……愛情使人眼瞎。


    另外,辛湄在第一章就顯示出她的特異功能了——力氣大。醉酒是讓她把平時沒揮出的潛力揮到極限而已~不過這個力氣大也是相對的,比如對著熊妖,她就能把人家滿嘴牙打掉,對著陸千喬,她就沒轍了,因為陸的力氣比她大……


    對了,一直有同學叫我周末雙更。那麽我們今天就來雙更吧。


    這個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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