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幾天,夜間在山林露宿,卻再也沒遇見任何異常狀況。


    聽人說,挽瀾山有一塊地方建著皇陵,由於連著幾代皇帝死後殉葬的人太多,搞的那邊成日陰風密布,近幾年鬧鬼的傳聞也越來越多。當今聖上又常年不去皇陵獻殿祭祀,如今皇陵隻怕已經成了妖魔鬼怪的聚集地。那晚的鳥妖和陌生男人,應當都是皇陵裏的妖怪吧?


    能在茫茫挽瀾山中誤入皇陵,還遇上那麽不同尋常的事,這充分說明了,她的運氣不是一般好,這趟出門必有收獲,能買個又好看又好用的相公回家讓老爹開心。


    一路飛到崇靈穀,已經是四天後的事。崇靈穀的守門弟子乍一見從天而降的巨大鵜鶘,均驚得張大了嘴。


    這靈獸……可真拉風,從沒人有勇氣用這麽大又這麽醜的靈獸。


    待辛湄從秋月背上跳下,守門弟子的嘴張得更大了。


    真……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啊……雖然為了趕路,隻穿了樣式最簡單的青衣,卻難掩麗色。她笑眯眯地走過來,雙頰如細瓷般白皙剔透,笑靨嬌癡無邪,無憂無慮的,看到她這樣笑,便覺得世上根本沒什麽煩心事。


    辛湄走過去本來打算打招呼,順便把靈獸、交接了好拿錢,可守門兩個弟子看著她隻管臉紅。呃,仔細看看,他倆長得都挺不錯誒!


    辛湄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右邊那個更有男人味一點,她喜歡真正的男人,對貌美如花什麽的敬謝不敏。摸摸錢袋子,裏麵裝了三千兩的銀票,算買人的費用,這便隨她回家吧!


    辛湄咳一聲清清嗓子:“這位小哥,你願不願意……”


    “是辛邪莊的辛老板麽?”大門內有人打斷了她的話。


    “是。”


    做生意最重要,相公的事可以慢慢商量。辛湄回答一聲,朝那位小帥哥露齒一笑,看看他腰上的名牌——“哦,你叫張大虎啊。好,我記得了。待會兒找你,咱倆比試比試。”


    光長得好看沒用,還得好用,她需要試試他的身手。


    他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想必就是戲裏說的又驚又喜吧?


    辛湄心情越好,領著一群靈獸隨管事仆婦進門。


    崇靈穀算他們辛邪莊的大客戶,幾乎每年都要進大批靈獸,往年都是她老爹跑這種遠路,她還是頭一次來這邊。這種仙人居住的洞天福地就是不一樣,又幹淨又寬敞又漂亮,同樣是普通的青磚瓦房,碧草紅花,人家就能排列得別致。路邊時常還能看見經過的穀主弟子們,個個都清秀整潔,對她彬彬有禮地點頭問好。


    及至到了一棟華麗樓閣前,管事仆婦進去通報後又出來,道:“辛老板,穀主說今兒心情不錯,想見見故人,順便留你在這裏住幾天。”


    辛湄曾聽老爹說過,崇靈穀的穀主是個千年前便得道的狐仙,為人最是和氣,就算是小輩也可以放心跟他說笑,他絕不會責怪的。他肯讓自己在這邊住真是太好了,回頭她就去找張大虎,談談買相公的事。


    抬腳正要進去,忽聽頭頂一陣牛叫聲,一輛破舊的牛車就這麽從天而降,剛好落在她身邊。車門一開,一團白影從裏麵滾將出來,趕命似的往樓裏竄,一麵大叫:“讓開讓開!甄洪生!你這死狐狸快給老子滾出來!”


    他竄得飛快,辛湄連他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回頭瞅瞅管事仆婦,她一臉淡定,顯是早看慣了。


    “辛老板,請。”她做出請上樓的手勢。


    人家都那麽淡定了,她也不好意思大驚小怪的詢問,隨即上樓。


    這棟樓外麵看著是普通建築,內裏卻青天白日,四季分明,一層樓一個季節。經曆了春夏秋三個季節的美景後,辛湄站定在頂樓的台階前,上麵白雪皚皚,寒風凜凜,儼然是嚴寒徹骨的冬季。


    上台階,頂樓卻是一方小小庭院,有結冰的池塘,有冬天裏結滿小紅果子的樹木,還有一座積雪的小亭,以及,小亭裏滾在一處的兩個男人。


    “給我!”壓在上麵的男人氣勢洶洶。


    “你求我啊,求我就給你。”被壓在下麵的男人媚眼如絲。


    “你想死!”上麵那個臉黑了。


    “我不但想死,還想欲死欲仙。”下麵那個從善如流。


    “你……”上麵的突然一愣,猛然抬頭,望見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辛湄,他僵住了。


    “咦,你就是辛湄?”被壓在下麵的男人轉過頭,笑吟吟地看著她,“當年看你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小娃兒,如今長這麽大了,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辛湄站了片刻,想想,還是轉身下樓:“抱歉,打擾了。我過一會兒再上來。”


    “站住!”


    有人大吼,辛湄回頭,就見方才壓在上麵的男人如今已是站在雪地裏,他穿著一襲寬鬆半舊的大袍子,骨瘦嶙峋,此時麵上帶著似羞憤似惱怒似絕望的微妙神色,死死盯著她,小心翼翼地說:“你誤會了!”


    多麽經典的四個字啊,戲劇裏常演的。譬如男人不小心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拉了拉小手,抱了抱小腰,不巧又被老婆撞見了,頭一句話必然是這個。再譬如女人被奸詐情敵設計陷害了,相公對她就此冷言冷語,虐虐更舒心,她便必然要含著血,吐出這四個如山巒般沉重的字。


    她很同情這種心情,絕不會做出讓他們更加鬱悶的反應,當即點頭:“哦,我知道了。”


    那人卻更加抓狂,怒吼:“你知道什麽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根本什麽也不知道啊啊!”


    辛湄苦惱地抓抓腦袋,小亭裏另一個男人卻哈哈大笑起來,袖子一揚,一本半舊的書便落在那人手中。


    “眉山,你這些年性子越來越火爆了,虧你還是個仙人,回去吃點清心丸。東西給你,不過一本釀酒冊子,你就瘋了。”


    眉山將那本半舊小冊子寶貝似的妥帖放入懷內,此時再看辛湄,猶有些尷尬,索性拂袖而去,聲音從樓下傳來:“你這裏藥草多,且讓我住幾天采些釀酒食材。”


    “小湄,過來這裏。”小亭裏的男人慢悠悠招手。


    他脖子上圍著一隻活生生的白狐狸,動也不動,若不是會眨眼睛,辛湄真以為那是條圍巾。白狐狸晶瑩豐盈的皮毛上方,是一張含笑且溫柔的臉,長得……長得真是貌美如花哎!


    “嗬嗬,許久不見,你已長這麽大。”他抬手撫摸她細瓷般的臉頰,掌心馥鬱溫暖,“還這麽漂亮了。”


    辛湄被他摸得渾身毛,轉而想起老爹交代過的,這位狐仙大人沒什麽長輩模樣,不管男女他都喜歡摸手摸腳表示親熱,到時候隨便讓他摸兩下就行了。可是他……他怎麽摸到現在還不放手啊!


    他又牽起她的手,翻過來仔細端詳掌紋,半晌,又不動聲色地翻回去,把她的手當做玩具似的放在掌中輕輕揉捏,一麵說:“聽說你爹近來很煩心你的婚事,你且在我這裏住幾天,穀裏有許多年少俊俏的弟子,看上了誰便與我說。”


    辛湄雙眼頓時一亮,被他摸兩下好像也沒什麽不舒服的了。


    “真的?其實我剛才就看上了守門的那個張大虎!”


    甄洪生頓了一下,抬眼似笑非笑看著她,嗯哼一聲:“怎麽就看上他了?才來沒幾個月,又沒本事,長得也一般。”


    “沒有啊,我覺得他長得很好。”


    他低笑,惡作劇的心情忽起,風流濃冽的眉眼染上一絲魅惑之意,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抬起,讓她看著自己。


    “有我好看麽?你看見我這樣的,還會想著要他,你這小姑娘真沒眼光。”


    辛湄目光清澈地看著他,眼珠子轉了兩圈,似有些為難:“你……呃,狐仙大人你吧……怎麽說呢……”


    “隻管說。”甄洪生見她欲言又止,急忙示意她放大了膽子實話實說。他素來最在乎自己容貌的,當下扯直了耳朵看她怎樣評價。


    辛湄很認真:“你長得像女人,我不喜歡貌美如花類型的。”


    “……”


    刺啦啦,他的心靈收到重創,頂樓的冬日雪景裂成了渣渣,化作螢火之光消散在空中,樓閣恢複成原本雕欄畫柱的模樣。


    氣若遊絲的狐仙甄洪生霍然起身,愴然又一步步地走遠了。


    像女人像女人像女人……他心裏隻剩這三個字在回旋,不停回旋。他活了上千年,隻有這句話對他的打擊最大,簡直是正中要害,爬都爬不起來。


    “呃,狐仙大人?”辛湄愕然喚他,張大虎的事情怎麽說呢?


    他突地轉過身:“這叫俊美!俊美你懂不懂?!你這什麽也不懂的死丫頭!我絕不會把門下弟子送給你!一個也不送!半個也不送!絕不!”


    說罷掩麵狂奔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來晉江最近的屏蔽字越來越詭異了……有的根本沒啥的字也會變成口口,完文還得再檢查一下。


    對了,基本上,這個文是一日一更的,如果一天內更了兩次三次四次……那就是在改口口和錯字。


    其實我也特別想一天一萬字這樣的飆,但現在體力精力都不如從前了,所以,咱們還是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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