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一座營房裏王氏抱著被軍民齊呼嚇哭的孩子輕輕抖著,‘花’容失‘色’。{哈


    一盤銀子擺在麵前,陳雄眯著眼道:“你家兄長王澤與建奴‘奸’細有染,借你之口,誤導張岩犯下如此大錯。好在大錯未成,否則殺的可就不止張岩一人,你,你懷裏的孩子都逃不了。朝廷不殺,‘逼’反的遼軍也會殺你母子泄恨。”


    “現在王澤及親信攜帶家資潛逃出海,我們錦衣衛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他曾資敵建奴。你王家,可都是資敵從逆之罪,都是要砍頭抄家的。你家老爺有心成全我們將軍英名,為的還是你們母子,我們也該有所表示。”


    “你若願意揭舉王澤,證明他與山東巡撫王惟儉有不法往來。我錦衣衛千戶陳雄,收這孩子為義子,保他前程。這銀子,就是你們母子過日子的保障。”


    裏屋,袁樞聽了搖頭笑笑,這陳雄分明是看上這‘女’子了……


    否則以廠衛傳統,大刑伺候,什麽口供要不到?


    不過,這銀子‘花’的值,這陳雄夠狠。


    在陳雄的授意下,王氏磕磕絆絆講述了她兄長王澤與王惟儉的行賄黑曆史,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去張岩老家,張岩的正妻、嫡子乃至是族人都不會容她,本地娘家也散了,她能依靠誰?


    按著陳雄要定的罪,她不配合,真的是發配教坊司的命,兒子作為罪官之子,雖然不會割了入宮,可沒人管,又能活幾天?


    拿到寡‘婦’王氏的口供,陳雄立刻去找朱延平,一疊疊的資料擺在朱延平麵前。


    徐從治、王惟儉被譚昌言、趙靖忠拖著,朱延平翻著陳雄這幾天調查到的東西,王澤與建奴有‘藥’材買賣往來,那個被‘逼’自裁的軍士童仇竟然是建奴的‘奸’細……


    死間,好毒的計策。


    “證據可靠?”


    “可靠,童仇這裏的軍屬家眷非是至親,他是十五歲來的山東,舉目無親認了鄉人為親。小的懷疑童仇家眷,在建奴手中。”


    陳雄拱手:“家眷非至親,他童仇為何偏偏去王家偷盜?卑職又詢問童仇袍澤,他們也奇怪王家為何如此‘逼’迫童仇,因童仇與王家一名管事是老鄉,關係尚可。”


    朱延平眯著眼:“以孝感人,以義氣為先而自裁,如此孝義之人被荒唐‘逼’死,連環下來徹底‘激’怒濰縣周邊軍民,端的是毒辣‘陰’狠。”


    這是一招好計策,可以學習。


    “將死間童仇此事前後屢曆完善妥當,保存好人證,並送呈京師,做好這一切給登萊方麵說一聲。然後去曆城,等待上頭的意思。”


    朱延平將原始口供收拾齊整,遞給陳雄:“記住,人證不能出差錯,通報登萊是給他們示好,可不能讓他們串連人證。”


    陳雄應下,抬頭道:“將軍的意思是山東方麵還有建奴‘奸’細?”


    “這肯定不用想,非常之多。估計這一段時間你就要待在這裏,配合登萊方麵,將這些老鼠搜出來。”


    出了營房,朱延平戴上蒼纓氈笠,抬頭看了眼藍的深邃,藍的可怕的天,翻身上馬一拉馬韁,座下良駒長嘶打轉,一名名親隨登馬,馬蹄踐踏轟隆隆出了轅‘門’。


    趙靖忠聽到營中馬隊奔馳,正看著譚昌言等人很親密的相互試探‘交’底,趙靖忠猛地起身,捏起披風一角一甩,揚長而去。


    留下的人大眼瞪小眼,這未免太不給麵子了吧?


    “譚臬台,天使何故如此?”


    王惟儉‘摸’不著頭腦,譚昌言端茶飲著還沒開口,徐從治瞥一眼王惟儉道:“車騎將軍走了,監軍能不跟著?”


    “他怎麽能走!殺了我山東的官,不做個‘交’代,他憑什麽殺了人甩袖子就走!”


    王惟儉必須要給山東要個說法,以朱延平的品級,拿著尚方劍隻要理由恰當,五品官都可斬,更別說是七品。隻是,直接就這麽隻殺了一個知縣,殺的還是張岩,不是擺明了‘抽’他王惟儉的臉?


    作為山東名義上的頭頭,手裏的人被朱延平殺了,他不吱聲的話,他還有什麽臉待在山東?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王惟儉炸膛了。


    徐從治繼續刺‘激’,慢悠悠道:“那王巡撫有什麽法子?總不能派兵截留車騎將軍?依本官看,山東的麻煩這才開了一個頭兒。”


    三月初五夜,兩天後的傍晚,朱延平督軍回師南皮。


    趙靖忠拿著尚方劍回京述職,朱延平繼續練自己的兵,更準確的說法是搞自己的大工程。


    招來的兵員素質不錯,體能依舊達不到朱延平的要求,所以這次工程也是一次練軍,以老軍為骨幹編成工作組,進行磨合並鍛煉體能。


    趙靖忠這個監軍做的很到位,對朱延平形影不離,就差晚上要擠到朱延平的帳篷裏去了。


    他一走,曹少欽才‘露’麵來找朱延平。


    營壘中央的指揮高台上,兩個人吃著酒菜,曹少欽道:“皇上將鹽山的鹽廠撥給了坤寧宮,作為皇後娘娘和成妃的妝料錢。以後鹽山產出不計入內帑,歸坤寧宮所有。”


    “內閣會同意?”


    朱延平盤坐著,端著一碗紫菜湯喝著,眼睛盯著曹少欽。朝廷的財政十分惡劣,往往沒錢就拿內帑補足。一年除去行政及各方麵必要的支出,賦稅也就在三千萬石糧食左右,各方麵支出用的是銀子,實際算法還是以糧食折算過來的。盈餘也就在二三百萬兩之間,作戰軍費支出可不在正常計劃中,所以財政十分惡劣。


    當官的相當於打工的,可不會給自家老板拉投資,這投資擺明了是打水漂的,沒有相對於的必要,誰都不會。年年虧空,都是宮裏想辦法再籌銀子。


    這年頭可沒有財政赤字就能找人借錢的說法,用的是金屬貨幣與糧食產量掛鉤,有多少就是多少。沒有了,隻能拖欠下麵的,或者增加賦稅。以大明的傳統‘尿’‘性’,賦稅還是加到貧苦百姓腦袋上。


    鹽山那地方朱延平也打過主意,內閣的數據是年產三十萬引鹽,一引鹽兩石。


    “皇後娘娘、太康伯府日子清貧,內閣會同意的。”


    曹少欽眯著眼睛:“鹽山有鹽丁七百,各方麵人都在裏吃拿卡扣,如果幹掉這些人,鹽山這邊能有七十萬引鹽,鹽戶支出在利潤上來說,幾乎可以忽略。”


    朱延平聽了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鹽山縣的利潤憑空被吃了一半?”


    “不,被吃了九成九,鹽業上的事情你不懂。山東、兩淮產鹽,可全‘操’縱與兩淮鹽商之手。鹽廠收鹽一石六七錢銀子,賣給鹽商的官價兩三兩銀子一石,而零售一斤鹽則最少五十文錢,算下來一石二百斤,則是一石十幾兩銀子的售價。”


    曹少欽抓著酥脆黃豆嚼著,嘎嘣作響:“官價上被吃一頓,發放的鹽引也被吃了一頓,鹽商還要孝敬上上下下,所以最來錢的鹽業,在大明卻是最不來錢的,朝廷收不到錢。鹽商看著掙錢,也確實掙錢,可利潤大頭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都被各方麵吃了。”


    “趙宋偏居江南時,宋斤等於大明半斤,一宋斤鹽約十文錢,可宋朝一年鹽稅也在三、四千萬貫,我大明國土廣袤,人口更勝兩三倍,鹽價更是翻倍,一年隻收百萬兩的鹽稅,在懂行的看來就是個笑話。”


    說著,曹少欽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鐵鑄鹽引遞給朱延平:“這是百引鹽引的憑證,認證不認人。別小看這塊東西,租出去每年能有大約五百兩的租金。這是義父一輩子的家當,當個七品官,遠不及傳家鹽引。兩淮那邊的鹽商械鬥、滅‘門’都是因為搶奪鹽引產生的。”


    有鹽引才能從各地鹽廠提鹽,這鹽才是官鹽,可以光明正大買賣的。官鹽的利潤實在是太高了,導致‘私’鹽泛濫。各地尤其是山東的鹽丁隊伍格外的殘暴,遇到‘私’鹽販子打起來簡直就是有我無你,有你無我,比邊塞戰事打的還要慘烈,爭的就是鹽的控製渠道,渠道就是來錢的金銀管道。


    “鹽山縣那邊,我準備將上上下下全給洗了,鹽廠辦事的,各處設卡的鹽丁,各路鹽梟、鹽商護衛家丁,誰敢染指、‘操’控鹽山的鹽運,想要強買強賣,我就殺誰。”


    “七十萬引鹽,做掉‘私’鹽渠道,能增至百萬引產量。光計算鹽稅,每引每年稅三兩,這就是三百萬兩,走正常路子,百萬引鹽賣給鹽商也能拿到二百萬兩利潤。宗柔,皇上、皇後都盯著我,這事做好了,我能有五十萬兩的練軍錢。”


    被一年五百萬利潤嚇著了,朱延平眨眨眼睛:“一年五百萬……我了個乖乖……”


    曹少欽卻是苦笑:“崔呈秀多收了一百萬兩,民間就哀聲載道,一片罵聲,險些連命都丟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隻有這樣做,皇上才會看著我為義父報仇。”


    “宗柔,隻要我能控製住鹽山,我們互為犄角,每年給宮裏三百萬兩,餘下的你五十萬,我五十萬,餘下百萬喂狗。若增大海鹽產出,這筆銀子還會噌噌的往上漲!”


    抹一把臉,朱延平低聲問:“你準備怎麽幹?又需要我怎麽幹?”


    “殺人,殺鹽山的人,殺朝廷的人,殺鹽商、鹽梟報複的人。”


    曹少欽‘陰’著臉:“借我一千心腹,同時你發兵封鎖四周官道,待我得手後上奏朝廷,甩出一年三百萬的稅額。朝廷內忠貞之士必然支持,也有‘私’利‘蒙’蔽而反對的,會拖一陣子。待我將鹽山梳理通透後,朝廷那邊也會處置我。”


    “宮裏人不會幹預,朝廷的人來鹽山,我會通通殺了,借賊人、鹽梟之手殺了。”


    “你不是還有塞外‘門’路?若鹽商抵製,這裏的鹽就運到北直隸做低價官鹽販賣,將兩淮鹽商擠出去!賣不動的鹽,你賣到塞外去,降低利潤也是暴利,將晉南鹽商統統擠出去。”


    “隻要今年給宮裏送去二百萬,我們一起幹這個事情,沒人敢‘逼’反我們。有你的大軍鎮著,兩淮鹽商的鹽丁也不敢來打我。撐住這個盤子,河間府南十縣,就是我們的地盤。”


    曹少欽眯著眼睛:“這件事情還可以拉盧象升的天雄軍下水,大家一起掙錢,給國朝收回該收的錢,為皇帝陛下練出幾支強軍,強軍在手,誰敢作‘亂’?”


    “建鬥兄那裏,恐不好說話。”


    搖頭,曹少欽笑道:“他日子很艱難,那幫人小心眼子太多了,他們想扶植建鬥來牽製你,可他們又想‘逼’著建鬥向他們低頭。他們看來你朱延平宗柔都能低頭,那盧象升也該是能低頭的。他們想錯了太多的事情,盧象升若會低頭,也不會在年前在京裏跑斷了‘腿’!”


    朱延平看著夜空繁星,幹燥夜風吹拂披著的散發:“可以,南邊若不穩,我們就打!虎大威部借給你,你若要練軍,自己招募軍士,我的人不會參與進去,免得宮裏說我閑話。”


    “至於建鬥兄那裏,三月十八河套、土默特等部會來人談買賣,到時候我拉建鬥兄過來一起磋商練軍事宜。新軍所需馬匹、皮甲等等物資,太仆寺無法滿足,隻能走塞外的路子。沒有不要錢的東西,建鬥兄日子過的緊巴巴,這事拉他進來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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