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平的法子就是讓應社自己發展,讓江南人自己解決掉這個飛速膨脹的腫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任何一個集團都是需要資源的,原來的人要用,也要用資源吸引更多人的進來,進以掌握更大的資源。如此循環,直到資源枯竭、分配不均、外部打壓種種原因下進而分崩離析。


    滾雪球效應大家都知道,雪球滾起來擋都擋不住。飛速滾動的雪球越來越大,吸收的就是資源。資源始終是有限的,雪球一旦大到一個極限,自己就崩了。


    應社最大的敗筆就是掌控了地方學政,這是各個家族、各個儒林學派的自留地。他們再支持張溥,也不會放任張溥一直捏住他們門人子弟的上升渠道。


    失去這個上升渠道,這些門人子弟還跟著他們幹什麽?沒有門人子弟的後繼,他們這些師門幫派還有存在的必要?


    至於其他辦法,朱延平想不到。


    說女人這類生活作風問題?


    抱歉,風流才子與佳人,永遠是熱門話題。江南名妓也爭著與應社中人論交,隻要沾上應社自然身價倍增!


    說張溥個人的財政問題?


    他朱延平白手起家手可不白,黑賬黑收入不少,還在慢慢洗白中。


    至於人家張溥,前南京工部尚書就是人家大伯,強占了張溥這一房幾十萬兩的家財,現在張溥討了回去,張溥會為了幾萬兩的銀子將自己的名聲毀了?


    隻要控製著應社,保持著影響力,他家中的買賣就能飛速成長,將影響力變成銀子。資產又能助長、保持影響力,這種良性循環才是最重要的。


    難道要說張溥意圖不軌要謀反作亂?


    確實有這個嫌疑,可誰敢定罪?


    定罪應社的首腦,那應社的骨幹、成員及每個人背後的關係網遍及整個江南、天下各處。定這個罪,等於要將江南血洗。


    就好像人人都知道現在是黨爭,二十年前在黨爭,現在也在黨爭。可爭鬥的,旁觀的都不會把黨爭的話在公共場所講出來或者指責別人參與黨爭。


    就好像收例子錢一樣,大家都在收,這一條自然不能算是貪汙。


    按律,貪汙都是要砍頭的,晉王幹的那件事情已經很明顯的說明了這件事。


    同理,官員結黨、文人誹謗議論朝政都是死罪,大家都是這麽做的,所以都忽視了這一條。沒人敢指著楊漣說他是東林黨,就像沒人會指著其他同僚說你收例子錢,是非職務性貪汙。


    上頭人都知道晉商幹的什麽事情,天啟將證據甩出來,發動輿論裹脅催促,結果給晉商定罪的事情還是一拖再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所以,這年頭很多法講不了,很多道理說不通。


    至於刺殺、構陷這些手段,一年前還可以,現在整個江南人都看著。張溥出了意外,不管是誰動的手,他們都會找朝廷的麻煩。


    這年頭兒,閩粵人眼界開闊,天高皇帝遠,鬧的民變多了去。


    江南這邊經濟發達,人口稠密,實力決定一切,所以朝中官員南方係占了七成,稍有不滿就有地方鬧民變衝擊衙門,甚至暴力抗稅的事情數都數不過來。


    所以不能繼續刺激江南人,起碼在西南、東北戰事平息前,不能找江南的麻煩。江南是造血機器,江南不穩,朝廷就會全方麵失血、僵化。


    必須要好好保護張溥,讓江南人自己解決自己弄出的麻煩。


    算計、推衍各方麵,是很累的,見這位肖少監還不滿意,朱延平一攤手:“肖少監,我隻是個帶兵的,處理麻煩以兵法決解。我是站在將軍的角度來對付敵人的,你們要站在國朝的角度,所以我的計劃在你這裏自然上不了台麵。我這隻是調虎離山、隔岸觀火,最後乘火打劫的一套連環計。”


    “其他的我想不到,也不符合我的兵法理念。再說,國朝賢人無數,應該有很多更合適上頭的策略。”


    說著揉揉眉心,歎一口氣:“肖少監,張溥也算是我朋友。夾在朝廷和朋友之間,我的良心是向著朝廷的。我也不喜歡應社的行事作風,所以我可以設計看著張溥自取滅亡。卻不會把自己攪進去,我不想殺害曾經的朋友。這個頭兒不能開,殺一個就能殺一幫。”


    天啟一直認為朱延平在有意放縱張溥,見果然沒有出全力,心中惱怒。你是宗室,怎麽能向著外人!


    可這種話又不能說,十分憋屈:“老爺待你何其之厚?忠義難兩全,再說誅除應社是為國為民之大義。朱將軍,你對待晉商能雷厲風行,怎麽對上江南人,就束手束腳,拖泥帶水起來?”


    “肖少監,天下的嘴控製在士林手中,你說怎麽處置?江南又是賦稅核心要點,誰敢招惹那些大爺?我這就這套連環計,沒有別的策略。至於江南人一說,我首先是明人,是大明的將軍,是老爺的將,其次我才是江南人。您可以問問其他人,看誰敢對這件事情不慎重?”


    “邊塞戰事敗了,關城在手我們還可以重整旗鼓再戰。而江南人發怒了,朝廷拿什麽撫慰?更多的官帽子還是減稅?這是飲鴆止渴,對待應社隻能抽絲剝繭,一步步來。”


    天啟本就心情糟糕,聞言齜牙一哼:“一步步來?看著他們成為第二個東林?你的連環計,有個最大的缺點,若張溥賊子統合了江南士林上下,又該如何說?自!取!滅!亡?你想的天真了!你這是養虎為患,心存不良!”


    抿著嘴唇,朱延平雙眼眯著:“怎麽?今天宮裏的人脾氣都這麽大?你不是士林人,你根本不了解這些邀名賣嘴的混賬是個什麽鳥德行!說的好聽是文人相輕,說的難聽了都是一幫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蠢貨。沒了劉宗周這個蕺山先生,張溥、應社都將是明日黃花,早晚會被自己人折騰死,成為昨日的黃花。”


    “一葉知秋,看看官員們的德行,就知道士林是個什麽德行!他們現在會順著張溥,因為東林完了,他們需要張溥代替東林。張溥完成這個使命後,他就沒用了!”


    天啟揉揉眉心,眼神一亮,嘴角緩緩翹起:“你倒是和咱家強起來了?先後主次不容顛倒,我們要處理的是應社,不是張溥!張溥的作用就是號召江南各方,各方連在一起他自然就沒用了。他就是一個棋子,劉宗周就是掌握好這枚棋子的人。你的師尊魯衍孟,和劉宗周是一樣的人,他還把劉宗周當棋子,所以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甚至,是故意砸腳!”


    “咱給你把話說明白了,從張溥冒頭開始,他就已經死了。我們不動手,江南人也會在事成後動手。張家夠強了,他們不會容忍張溥執掌應社繼續壯大張家!張溥找你練兵,為的就是自保!他上了賊船,已經沒了回頭路。現在,我們要對付的是應社,是江南人!”


    低聲吼完天啟緩緩飲茶平複心情,他心情突然愉悅起來。


    朱延平的表現還是可以的,看到了張溥會死。可還是因為感情因素混淆了主次,這已經很難得了。


    魯衍孟才教導朱延平幾年?從天啟二年逃到太倉開始,至今才不到三年!朱延平出世曆練,也剛滿一年而已,能看到張溥的死局,已經很難得了。


    “行,聽你的,我們先把劉宗周困到京師。江南那邊,你還有一支子弟兵,回鄉完婚的時候將這支兵馬整飭一番。將陳雄帶過去,太倉這裏有支兵馬策應,也能穩妥不少。”


    放下茶碗,天啟看一眼垂眉不言語,仿佛鬥敗了的公雞一樣的朱延平,又是嗬嗬一笑:“宮裏出了事情,老爺那裏發了不少火。老劉退下去了,你別參合。老魏這個人還是安份的,不會給你使絆子。應社這邊,興許要找找你那師尊。可能,他將我們都玩了一局。”


    “魯先生怎麽了?”


    “難道你不知道?你的這位師尊搗鼓什麽行社,老爺那邊不答應。他這是借應社的聲勢裹挾威逼,這是逼宮!既然他要狗咬狗,弄自己的行社,那咱們就看著。咱警告你,別參合到應社裏去,也別去什麽行社。老爺對這些結黨營私的混賬,可是痛恨的緊。”


    天啟說著一哼:“你要抽張溥的腦袋,估計老爺也會抽你的腦袋。既然魯衍孟要搞行社,那就讓他搞。你,別和他往來了。沒有宮裏的允許,別再往來。好好想想,宮裏的將種,有幾個聖眷及的上你十分之一?現在,乖乖待在家裏,陪你的女人、弟兄過個年。明年,有的忙!”


    他走了,帶走三鍋散著奶油香氣的爆米花回宮了。


    正房書房裏,朱延平提筆寫著自己這邊的關係網,核心就是他。


    他提議抽掉張溥那邊的劉宗周,這下倒好,把自己這邊最大的智囊魯衍孟給抽掉了。


    他很少和魯衍孟聯係,每次魯衍孟隻會給他分析一下得失和形勢,沒了魯衍孟這個大腦,他要找一個能代替的。


    細細回想與這位肖少監的對答流程,他的腹稿就是連環計。結果對答脫離控製,他被魏忠賢在北安門前殺人刺激到了,情緒激動說了不該說的話。


    估計那位肖少監也是被自己說的不該說的話刺激到了,看來宮裏的事情真的很大,連劉時敏這個司禮監的智囊都滾蛋了。


    這下倒好,張溥、他、老魏都沒了智囊。


    這宮裏的人都不簡單……


    輕輕抽自己一個耳光,朱延平目光盯著魯衍孟三個字,看來自己這個便宜師傅也不簡單,借張溥布了一個好大的局。


    以南北、地方中樞構成的棋盤下棋,有意思。


    細細回想,他發現自己錯在了應社的控製權上。應社不是張溥的應社,是江南人的應社。江南人搞死張溥,這應社自然就變成了江南人的應社。


    應社不會隨著的張溥的死或者內鬥而消失,應社是個招牌,張溥立起來,卻是為江南人立起來的招牌。


    那邊天啟回去的路上笑容是止不住的,他起初也沒看透應社的這個招牌的關鍵之處。


    還是朱延平說出來的那句話提醒了他,那就是張溥把應社當他的,江南人把應社當他們的,他們早晚會打起來。


    朱延平關心的是張溥,認為張溥帶著自己浩大的名聲死後,應社就失去了號召力和凝聚力。


    而天啟關心的一直是應社,所以順著處理應社的思路出發,發現就和朱延平說的那樣,對待應社,真的不能采用行政、暴力手段。


    能用什麽辦法?


    魯衍孟的身影浮現在天啟腦海,他一瞬間就理清了思路,這一切也有魯衍孟的黑手在。


    果然是一人計短,他有太多事情隻能獨自思考,根本不能與人交流,他要保持自己的神秘性和仿佛一切都早已看透的形象,隻有這樣才能把內部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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