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平遙城破第二天,範永鬥籍貫所在的介休縣,就在平遙西南幾十裏處,拒絕支付朱延平勒索的一百萬贖罪金,遭到破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四麵城牆上,佛朗機炮架著,專轟顯著的大戶聚落。


    “行刑!”


    介休城頭上繳獲的老式火炮排列擺開,一名名竄連提議拒絕支付贖罪金的晉商首腦、骨幹被綁的跟蛆一樣直立著,堵住口綁在炮口前。


    隻裝火藥的火炮炮口頂在這些人背上,長長的導火索被炮手點燃,炮手飛快撤離。老炮裝這麽多火藥,鬼知道會不會炸膛。


    一聲巨響,碎末、血液向著城內拋灑,城牆處什麽都沒剩下,就連老式火炮也不見了蹤跡。


    “這就是我與你們說過的炮刑,有機會單獨領軍,你們可以試一試。”


    朱延平說著收回目光,他也是驚奇,他隻是聽人說過,說是英軍在阿三身上玩過炮刑。這場麵,比什麽重機槍爆頭,要震撼的多。


    大開眼界的顏曾嘴張著一時合不攏,何衝幹啞一口唾沫道:“這東西,比魚鱗剮還狠!”


    朱延平扭頭看著一旁跪在雪地上,瑟瑟發抖麵無人色的其他晉商,呼一口白氣道:“這算什麽?咱武人殺人講究的就是幹淨利落,看著慘,受刑的人瞬息間就死了,不遭罪。文人們想出來的酷刑,會慢慢折騰你。有機會了,我再給你們展示一些新花樣兒。”


    “給他們說,天黑前運一百萬兩到平遙。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記得要上火耗。”


    朱延平輕踹馬腹,一拉籠頭調轉馬頭走了。


    平遙城,七殺詩碑、討晉石碑分立四城城頭,遴選出來的,可以活下去的技術人員麻木搬運著一具具認識的,不認識的屍軀。


    東城甕城裏,一具具的屍體從城牆上拋下去,也有一捆捆的草束、拆了的梁柱門窗丟下去,還有一罐罐的油脂砸下去。


    十一月二十二夜,一車車的白銀運出,在城東十裏處,營壘南一裏處的水泊前停下。


    四周沿途封禁,一箱箱的白銀沉入水泊,鑿開的冰窟窿前,不斷有水溢出來。


    城中,各大家地窖裏,隱秘的藏金洞可讓朱延平開了眼界,鑄造精美的冬瓜、南瓜一個二三百斤,看著都是一排排的……


    甚至有一家的房子正在拆卸,一塊塊塗抹著青灰的銀磚計重後裝入大箱。找不到大箱就用衣櫃裝,裝了金銀的衣櫃捆上鐵鎖,方便以後打撈。


    銀子量大不好攜帶,關鍵是黃金,裝箱後交給宮裏安排,要經過這裏的商隊手裏。


    光平遙的金銀還沒處置幹淨,周圍各縣就急忙忙送來了贖罪金。


    幽冥鬼軍,七殺鬼將封常清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亮了,就連盧象升都聽說了。


    汾州距離北直隸大名府中間就隔著山西遼州和河南彰德府,大名府是北直隸管的,向南嵌入河南、山東之間,是個突出部。


    中國各地的版圖犬牙交錯,這是有很大意義的。大到省、府,小到州縣,彼此交錯,任何的天險都是共享的,不可能一個府、一個縣的四處要道天險,都歸他管!


    大名府的存在,就是北直隸卡在河南和山東的刺,大名府也就是後世魏縣以南,濮陽到黃河邊上。而臨河的那一片土,又是河南的地盤……


    彰德府就是鶴壁、武安這一片,是河南向北卡在山西和北直隸之間的一根刺。彰德府和大名府,共享了太行山以東,黃河以北這片地形險要的要地。


    四川那邊是純粹沒辦法,就那麽幾條出入口子,才有天下未亂蜀先亂的說法。於是後來巴蜀分治,分出一個巴地重慶。這年頭,四川這地方巴、蜀就有對立傾向。


    四川平原是流官治理的州縣為主,重慶一帶多世襲土官,秦良玉就是石柱的土司夫人。


    盧象升被銀子逼得,入京一趟格外的狼狽。如果手裏握著原來的三千跳蕩鐵騎,他就敢跑過去領教領教七殺鬼將的威風,順帶搶點戰利品。


    可惜朱延平還沒到米脂,等這家夥到了米脂,到時候一起夾擊。手裏沒兵,盧象升就帶著府裏各種雜兵去,湊個熱鬧分潤分潤。反正朱延平在,他也不用打硬仗……


    帶著這種想法,剛回大名府的盧象升就開始遴選人手……


    然而此時的潞王,潞王就藩河南衛輝府,衛輝府在彰德府南邊,黃河北邊即後世新鄉,新鄉翻譯成英文可以叫做‘紐約’。


    第一代潞王是萬曆皇帝的同母親弟弟,是個有才華的王爺,得知母親病逝後就病死了。現在的潞王朱常淓真的很難受,別說山西的潞州府的官員,就連河南衛輝府的官員都跑得一幹二淨。


    他王府在衛輝府,按製要有王府三衛。萬曆皇帝對他很好,多給了一個衛安置在潞州府,叫做沈陽中護衛,與潞州衛成為王府外二衛,算上王府儀衛湊夠三衛,於是潞州府的官員被嚇跑了。


    王府所在的衛輝府官員,也被嚇跑了,就連監視他的王府官員都被太原血案給嚇得離職不上班。突然沒了監視的人,這讓朱常淓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麽辦?


    偏偏這個時候,潞州衛和沈陽中護衛的指揮使派人秘密詢問,王爺,咱咋辦?


    大明的宗室可憐,衛所軍戶也可憐,晉王千歲在太原做下的事情對文官來說是催命毒咒,對於宗室、藩王和衛所軍戶來說,就是一針強心劑。


    原來那幫家夥都該殺,按照國法都該殺!既然這樣,憑啥咱過苦日子他們作威作福做老爺?


    這天下對宗室們來說是自己的祖宗平定的,對軍戶們來說這天下是他們的祖先浴血打下的,憑什麽讓平民出身的士人站在頭上!


    潞王還沒下定決心,開封的周王一封信過來警告他,這是人家挖的坑,要跳隨你!


    幹咽一口唾沫,潞王慫了,真要全麵對文官開打,他們打不過……


    各地宗室藩王,以周王為尊,周王這一家世代賢良,在宗室圈子裏的名聲,很好,有長者氣概。


    在處處官員逃遁晉王府追殺的山西,這裏已經失去了秩序。


    一片混亂中朱延平在十一月二十四北上,留下大火延綿的平遙東甕城,原路北還,一路上繳獲、勒索來的車馬連綿成串,拉滿了各種貨物,但還是有很多的空車。


    沿途經過的城池失去官員治理,一個個毫無章法,在平遙做下驚天血案的幽冥鬼軍七殺鬼將的赫赫威名前,各州縣別說反擊、攔截,反倒在朱延平的信中,交出大筆的贖罪錢。


    太原城下,晉王站在城牆上看著朱延平浩浩蕩蕩的車隊,蒼白的臉色泛著笑容:“國朝無人,民心欺軟怕硬,真是讓孤失望透頂。陳千戶,帶著弟兄們去吧,孤會守好太原要地。”


    陳雄單膝跪地:“為臣月餘,卻未行君臣之禮。臣之錯,臣領命告退。”


    晉王這近十天的時間招募流散健壯,以太原武庫、大筆的金銀做本錢,湊出一支兵馬披著王府護衛之一的太原衛官皮。


    陳雄最怕就是晉王一條路走到死,帶著兵馬四處攻掠。到時候晉王還有退路,跟著的兵馬可都沒有退路。


    現在,晉王給太原衛安排了退路,將指揮權交出去,陳雄真的服了。


    押運著太原城及周邊劫掠的錢貨,太原衛搖身一變,成了七殺將軍麾下鬼軍。


    這是一支烏合之眾,盡管有退伍邊軍充斥,但沒有經過磨練,依舊是一支烏合之眾。他們,就是一支押送物資的輔軍,朱延平就是如此定義的。


    朱延平北歸一路暢通無阻,晉王被山西各地的反應刺激的心裏堵得慌,朱延平也是難受。


    他不清楚明末曆史,隻是知道建奴活不下去了幾次入關劫掠,都是這麽大搖大擺入關,帶著財物、人口大搖大擺離開。甚至一路搶到了濟南,真是令人匪夷可思,想不明白。


    這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時代,這是一個被文官治理,沒有多少勇氣的時代。


    國破家亡麵前,有血性自殺,卻無勇氣戰死的時代。


    這是一個荒唐,隻靠吃不飽肚子的士兵靠血肉維持帝國體麵的時代。


    這是一個可笑讓人錐心的時代,上層人物們樂於享受交際或鬥爭,下層百姓饑寒交迫,中層人物創立種種璀璨文化的時代。


    這是上下離心依舊維持著統治秩序,將內部層層壓迫的時代。


    晉王發出了一聲呐喊,用七百多山西官員,近三千胥吏的性命,上萬太原大族子弟、家奴性命發出的呐喊,震開了文官統治的一角。


    如共工頭觸不周山,晉王完成了這聲呐喊,該落幕了。


    戰車上,朱延平回頭看一眼太原城,那裏一杆十分高大鮮豔的朱雀朙字大纛飄揚,對曹少欽道:“少欽,我心裏堵得慌。殺晉商不足以解氣,我想殺更多的人。那些人就像油膩的痰,堵在喉嚨裏,切開喉嚨我也要摳出這些東西。不然,會窒息死亡。”


    曹少欽不言語,朱延平坐正身子看著官道兩側披著白色戎袍的樹林,繼續說:“在太倉應征時,我以為我要投的軍營裏,是軍法嚴明,軍士們在鼓號聲中穿著鮮豔的衣袍,前赴後繼擊垮一個個敵人營壘的軍營。也是平時親如手足,有難同當,吃飽肚子,拿著軍餉,為國朝流了血和淚後,可以帶著光榮耀眼的名譽,挺直胸膛衣錦還鄉,能娶妻生子的軍營。”


    “我錯了,在杭州大營沒幾天,就爆發了兵變。兵變沒有傷亡,軍士們跑出營壘,連杭州城都不敢入,因為裏麵有文官老爺,他們惹不起。他們就包圍大營旁,錢塘門周圍的街坊,像個乞丐一樣遇到杭州人或店鋪,虛張聲勢討要幾文錢。”


    “我錯誤的以為,保衛國朝延續的軍兵,是待遇很好的。後來入京,我也錯誤的以為人都是很好的,當官的名流們都是心中有道義堅持的人物。接觸的越多,發現自己錯的越是離譜,內閣們就是一個擦屁股的,專門給各地**引發的天災擦屁股的。”


    “我愛慕******,也愛華服美食,也愛出入車馬伺候,甲士護衛如雲景從的大排場。可我也愛這個國,以至於連我前麵愛的種種也無時間去享受。”


    “什麽是國,民之所在,是為國。祖宗的光榮、先祖的埋骨所在,就是國;什麽地方能繁衍子孫,傳承祖先的文化,那就是國。”


    “皇上愛國,所以我冒著滅族的風險為皇上殺入山西,鏟除內患。”


    說著,朱延平一頓,扭頭看著曹少欽道:“可那麽多人站在國民之上逍遙自在,指點江山人物,出入有華車,居家金銀裝飾,俏婢環侍,何等的瀟灑快意!我的弟兄流了血,流了淚,丟了命,我也吃夠了苦。看著他們為了我的堅持,在我的將旗下流血、流淚,喪命,我難受。”


    “你快馬輕騎回京,去問問我們的皇上,問他是否需要我部將士繼續報國。若不需要,我出殺胡口後,與弟兄們隱姓埋名,一路向北、向西,給我們的子孫,打下一片繁衍生息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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