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是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也就是太祖高皇帝的生日。(.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周道登死趕硬趕,總算是在九月十七抵達米脂,對朱延平宣了聖旨。沒有實職,沒有厚賞,有的隻是濃濃聖眷,皇帝陛下為朱延平賜表字宗柔。


    朱延平也好,周道登也好,都鬆了一口氣。


    朱延平寧願為了進士身份將手中兵權丟了,他現在能統軍,憑的就是魯衍孟、崔景榮和成基命支持。沒有他們的支持,自己是誰,恐怕老魏那夥人,還有皇帝都不會知道。


    隻有拿到進士身份,他才有底氣立根朝堂軍界。


    說句難堪的話,實際上他不僅是天啟的打手,也是魯衍孟的打手。因為他欠他們的人情,讓他統率大軍,雖然是他們的需要,可朱延平得到的更多。盡管他拚命了,可他還是欠他們的。


    有了進士身份,真的什麽就好說了,不用處處特立獨行。


    還有皇帝賜的宗柔兩個字,在朱延平看來這是敦敦教誨,這是對他的期望,也是一種保護。


    周道登鬆了一口大氣,他是朱延平的老鄉,顧秉謙這個昆山人也是他們老鄉。這回是顧秉謙走漏風聲,隻告訴他以後這個小老鄉在宮裏的稱呼是朱宗柔。


    他一時沒想明白,隨後碰上湖州烏程吳興的閣老朱國楨也給他打招呼了,於是周道登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宗室手裏握著這麽犀利的一把刀,還猶豫什麽?


    再裝傻,早晚會被清算!


    京裏朝野,對朱延平的看法就是孤傲,硬脾氣。宗柔兩個字賜的好,一般人看不出什麽來,有些人看出來了,比如天下有名的及時雨,朝野士林公認的交際能手汪文言就看出來了。


    他已經被監視,不代表他被隔離。正準備把消息傳出去,被楊衰抓了個人贓俱獲。朱延平的宗室身份,真的非常犀利。而他的一身本事,配上宗室身份,足以成為天啟最犀利的刀。


    真的,可以用朱延平剪除無數內部、外部的敵人,西北一戰朱延平已經表現出了這份當刀子的覺悟,十分的忠勇善戰,京中流傳他單騎衝陣,魯衍孟評價為瘋子,朱瘋子的名聲也是響當當的。


    民間,更是喜歡稱呼朱延平為朱瘋子,他們需要這樣的人為他們提供安全感,和榮譽感。


    天啟是個絕對的實用主義者,他可以放心使用朱延平。因為哪怕用不著了或功高震主封無可封,也不需要君臣翻臉,他一道封王就藩令,什麽遺患都沒了。


    但在封王之前,朱延平的宗室身份少數人心裏有底就行了,絕不能泄露出去。而汪文言也知道其中的危險,放任不管他或許可以慢慢活下去。可整個東林就完了,所有牽扯進來的士紳,等天啟權威穩固後,必然會被清算。


    天啟不是隆慶、萬曆這樣的皇帝,而是正德皇帝和嘉靖皇帝的合成版。正德聰明到沒邊,決心很大,要從文官手裏奪權,在宣府鎮親征鏖戰蒙古小王子,天子車架接敵,正德都拔刀子上了。但還是背著罵名死了,類似軍機處的豹房,在文官筆下成了玩女人的地方……


    最難學的梵文,正德很短的時間內就學會了,精通佛學的根源,也精通道門典籍。正德在位時,京師有兩千多喇嘛混飯吃。


    正德手段過剛,直接就是要和你搶兵權。嘉靖手段陰柔,有堂兄正德的前車之鑒,既然你們文官要玩規矩,咱們就在規矩裏玩,一個大禮議整趴下多少人?幾十年不上朝,君臣聯係靠一首首讚美仙神的青詞相互揣摩,動腦子,運轉著整個國家機構。


    嚴嵩、徐階、高拱、張居正都是嘉靖調教出來的,尤其是高拱和張居正對蒙古的馬市政策改變。直接讓騎馬的蒙古騎士,變成了一個個會精打細算的商人……


    天啟登基四年,三大案疑雲密布,諸黨相爭東林獨大。先乖乖聽東林的話,什麽都答應。等魏忠賢在宮裏清洗了王安、魏朝後,天啟立馬就當起了木匠,什麽事情都交給魏忠賢出去吸引火力。


    然後又一步步放權,將負責京察的左都禦史、吏部尚書、吏部考功司郎中都讓給了東林。六年一次京察,檢驗京師地方五品以下的官員政績,可以直接讓對方滾蛋。


    於是,諸黨最有戰鬥力的科道官全軍覆沒,東林徹底的獨霸朝堂。就這樣,老魏握著反東林戰旗晃了晃,不甘心的諸黨、就連中立朝臣也傾向魏忠賢。東林一步登天,沒有了視線中的外敵,爆發內部衝突。被閹黨,也就是聯合黨挖了個大坑,將東林坑的太慘了。


    現在汪文言自己尋死,天啟不得不成全他。


    東林中,不僅汪文言準備求死,其他人也有此類打算。他們現在活著,比死了還不如。朝堂上不敢大聲說話,士林中更是不敢像以前那樣豪放。時時刻刻都擔心皇帝的清洗,還會背著逆臣的大帽子名臭千秋;時時刻刻都有東林人被趕出京師,他們的力量不斷被肢解。


    等失去了反抗能力,或許他們才會接受真正的懲罰。


    有些人知道,天啟奪他們的官職也不解恨。等一切風頭過去後,就該輪到他們接受天啟最徹底的清算。


    他們丟官是必然的,死亡也是必然的,背負青史罵名也是必然的。為了標榜自己的正義,以後的閹黨必然內鬥分裂,可都是從魏忠賢麾下出來的,必然會將種種汙水潑給東林。大家都是官場中人,誰都不幹淨。


    到那時,他們自己要倒黴,親族子弟門人也會倒黴,與他們相親近的人也會倒黴。與其現在被動忍受天啟的割肉放血,還不如奮起一搏,主動作死。


    “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後生!”


    楊漣是這樣說的,隻要他們死的夠憋屈,他們的子弟還有複起的機會。他們早一些付出代價,卻能換回以後的希望。


    九月十八,這是一個大日子。宮裏宦官宮娥挑燈,人人都是鮮衣,裹著的都是大紅鬥篷,一派喜慶慶祝聖誕。


    汪文言作死,直直白白作死被楊衰逮住,錦衣衛詔獄裏,汪文言戴著枷鎖,沒搭理楊衰這個老對手,對新麵孔許顯純道:“罪臣自檢,揭舉原遼東經略熊廷弼行賄一案,楊漣、葉向高等人收受賄賂,不下五萬!”


    楊衰一聽這話傻眼了,許顯純則是喜出望外,天大的功勞啊!


    也在今晚,皇後張嫣的父親,太康伯張國紀作為國丈入宮觀賞舞樂。一封封的紙卷被他隨手亂投,找到機會就亂投。


    這是揭舉魏忠賢結黨,禍害朝野的秘奏,完全照抄楊漣的《彈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


    對付東林最好的手段就是冰消瓦解,像春風一樣吹過去,讓這幫人自然而然的消失。一旦手段過於激烈,那麽士林的輿論必然同情東林人。無法斬草除根,不能永除後患。


    而天啟,也有心栽培東林中一些人,重新回到明中期文臣相互製衡的局麵。一家獨大,對誰都沒好處。


    現在,汪文言、楊漣帶頭作死,將他的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而宮裏出現的那些東西,也隻有張國紀敢這麽幹,誰讓這是個東林人?至於其他皇戚,魏良卿是個老實人,不會這麽幹。還有範慧妃的兩個兄弟,都是無膽鼠輩,朱延平的人燒了他們的賭坊,連個狠話都不敢說。


    喜慶放鬆心情的天啟,真的很高興,西北平靖之後。讓朱延平再從晉商身上狠狠切一條大腿下來,這樣明年朝廷就不缺銀子了。


    然後,明年遼東這邊必然打起來,如果再奪回遼沈這樣的戰略優勢地段,隻要扼住建奴上升勢頭。以建奴的底蘊,必然會崩潰。


    最後是西南,遼東一旦平定,西南戰事自然而然的就會平息,這樣就能收回西南五省的賦稅。沒有戰爭,就可以全力休養生息,梳理紛亂的朝堂秩序。


    可現在,一切美好的計劃,都讓東林人打破了。他們必然是要死的,這一點東林的頭頭們知道,天啟司禮監的人也都知道。


    張國紀的小紙條攪得宮裏人心惶惶,既然要找死,那就成全。你們要死的憋屈,那就那鐵證壓死你們!


    於是,司禮監禦筆,才學最好,口才更好,隻是長得稍稍難看的劉時敏連夜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拜訪大理寺三人組。


    也可以說是提審,可裏頭那三位一個根子比一個深厚,脾氣一個比一個大,實際上還是拜訪。哪怕要殺頭,也要讓他們體麵的離開。


    王化貞,葉向高的學生,朱延平的師叔,與熊廷弼鬧別扭,做了讓後人恨的牙癢癢的經撫不合事件,導致遼鎮千裏疆土一朝淪陷的罪魁禍首之一。潰軍中選拔毛文龍、陳繼盛、張蓋等死士,王化貞也是真正的東江鎮開脈祖師。


    天牢裏,桌椅書櫃齊全,王化貞拿著雞毛撣子清理著書櫃,將花費三年時間寫好的四十八卷《普門醫品》一冊冊放入書匣。這是歸納《本草綱目》的一本醫書,以常見病為核心體係,沒有《本草綱目》那麽的繁複浩大。隻要學了《普門醫品》,做個赤腳醫生也是綽綽有餘。


    劉時敏搗著炭火盆:“熊廷弼行賄一案,你知道多少?”


    王化貞合上手書的書匣,端著茶碗坐到劉時敏對麵,撫須道:“老熊再次啟用,是師尊與楊漣的保舉。他負才輕視與我,我恨他不知感恩,故而彼此慪氣,內耗致使遼東王事功虧一簣,犯下了滔天大罪。外人隻知保熊,實是師尊憐惜我這個逆徒,拖著老熊定罪流程,為的就是給我爭取時間,完成心願。”


    “我自幼心慈,見不得生老病死。立誌學醫醫人醫己,後拜入師尊門下,學醫世之術。奈何自負甚高,連累師尊忍辱三年。昨日王化貞心願已了,今日王化貞是個好說話的,欽差有所問,必有所答。欽差想要什麽話,王化貞皆可說的。”


    劉時敏聞言也是一歎:“十萬大軍分崩離析,據登萊統計,遼沈失陷這將近四年時間,遼東人口由五百萬徒降至今二百萬,這些人分屬各方,飽受背井離鄉、宗族離散、家破人亡、刀兵等等之災。三百萬人死亡,朝廷必須給天下一個交代。你和熊廷弼,必須死一個以安天下芸芸眾生之口。”


    王化貞雙眉緊蹙:“所以,朝廷選了老熊頂罪?”


    劉時敏搖頭:“這不是選誰的問題,你不明戰機戰敗無可厚非。而熊廷弼當時坐擁六萬強軍,另有你部潰軍兩萬。他卻不肯一戰,督率軍民入關。哪怕打一仗,敗了再撤也好。可他隻顧著你與慪氣,荒廢了國事。所以隻能選他,至於你,想來還是有些作用的。說說熊廷弼行賄的事情,汪文言那邊求死,揭舉了這件事。”


    王化貞聽了點頭:“老熊唯一的毛病就是脾氣大,克扣貪汙、行賄這類事情老熊不會做。行賄這件事情我知道。我也知這非老熊本意,而是他家裏人病急亂投醫,變賣田契家產湊集五萬兩請汪文言活動。聽說,還給魏良卿送去了一些。”


    汪文言就是這麽牛,大家都知道他是東林骨幹,可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見了汪文言,也生不出惡意,反倒是有些崇拜,兩人關係還挺好。


    劉時敏聽著頷首,一歎:“行賄就是行賄,沒那麽多講究。將你知道的寫出來,然後就等著吧。這回京裏鬧完了,興許會清靜幾年。”


    “怎麽處置老熊?”


    對待犯官,斬首、絞刑、毒酒、腰斬、千刀萬剮都是手段,一起在天牢裏住了那麽久,都成了朋友,王化貞忍不住問一聲。


    “秋後斬首,傳首九邊。我們會吩咐下去,給老熊一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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