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朱延平啟程前往宣府鎮,連夜行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和孫海的長談,他已經熄了穿針引線促成邊塞聯合霸占商路的心思。因為太危險,也沒好處。


    他根基實在是太淺了,人脈隻是依靠魯衍孟的關係而延伸出的,這件事情廠衛本就有頭緒,不需要他費神費心。


    他的年紀,也不該強出頭,待在大人物的羽翼下麵靜靜成長就好,說白了,他還沒有資格去穿針引線。


    而且孫海給他算了一筆帳,讓他清楚的意識到這件事情他投入的越積極,得到的好處就越少。憑著五百敢打敢衝的家丁,以及一身過人的武技,還有他背後的魯衍孟、崔景榮,他隻要參與進來,自然就有好處。


    而挑頭聯合各方,為了滿足各方的需求,他就要犧牲自己的那份利益。他的那份利益可不少,魯衍孟不會要這些東西,可以施加影響力,卻不會摻合進來並分潤好處。


    崔景榮也是如此,有自己的家業,固然塞外商路的利潤不菲,可還沒到讓崔景榮折腰的地步。換言之,這兩人會施加影響力,促成廠衛完成聯合。


    但不會要好處,自己不要,也不會讓門人子弟去要。而朱延平已經參與進來,魯衍孟和崔景榮隻要默許,那就是對廠衛的支持。廠衛計情分,會把他們的好處分到朱延平頭上。


    這就是一場人情買賣,廠衛欠魯衍孟、崔景榮的發到朱延平身上,朱延平隻需要記掛魯衍孟的人情就好。


    朱延平也不是很了解其中的關竅,他隻覺得孫海分析的有道理,而且他也不想再拋頭露麵,他隻想發展自己的根基。


    該衝的時候就該衝,能坐在背後撈錢收好處那還衝個什麽勁兒?


    從孫海的舉動上來說,他發現魏忠賢這邊也不是鐵板一塊,起碼自己、劉行孝、孫海、和劉時敏是一條線上的,與魏忠賢不是一條船上的。


    這不是一條賊船,而是一支戰船隊伍,當首的是魏忠賢的船,後麵還跟著劉時敏的船,錦衣衛的船,文官們的船,勳戚們的船。


    而塞外,晉商們的反擊開始了,導致滿載而歸的商隊隻能從張家口入塞,此時河套四十二部已經亂了,有的部落不顧一切劫掠著,他們想要招安,頭領部眾以邊塞漢民和歸化蒙古人為主。


    另一部分占了大多數,絞殺塞外不安分的隊伍,他們正在綏靖、努力恢複塞外的秩序,企圖達到之前的形勢。因為河套附近的延綏鎮磨刀霍霍,楊肇基給了河套賊很大的壓力,所以這部分河套部落派出去的騎軍兵力沒有絕對優勢,這就造成塞外混殺的兩方實力相差不大,戰局格外慘烈。而大同城,孫海一道道的招安文書蓋著楊國棟的大印,將欲圖歸附的馬賊招安洗白。至於楊國棟,和東路參將麻承宣一起被被廠衛的人招待。


    楊國棟是魏忠賢的義子,麻承宣背後是西北將門,可這兩個人態度卻是傾向晉商的。麻家與晉商合作密切,楊國棟本人就是山西人,家族本來就是晉商一員。


    在廠衛大計麵前,楊國棟哪怕是魏忠賢的義子,也要擺正自己的態度。整個大同牽連太廣,大同本來就是晉北,奪取塞外商路,大同就是重中之重。


    崔景榮依舊兼職宣大總督,以兵部左侍郎坐堂兵部,執掌北兵。兵部有兩個,北京一個南京一個,哪怕有好幾個外放的兵部尚書,兵部坐堂大臣,執掌天下兵馬的隻有南北各一個。


    崔景榮開始了對宣大的全麵清洗,能讓崔景榮主動動手清洗,對老魏來說一個楊國棟算什麽?


    晉商大本營有兩個,一個太原,代表的是老一代晉商團體,新一代在平遙縣,以範家為首是新崛起的一代。此外還有晉北以皮貨生意為主的晉北商團,晉南平陽府以鹽業為主的晉南蒲州商團。


    這些商團以宗族姻親為脈絡,彼此錯綜複雜組成了龐大的晉商,除了東南的海運、兩淮的鹽業不好插手外,沒有什麽他們幹不了的。


    這是一場朝廷與晉商的博弈,本來這種朝野爭奪財路的事情,各方商團會同氣連枝。可徽商、廣商乃至是晉商背後的秦商都幹看著,不是朝廷給了他們好處,而是晉商實在是太龐大了。


    越龐大的商團,所要生存就需要更多的財路供養自身。所以新一代的平遙晉商開始走私,靠走私違禁物資起家,暴利又吸引其他晉商參與。無關良心,不參與就會被拋棄。


    每個商團,不論天南地北都是宗族化的,說的簡單一點股份握在各房各支手裏,家主隻是一個總掌櫃。每年各房投錢進來,年底拿分紅。如果總掌櫃掙不來大家想要的利潤,他們就會拋棄這個領頭的,換一個能來錢的上去。


    晉商內部競爭激烈,與外部競爭更是激烈。以至於江南地區士紳抵製晉商,連江南百姓都會厭惡晉商。晉商實在是太龐大了,握著塞外商路、晉南鹽池,他們有著龐大的資金,沒有人不怕他們。


    各處能做的就是抵製晉商,卻無法使晉商衰落。更不敢往死得罪晉商,因為晉商錢多的同時,武力也是極強的。


    晉商子弟走南闖北,人人都會練武強身自保,更豢養著家丁武裝,還有各種鏢局為後盾。沒人願意得罪晉商,現在朝廷動手,江南的商團保持靜默,就連依附晉商的秦商也偃旗息鼓。


    資本前進的道路十分的恐怖,要麽被撞的四分五裂,要麽碾碎一切。晉商已經是龐然大物,削弱晉商有利於平衡,也是很有必要的。


    在朱延平返京的路上,朝中東林中更是有一連串的人被魏忠賢搞下去,這些人孤伶伶的被摧毀了,楊漣、高攀龍、左光鬥、**星等人保持沉默,看著這些晉商的代言人被削籍。


    士林中為這些人鳴不平,可始終無法阻擋魏忠賢的淩厲手段。


    天啟四年六月,是一個轉折點,魏忠賢終於壓製了東林,同時重修三大殿,帶來的影響力更是無窮的。


    如果皇城三大殿放在《帝國時代》裏,妥妥的屬於奇跡建築,可以振奮人心。而實際上,三大殿的重修,朝廷撒下去大把的銀子,盤活了一係列的行業。如果之前京師的失業人口有三成,那現在不足半成!


    這次空出的一批官位,雙方各撈一些,平緩了內部的壓力。與經濟一樣,商團控製的資源,因為不進即退的殘酷機製,經濟團體滾起來失去製衡,尋常的手段根本擋不住。


    官位也是,每一個官位都是資源,明初就沒有黨爭?


    有,時時刻刻都有黨爭山頭,可都是一門一係的山頭,若有大的黨派也是因為理念。不像現在以地域為核心大規模結黨,鬥爭兼並十分嚴酷,以至於到了非你即我的地步,在朝廷辦事,變成了認人不認事。


    支持自己人,不管事情的對錯。


    塞外商路之爭,隻是一個開始,魏忠賢已經從監視、製衡東林的大太監,向著內相進化。


    這一切與朱延平的關係不大,他唯一的好處就是多了一條來錢的路子。


    六月二十四,兩天的路程,朱延平抵達了宣府鎮,拜訪宣府鎮總兵馬祥麟。


    邊塞的動蕩讓正值壯年的馬祥麟熱血沸騰,他對建奴的恨,對助紂為虐的晉商,也是恨不得親自帶兵前往平遙縣,將這座號稱十萬不算富的縣城給洗了。


    在此之前,他隻是掛著副總兵的職銜跟著他母親秦良玉平叛,最自由的時候當著遊擊將軍自成一部,結果沈陽之戰潰敗的連鎖反應,讓他自然而然的全軍覆沒。


    他在沈陽被圍,他的大舅秦邦屏、小舅秦民屏及表弟秦翼明帶著兩千白杆兵與川浙兵為代表的最後一支戚家軍,兩支客軍組成聯軍救援沈陽,在渾河與八旗主力激戰,擊退了兩紅旗、兩藍旗,又頂住了老奴親軍兩黃旗和兩白旗,最後因為老奴壓迫、重金收買俘獲的沈陽炮手,炮擊陣地才全軍覆沒。


    他的大舅秦邦屏戰死,兩千白杆兵弟兄戰死,隻有小舅和表弟跳入渾河逃得一命。半年前,他的小舅秦民屏又與貴州巡撫王三善一同戰死。


    他有無數的恨,可從來沒有掌控過一鎮之地,與盧象升交談後,又得到崔景榮的公文,馬祥麟也在宣府鎮掀起了不遜色於大同鎮的清洗。


    宣府鎮管軍管民,他隻會管軍,那就按管軍的路數來,過程非常的殘暴,如同他打仗的風格一樣。


    對於朱延平的拜訪,馬祥麟沒時間,他懶得搭理朱延平是誰。他隻記得他母親送他北上時說的話,宣府鎮的總兵不是一般人能當的,他能三十歲當上宣府鎮總兵,這是天子的賞識,為將者為天子分憂是最大的本份。


    所以他剁起晉商爪牙,受晉商收買的將領的時候,毫不心慈手軟。


    馬祥麟是石柱土司家族世襲,他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回石柱當他的土司。


    天啟對他母親真的很好,沈陽大戰的時候,秦良玉被留在皇城,賜蟒袍玉帶。在四川平叛的時候,有個姓李的總兵打了敗仗,秦良玉則一路高奏凱歌。秦良玉找這李姓總兵商談軍機,結果嫌棄秦良玉女子之身,連門都不開,氣的秦良玉大哭一場。


    天啟專門下詔責斥那個總兵,並嚴重敕令西南文武,遇到秦良玉不能不敬。就連西南五省聯軍的總理魯欽,因為這道詔令也不敢拿捏秦良玉。


    於是,朱延平隻能去拜訪盧象升。


    說真的,他不想見盧象升,盧象升文能考中二甲進士,武技更是驚人,真正的文武雙全。而他呢,在文學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草包。


    論個頭體形,兩個南方人老鄉差不多,論相貌也是難分高下,而氣質涵養上,盧象升有一種海納百川的大度,讓人見了就會生出崇敬之心。


    而他呢?靠著寡言少語和心狠手辣作風維持著一種嚴肅,在盧象升和風細雨的氣度麵前,他有些招架不住。


    朱延平有自己的驕傲,在盧象升麵前,他維持不住這份驕傲。


    盧象升也是如此,也有自己的驕傲,同樣覺得在朱延平維持不住這份傲氣。


    可兩個人都是朝廷的棋子,不能因為自己的意誌而決定不見對方,這場會麵是必須的,兩個人必須溝通一下。


    可惜袁樞昨日與商隊經過宣府鎮走了,若有袁樞留在中間調和,兩個人不會過於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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