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彥章送來了一批軍械,讓朱延平最高興的是裏麵有正宗的戰陣戚刀三柄,個個都是五尺四寸長的利器,說是戚刀,與斬馬劍沒甚區別。


    此外另有藤盾六十麵,弓三十張,箭矢五千枝。就這些東西,質量也是參差不齊,而且也是太倉州武備裏的壓倉貨。


    尤其是箭矢,箭頭鏽的仿佛能折斷似的。


    “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過幾年也會銷毀,毀了可惜。”


    樓彥章從一捆箭矢裏抽出一支,手撫著箭簇,刮出一層鐵鏽,笑說:“朱將軍別小看這鏽箭,中上一箭,鐵鏽留在肉裏無法剔除,這人不死也就廢了。”


    朱延平也抽出一支箭,摸摸箭簇,看著指尖鐵鏽,道:“前輩說的對,看來以後要多給弟兄們配備防箭護具。人廢了,這比死還難受。”


    一聽朱延平的敬稱,樓彥章笑容滿麵:“愛護弟兄們是對的,不過有些事情,也不要做的太過。”


    樓彥章將腐壞的箭羽一把捋掉,看著朱延平語重心長道:“昨日你們申請了三千斤鐵礦石,說是打造鎧甲,這事老爺批準。不過,也隻此一回,老爺不管三郎要拿這些鐵做什麽,做甲也好,販賣也好,但有兩條,三郎要記住。”


    朱延平拱手:“陳大人有何吩咐?”


    “不是老爺的吩咐,是我的告誡。”樓彥章揮舞著手裏的箭杆,拍打著手掌,腦袋前探一副說秘密的神情:“這批軍械原本是要撥給巡檢司的,巡檢司尾大難製,這軍械也就放在庫裏腐朽去了。所以,三郎有心,鎮海軍有一哨甲士足以傲視蘇州,多了,恐怕不少老爺會睡不著覺。”


    “這其二,以後每月會批給三郎兩千斤鐵礦石,可以打製生活器具賺點小錢,可這軍械,還是別摻合,如果三郎打造的兵器外流,落入賊寇手裏,到時候上麵人追究,也是一番麻煩不是?”


    糧餉、軍械、官帽子,這三樣是文官鉗製武將的法寶,任何一樣都不會輕易讓武將及其麾下軍隊能自給自足。


    而巡檢司,已經能自給自足,糧餉、軍械都能自己籌備,他們不差錢。至於官帽子,巡檢司的弟兄抱成團,誰會在意一個九品小官?


    不僅是太倉的巡檢司失控,各處能撈錢的巡檢司,都不怎麽買地方衙門的帳。(.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知縣老爺召喚,巡檢司的巡檢去不去,還要看心情。


    巡檢司,可以說是地方宗族勢力拚合的武裝力量。原本還有各村、各鄉的保長、甲長訓練的鄉勇、團練能鉗製。而太倉這地方,勞動力寶貴,哪有人去訓練?


    最後,樓彥章將箭杆晃了晃道:“這批箭矢,隻需磨利箭鋒即可,鐵鏽就別除了。重新換一遍箭羽,就是利器,三郎可要保存好了。”


    朱延平抱拳應下,請樓彥章暫留吃頓飯,樓彥章謝絕後就與一幫衙役走了。他就是來給好處,順便敲打朱延平的。


    五千枝箭矢擺成一堆,魯衍孟指揮軍士從新捆綁,原來的麻繩都朽壞了。


    他抄起一張弓,握著兩端用力拉攏試著力道,說:“弓是兩石的,可以湊出一支弓兵哨。這批箭矢,可做訓練之用,練出一哨精銳弓手,比兩哨銃兵有用途。”


    一聽這家夥看重弓兵,朱延平反駁道:“還是銃兵強,二百杆火銃能雨中發射,這弓能成?而且,這批火銃射程有八十步,訓練簡單,比弓兵好練。”


    看一眼那邊握著戰陣戚刀揮舞的劉文靜,魯衍孟走近了低聲問:“你覺得這二百杆秘魯銃能拿多久?過不了多久,劉行孝會抽走一些,能留下一百杆就不錯了。”


    朱延平沉默片刻,道:“那就聽先生,一哨弓兵,兩哨火銃兵,另外一哨訓練鴛鴦戰陣。如果訓練進展喜人,陳知州滿意的話,我準備再招一些人為輜重輔兵。”


    斜眼看一眼朱延平,魯衍孟道:“一把兵馬,人數在二百至四百人之間。如今後哨空缺,不如將兵馬擴至三百。這樣,那些老弱也不需淘汰多少。若有戰事,輔兵也能堅守戰線,為銃兵、弓兵爭取時間。”


    若按照朱延平的建設方案,鎮海軍的遠程打擊力量將會占據四分之三,這是一支很脆弱的部隊,沒有足夠的近戰部隊護翼,根本沒多少時間給遠程兵種發揮威力。


    一聽直接擴充到三百人,朱延平覺得這事應該和州裏和劉行孝那裏打個招呼,又怕被拒絕,想了想認為先把編製確定,造成既定事實後再稟報不遲。


    精銳遠程兵種難練,魯衍孟和朱延平有默契沒說軍種不平衡的事情,遠程精銳多了,征召近戰軍種訓練方便,機會合適能迅速擴充軍隊。


    而且,巡檢司的人馬也在三四百左右,拉上子弟能再翻一倍。他聽樓彥章的語氣,好像希望他和巡檢司的人別苗頭,那麽起衝突是必然的。


    不說別的,撈錢的門道就那麽些,巡檢司的獨占,他們鎮海軍也想撈一點,巡檢司的人會乖乖讓出來?


    而且婁江立營的消息傳出去,巡檢司至今沒來人,朱延平感覺那邊應該是不待見鎮海軍出現的。


    他哪知道,巡檢司還等著他去拜訪。


    主動拜訪就落了下風,巡檢司的人土皇帝當久了,還放不下這個架子,也看不起這支一直被欺負的苦哈哈組建的新軍。


    魯衍孟知道巡檢司的態度和意思,可他不說,朱延平一個愣頭青有啥辦法知道巡檢司的真正態度?


    軍裏其他人是敵視巡檢司的,想到這一茬也不會有人去給朱延平說。人人都想著翻身,和巡檢司幹一架,哪會主動去折麵子丟威風。


    和巡檢司的人打一架,死個十來人真的不算啥大事情。地方上宗族或鄉黨為爭個水源,械鬥的事情多了去。


    巡檢司本就是為鎮海衛分出去的人,兩撥人火並一場,也隻是內部衝突,甚至州裏管都不會管,隻要別在州城腳下幹架就成。


    包括陳世清等衛裏軍官,他們明確的知道巡檢司的態度,但他們更希望朱延平與巡檢司起衝突,狠挫巡檢司的威風,才能告訴巡檢司的人,誰才是這片土地上最正統的武裝。


    至於劉文靜,他根本不清楚巡檢司的背景,也看不上這夥人。他是堅定的火器派,認為訓練好後,鎮海軍一輪齊射,就能打的巡檢司的人潰不成軍。


    三把戰陣戚刀,也就是苗刀分給劉高旭一把,劉文靜一把,朱延平一把。


    當天下午,就開始在工地上挑選前哨的軍士,這些軍士將會與朱延平三人組成三個鴛鴦陣,等以後新的苗刀製造出來後,他們三人才會退出。親自帶隊,為的就是加快訓練進度,也為了熟悉這種戰陣。


    鴛鴦陣的陣圖和作戰原則,一直被南軍傳承,劉文靜就學過鴛鴦陣。


    等這三隊訓練嫻熟後,將會擴充為五隊,一隊十二人,就是一甲,五甲一哨。


    軍士挑選了四十人,後續訓練中會淘汰一部分。


    整理出來的平地上,鴛鴦陣所需要的藤盾、等肩高的長盾、由老竹製成的長一丈五的狼筅,七八尺長的鏜鈀以及火銃擺列在一起。


    狼筅就是老竹子削去弱枝,根部一頭徹底削幹淨用來握持,另一頭保留堅實有韌性的側枝,可以鉤掛住敵人的兵器,也可以橫掃對麵,是攻防一體的農民風格武器,單體殺傷有限,是限製敵人,為戰友創造擊殺機會的一種兵器。


    鏜鈀類似豬八戒的兵器,不過鈀齒豎向朝前,鈀整體呈倒月牙形,也是限製敵人武器的一種農民風格武器,能刺、能防。此外鈀齒之間的隙縫也是有特殊作用的,鏜鈀手作戰時會攜帶三十枚火箭,將鏜鈀立住,鈀齒之間可以固定火箭,能成排發射火箭,起遠程打擊效果。


    這種火箭打擊效果不要期望它的殺傷力,這就是一種擊散對方密集隊形的武器。至於火箭射程和威力,給二踢腳綁上箭矢,就是這種火箭的造型。


    “鴛鴦戰陣的精髓,本教頭再說一遍,那就是配合,這也是為什麽會選你們,而不選那些身高體壯之人的原由!”


    “一個人武勇,在戰陣中是掀不起多少風浪的,他會被圍殺!隻有相互配合,才能以最小的傷亡,擊殺更多的敵人。”


    “沒人願意死,而人人又想要軍功來發財,來養家。所以戚爺爺創立了鴛鴦陣,這才九戰九捷,以幾乎可以不計的傷亡,前後擊斬數萬倭寇!”


    “所以,從今日起,每隊軍士食則同案,睡則同鋪!哪怕解手,也要一起去!不能與本隊兄弟同協作的,直接淘汰!”


    劉文靜揮舞著手臂,開始根據每人的特長分配兵器,劃分軍種。


    鴛鴦陣陣形以十二人為一隊,最前為甲長、副長,此二人一執長牌、一執藤牌。長牌手執長盾牌遮擋敵人的箭矢、長槍,藤牌手執輕便的藤盾並帶有標槍、腰刀,長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護後隊前進,藤牌手除了掩護還可與敵近戰。


    再二人為狼筅手執狼筅,緊跟其後,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殺敵人以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麵長槍手的進擊。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分別照應前麵左右兩邊的盾牌手和狼筅手。


    長槍手,握著的可以是槍矛,也可以是能砍能刺的苗刀,五尺多長的苗刀,足以替代槍矛,而且威力更大,更有威懾力。


    再跟進的是兩個手持鏜鈀的士兵擔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敵人迂回攻擊,還有一名短兵手即持短刀衝上前去劈殺敵人。


    各種兵器分工明確,每人隻要精熟自己那一種的操作,有效殺敵關鍵在於整體配合,令行禁止。最後一名是鳥銃手,也是第三序列的指揮頭目。


    作戰時,還有有旗官、哨官、號手跟進。


    鴛鴦陣不但使矛與盾、長與短緊密結合,充分發揮了各種兵器的效能,而且陣形變化靈活。可以根據情況和作戰需要變縱隊為橫隊,變一陣為左右兩小陣或左中右三小陣。


    當變成兩小陣時稱“兩儀陣”,左右盾牌手分別隨左右狼筅手、長槍手和短兵手,護衛其進攻;當變成三小陣時稱“三才陣”,此時,狼筅手、長槍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兩側護衛。這種變化了的陣法又稱“變鴛鴦陣”。


    每個鴛鴦陣十二人是最基礎的作戰小組,是最省兵力的配置方案,若有一隊被打散,可以以變陣繼續作戰,也可以補充到旁邊的隊伍,擔任本職工作參與進攻。


    這個十二人,少了就是變陣,人數多一些也不會出問題,除非某一軍種人數過多,影響整體軍種分配均衡。


    此外,鴛鴦陣在作戰時,還能相互組合,組成更高一級的戰陣,以哨為單位。五個甲的鴛鴦陣,如同梅花之五瓣,也被稱作梅花陣。


    而江南地形多變,以狹窄居多。一個哨足以應對當麵之敵,沒有必要再往上組陣。一來是會造成指揮臃腫,畢竟戰場通訊隻能靠人喊;二來就是地形問題,組成更大的戰陣無意義。


    而戚繼光擔任薊鎮總兵時,進行了新的戰術改革,專門適應北方遼闊地形,和對付蒙古騎軍的一種軍種配合戰術:組建了車營並編排車營戰術。


    可他太能打,一仗打的蒙古喪膽,蒙古這個藩屬直接求和。


    導致這部分的戰術沒有經曆過戰場檢閱,不過現在遼鎮的督師孫承宗正在大肆訓練車營。可是,戚繼光能玩轉的東西,其他人就不好說了,哪怕那個人叫做孫承宗,是帝師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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