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後。


    天目域,誅魔台。


    陰雨延綿,滿地雪白,哀鴻遍野,悲聲載道。


    數以千計的天目域弟子已無四院之分,皆身著白色喪服,表情肅穆,圍在誅魔台四周,其間夾雜著一些前來吊唁的外派道友,眾人皆注視著誅魔台之上,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


    這個身影俯首跪地,身著一件沾滿血跡的殘破外衫,背部血肉外翻、粘滿蛆蟲,但這個身影卻早已麻木,毫無痛感,他好似傀儡一般、隨風搖曳,毫無半點靈氣,散落的長發如同枯草一般,披至前胸,長發間隙之中,時隱時現一具慘白的麵容,如不是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怕是沒人會相信此人尚且有命。


    天目域原本沒有誅魔台,經六天前那晚劫難之後,誅魔台在一座廢墟之上臨時搭建而成,廢墟的前身乃是天目域弟子為了參加“升階大會”的特製演武場,不過在天道眾襲擊過後,化為殘垣斷壁,早已看不出過去的輝煌。


    但是,作為天目域現有最大的場地,也是能夠容納最多修士的場所,斷清秋、三大長老和四位首座調息之餘,一致認為,將這裏作為“天目域之難”緬懷和悼念的會場最為合適。


    更重要的是,這裏視野開闊,當著修真界眾位修士之麵誅魔,最為矚目,因此選在此處建設誅魔台才是目的所在。


    誅魔台,顧名思義,為誅魔之用,此台由九層壘土而築,高十丈,九條三指寬的鐵鏈從九個不同的方向貫穿整個誅魔台,直至誅魔台頂層,九條鐵鏈匯聚,束縛住誅魔台之上的瘦弱身影,每一條鐵鏈的盡頭死死嵌入這個瘦弱身影的奇穴處,雖不致死,但被封住奇穴的痛楚,恐怕隻有真正的修真人方才能夠知曉。


    誅魔台之下,乃是一副八陣圖,按遁甲分成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每一門由天、地、風、雲、青龍、白虎、朱雀、螣蛇命名,天、地、風、雲為“四正”,青龍、白虎、朱雀、螣蛇為“四奇”,每一門各為一陣,共八陣。


    天覆陣——天陣十六,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為陣之主,為靈之先,善用其力,其形不偏。


    地載陣——地陣十二,其形正方,雲主四角,衝敵難當,其體莫測,動用無窮,獨立不可,配之於陽。


    風揚陣——風無正形,附之於天,變而為蛇,其意漸玄,風能鼓物,萬物繞焉,蛇能為繞,萬惡懼焉。


    雲垂陣——雲附於地,始則無形,變為翔鳥,其狀乃成,鳥能突出,雲能晦異,千變萬化,金革之聲。


    龍飛陣——天地後衝,龍變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潛則不測,動則無窮,陣形赫然,名象為龍。


    虎翼陣——天地前衝,變為虎翼,伏虎將搏,盛其威力,淮陰用之,變為無極,垓下之會,魯公莫測。


    鳥翔陣——鷙鳥將搏,必先翱翔,勢臨霄漢,飛禽伏藏,審之而下,必有中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蛇蟠陣——風為蛇蟠,附天成形,勢能圍繞,性能屈伸,四奇之中,與虎為鄰,後變常山,首尾相困。


    陣間容陣、隊間容隊;以前為後,以後為前;進無速奔、退無遽走;四頭八尾,觸處為首;敵衝其中、兩頭皆救;奇正相生,循環無端;首尾相應、隱顯莫測;料事如神,臨機應變。


    八陣之法,一陣之中,兩陣相從,一戰一守;中外輕重,剛柔之節,彼此虛實,主客先後,經緯變動,正因為基,奇因突進,多因互作,變換無窮。


    這,就是天目域不傳之秘——守山八陣大法。


    傳言,此陣為人帝所創,無堅不摧,無物可破,攻守兼備,但天刀客如何從人帝手中得到此寶卻鮮為人知。


    修真者無不常言,此陣非世間集大成者不可創,可見此陣神奇,如今,在場眾天目域弟子及外派道友眼見此陣現世,無不屏息凝神,探首觀之,想要親眼一睹,這“奇亦為正之正,正亦為奇之奇,彼此相窮,循環無窮”的無雙陣法。


    守山八陣大法此時每一門由一人坐鎮,共八人,皆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絕世高手。


    天覆陣坐鎮者乃是當代天照院最強高手——天長老,據說天長老得知天目域慘遭天道眾入侵後,火速攜三百天照院精英弟子前往救援,雖然遲來一步,但捕殺天道眾殘餘部隊的工作,天長老不遑多讓,拂曉之前,即刻了結,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地載陣由天目域當代域主斷清秋親自坐鎮,此刻的斷清秋滿頭花白,仿佛一夜之間失去了僅有的青春,昏黃的眼瞳緩緩看向遠方天際,旁人都以為斷清秋是因為急忙從“秋風”趕來天目域禦敵,又遭歹人襲擊,傷了靈源,遂一夜白頭,但外人怎能了解斷清秋心中苦痛,回首看向誅魔台上的瘦弱身影,斷清秋長歎一聲,這一歎痛徹心扉,他沒有想到,天目域千年的基業因為自己的仁慈和昏庸,差點毀於己手,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一直讚譽有加的優秀學員,這對於斷清秋而言實在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風揚陣乃是“秋風”盟主——南華子主掌,此刻南華子表情平靜,緩緩掃視著麵前的人群,視野所過之處,眾人皆是避其鋒芒,不敢與之對視,天目域遭劫後一天,南華子帶一百“秋風”弟子前來,主要以後勤弟子為主,為天目域的善後工作雪中送炭,對南華子如此善舉,主持善後工作的欣半月頗為感激,但南華子表示彼此同為修真界中人,本應互幫互助,隻有眾人同氣連枝,方才能不被外敵趁虛而入。


    殊不知,南華子乃是兩麵三刀之人,如果欣半月知道南華子才是那個裏通外敵之人,恐怕這一份感恩戴德之情,就要變成兵刃相見了。


    一側,雲垂陣由天目域大長老霍岐坐鎮,霍岐的出現,讓得很多天目域弟子都為之驚呼,霍岐多年來鮮有露麵,很多天目域的弟子都不曾見過霍岐,僅僅聽過霍岐的一些驚世傳聞,這些傳說讓霍岐這個名字不僅僅代表著霍長老本人,更代表著天目域“天下第一門派”的實力,霍岐閉關之後,一些關於霍長老已死的傳聞甚囂塵上,加之霍岐長久不曾露麵,不少修真人士皆以為真,包括一些天目域弟子亦是如此,此刻,霍岐的出現,不但將這些無稽之談徹底粉碎,更讓陷入低穀之中天目域眾弟子看到了複興的曙光。


    但這些憧憬未來的人群中,並不包括西院弟子聶遠望,此刻,聶遠望站在人群之外的小角落,眼神有些失落,雖然六天前的那個可怕夜晚,他將霍長老送往經塔之後,便遠遠躲藏於黑暗之中觀戰,但這畢竟不是他這個修為可以參與的戰鬥,隨之在一次氣浪衝擊之中,昏厥過去,醒來已是今早。


    聶遠望本可以臥床休息,但當他聽聞誅魔台的事情之後,強忍著傷口的劇痛,咬牙前來觀禮,因為他知道,誅魔台上的瘦弱身影絕不是妖魔,更不是大家口中的叛徒,那個瘦弱身影才是那晚浩劫的救世主!


    可是,聶遠望也知道,他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如今,唯有遠遠眺望,期待那個瘦弱身影能夠不那麽痛苦的離去。


    比鄰霍岐的是龍飛陣,由香山府——空陳子坐鎮,說來奇怪,香山府得知天目域遇難之後,僅僅派出空陳子和一位香山府弟子前來相助,並且隻在一天前落腳天目域,這實在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若不是空陳子和那位其貌不揚的小弟子以超乎想象的仙法救助了數十名天目域弟子,恐怕香山府日後在修真界,少不了被人詬病。


    虎翼陣由神刀閣長老——諸葛雨陽坐鎮,作為今年來異軍突起的門派,神刀閣參與修真界大大小小的事件格外賣力,更何況此次“天下第一門派”遭劫,神刀閣更是責無旁貸,派出門中高手諸葛長老,以助天目域,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神刀閣無非就是想要綁上天目域這顆蒼天大樹,為神刀閣以後在修真界的地位奠定基礎!


    最後兩端,鳥翔陣和蛇蟠陣則是由邢意和龐雲全分別把守,眼下二人恢複的不錯,麵色上早已不像前幾日那般蒼白,不過對於那晚司徒雲在占盡優勢下卻選擇遁走的行為,邢意和龐雲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隨後“秋風”和天照院兩大勢力援馳天目域,也並未發現司徒雲的蹤跡,這讓本就行蹤詭譎的天道眾十三驚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守山八陣大法外,四院首座端坐在旁,但四人的表情卻截然不同,肖玉玄經過與司徒雲一戰之後,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好像和斷清秋一樣,一夜之間又蒼老了百年;欣半月坐下座位上,若有所思,好像對於誅魔一事有些置身事外,似乎她心中在想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邙天奇麵色凝重,充滿著無奈和自責,東院沉寂多年,不曾想好不容易盼來的希望,竟然會是邪魔外道,這讓邙天奇憤懣不已,不過,在邙天奇心中,卻始終不願相信,蘭旭是那個裏通外敵的叛徒。


    孔天嘯,作為這場誅魔大會的主持者,顯得尤為淡定,對於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抬頭看了眼天空,掐指一算時辰


    ,旋即默默點頭,緩緩站起,向前走了三步,舉手示意場下眾人禁聲。


    待得場下鴉雀無聲後,孔天嘯回首看了眼斷清秋,斷清秋微微頜首,孔天嘯回禮,接著轉身對著眾人朗聲道。


    “誅魔大會,現在開始,帶,犯徒蘭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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