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瀑,偶有點滴星辰散落其間。


    本就昏暗的月色,在一抹殘雲飄來之後,變得更加黯淡。


    驀地。


    四周的空氣驟然凝結,原本還有幾許蟲聲的四周,在斷清秋的話語落下之後,忽然悄無聲息。


    此刻,欣半月不再歇斯底裏,邢意不再忙碌於調解,邙天奇不再與欣半月曉之以理,原本不可開交的去留爭論,出乎意料般,戛然而止。


    停,不是因為他們心中不惑,也不是因為他們看在彼此的顏麵各退一步,這一切,僅僅因為斷清秋的一句話。


    這句話中,雖指明來者是客,但是,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三人都知道,來者並非是客,也沒有哪個客人會在半夜三更之時擾主清夢。


    此間,三人都隨著斷清秋冷峻的目光,緩緩地看向前方無盡的夜幕,雖然此時夜幕之中毫無人跡,但三人知道,斷清秋並不是一位幽默的人,他這一生似乎都沒有開過玩笑,當下也自然不會破例。


    四人無話,唯有平緩的呼吸聲在夜色之中起起伏伏,十息之後,四周依舊毫無動靜,可斷清秋、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四人卻猶如雕塑一般,佇立在原地,似乎篤定這裏會有第五人的出現。


    而且,斷清秋一行人斷定,這位不之客的耐心,絕對不會比他們更持久。


    果然,就在第十二息的時候,這位不之客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行蹤。


    原本靜謐的森林,出現了第五個人的呼吸,雖然微弱,但四人卻當即捕捉到了這一蛛絲馬跡。


    不過,說來蹊蹺,來者此舉好像有意而為之,他原本可以一直偽裝,將自己掩埋在黑暗之中,伺機偷襲四人,並且憑著來者深厚的修為,想要在暗處重傷四人之一,完全是輕鬆之舉,根本就是沒有必要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做出這多此一舉。


    可是,這位不之客,就是這般做了,而且更加奇特的是,這位不曾露麵的客人,每一次呼吸之後,必然有一滴叮鈴的泉水之聲相伴其後。


    此聲清脆悅耳,卻又動人心魄,每一滴落下,都好似在自己的靈魂之上泛起一絲漣漪,實乃奇術。


    就連元嬰期後期巔峰修為的斷清秋,都不免被這靈魂泉聲所染,本就因為長途奔襲而有些疲乏的他,似乎因為這神秘的泉聲而有些神情恍惚了起來。


    “該死的,這個人的修為怕是在聚靈期的巔峰。”斷清秋見勢不妙,連忙從所剩不多的靈源之中調取靈力,貫通至周身經絡,這才讓自己免受這份奇術所擾。


    也正是因為這短暫的交鋒,斷清秋已然知曉了來者的實力,但,斷清秋來不及多想,趕忙回,看向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三人,這三人雖說已是金丹期巔峰的實力,且若換做平常,三人同時麵對一位聚靈期修為的高手,取勝也並非癡人說夢,可眼下,三人的靈源已然消耗無幾,以現在的狀態,就算三人合力麵對一位同樣是金丹期巔峰實力的高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更何況還是一位以逸待勞的聚靈期巔峰實力的高手。


    果然,不出斷清秋所料,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雖然依舊佇立在原地,目送前方,但他們的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了起來,三人周身的靈力也開始出現了紊亂,眼下形勢岌岌可危,斷清秋自保不及,更加無暇顧及這三人的安危,且斷清秋的靈源隻夠支撐自己抵禦這奇術的侵襲,想要再分出絲毫幫助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三人,乃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在斷清秋舉手無措之際,這位未曾露麵的客人似乎非常懂得賓客之道,原本擾人心智的泉聲驟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也就在泉聲消散的這一刻,欣半月、邢意和邙天奇三人紛紛癱倒在地,急促的喘息著,好像從夢魘中驚醒一般,心有餘悸。


    斷清秋見狀,也顧不得這來者到底是誰,趕忙上前一步,將三人扶起,讓他們各自依靠在一棵樹木之下,也正是在斷清秋忙碌之間,四人周圍的夜色如流動的墨水一般,急聚攏,直至化為一道如流沙般反複流動的人影。


    此時此刻,斷清秋一行人,雖然已是疲憊不堪,但是他們知道,這位“客人”,怕是要喧賓奪主了。


    然而這位不之客似乎有些改變了主意,他並不急於向斷清秋一行人毛遂自薦,而是停在了距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不一語,不行一步。


    這種詭異的場景讓得斷清秋一行人十分費解,麵對已經是毫無還擊之力的眾人,難道這位不之客還擔心露出自己的廬山真麵目?


    “欺人太甚!域主,我們不能再耽擱時間了,必須戰決!”欣半月果然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雖然她早已體力透支,但想起自己院落之中的那些女弟子身在邪魔手中,不知哪來的力氣,掙紮著想要站起,欲要和這位不之客殊死一戰。


    “不要動。”斷清秋當然知道欣半月的性子,她是無法容忍自己的女弟子們遭受任何的委屈,北院就是她的家,如今家園被歹人侵犯,而她豈能坐以待斃?可是,麵對如此強敵,欣半月雖說勇猛可佳,但無異於以卵擊石,因此,欣半月雖怒不可遏,但依舊被斷清秋喝止了下來。


    隨著斷清秋的話音落下,這位不之客似乎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耐心,終於開口說話了。


    “斷域主,你好。”


    一聲猶如磐石一般,沉穩、淡定的語調,從流動的黑影之間徐徐傳出,似是這位不之客乃是一位謙謙君子。


    凝視著麵前示好的流動黑影,斷清秋有些狐疑,既然來者識得自己,怕是自己就是這不之客的目標,如今天目域處在生死存亡之際,斷清秋也沒有心思再與其周旋什麽,索性緩緩起身,麵對流動黑影,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位道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聞言,流動黑影輕笑一聲,對於斷清秋的話語充耳不聞,不過斷清秋卻沒有絲毫的惱怒,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麵前這個流動的黑影,開始漸漸顯露出他的廬山真麵目。


    黑影流沙一般的身體,開始瘋狂逃離他的軀體,每一粒脫離本體的沙子,都化為夜空之中的點點繁星,朝著夜空飛散而去,那原本黯淡無光的夜空頓時繁星點點,不再枯索無味,好像這流動的黑影就是夜空一般,將這些空中繁星占為己有,可眼下,又不知為何,將這些繁星如數歸還至夜空,此等摘星攬月的奇術,怕是連斷清秋都聞所未聞。


    起初,斷清秋一行人見狀,不敢有絲毫怠慢,警惕的注視著這些沙子飛向夜空,但當眾人看到這些沙子真得化為空中繁星之時,皆是暗自讚歎,這世間竟會有如此奇術,當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過,這樣的讚歎和好奇之心,僅僅維持了三息,就被邢意的一聲驚叫所打破。


    “域主,他,他是,十三驚惶的虛無華!”


    邢意的叫聲立刻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三人紛紛將自己的視線從美輪美奐的星空之中抽離出來,順著邢意的目光,這才現,麵前的流動黑影,早已脫胎換骨。


    出現在斷清秋一行人麵前的,乃是一位身著一襲黑色長袍,雙手背負身後的男子,一頭黑得深沉的長,與那黑衣、黑夜融為了一體,仿佛他就是這片夜幕的主人,亦或是他就是夜幕本身。


    可是斷清秋卻知道,麵前的男子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並非是什麽夜幕化身,因為他知道,這個人,遠比夜幕還要可怕。


    因為來者正是天道眾,十三驚惶的頂尖高手——虛無華。


    “虛某不才,竟能夠被邢長老認出,實乃三生有幸。”虛無華淡淡一笑,朝著邢意的方向微微頷,顯得頗為有禮。


    但天目域眾人卻不會如此天真的認為,麵前的這位男子真的是位有禮君子,至少在天道眾這種沾滿無數鮮血的地方,是不會存在什麽君子的。


    看著噙著一絲笑意的黑男子,邙天奇雖然久未出世,但一些江湖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他還是了解的,特別是一些非常值得注意的角色,比如麵前的虛無華。


    “不好,真的是虛無華。”邙天奇甚至心中都沒有一絲懷疑,就已然篤定,麵前的這個人,就是十三驚惶的虛無華,雖說以往他都是在畫像之中看過十三驚惶各個人物的畫像,且如今乃是他平生第一次見到虛無華本尊,但一個人的氣質是無法冒名頂替的,特別是這種靠著無數人的鮮血積累而成的氣質。


    不過,單就一個虛無華而言,並不足以讓邙天奇不知所措,邙天奇所擔心的,恰恰是眾人現在十分顧慮的一件事——虛無華是獨自一人前來的嗎?


    虛無華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他似是看出了天目域眾人所憂,搖頭一笑,說道:“各位大可放心,此處隻有我們五人,再無第六人。”


    虛無華此言一出,天目域一行人雖然和其實屬敵我雙方,但卻皆是心中驚呼不已。


    好一個虛無華,此等單刀赴會的氣魄,怕是在天道眾無出其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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