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月明星稀。


    天目域的弟子們又一次結束了忙碌的一天,而偌大的天目域也再一次進入了夜幕之中,域內的燈光漸漸熄滅,偶有幾聲蟲噫傳來,分外清晰,四下無人,萬籟俱靜。


    這種安靜,無雜音之亂耳的夜晚,特別適合那些疲憊不堪的弟子們全身心的放鬆休憩,也特別適合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慢慢滋生。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名打更的弟子悠悠的漫步在月色之中,睡眼稀鬆,打著哈欠,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這位弟子名叫牛文奎,乃是南院的一名弟子,已來到南院十年的時間了,修為雖說已然是築基期,但他自己也知道,憑借著自己的資質,這輩子,恐怕也最多是築基期了,不過牛文奎的心態也倒還不錯,能夠多享有一百來年的陽壽,他已然滿足,更何況他能夠來到天目域修行,完全是陰差陽錯。


    話說牛文奎原先在凡間,可謂是真真切切的貧苦人家,家父乃是鄉紳王員外家裏的一名佃戶,每天看天吃飯,要養活著家裏七口人,完後還少不了地主王員外的百般刁難,可就是這樣的生活,牛文奎的父親唯有忍氣吞聲,因為沒有了田,就沒有飯吃,一家老小就會餓死,所以他隻有忍,直到最後屈辱變成了習慣。


    牛文奎每天幫襯著自己的父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他知道,將來這片田地會是他養活自己的命根子,他也相信,憑借著自己勤勞的雙手,會像他父親一樣,養活自己的家人,直到有一天,一個人來到了牛文奎所在的鄉裏。


    這個人給牛文奎的一家,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因為他是神仙。


    這世上真的有神仙?


    在凡人看來,能夠無中生有、撒豆成兵、知人命理、點石成金的人,就是神仙,但在修真界,這不過就是個略有小成的修士。


    但是這個修士可不是等閑之輩,即使在修真界,膽敢小瞧這一派的人可不多見,因為他來自天目域。


    這名來自天目域的修士,鄉裏人都稱呼他為林散人,此次林散人來到這個窮鄉僻壤,也是受王員外所托,一來希望林散人為他的兒子點撥一二,希望將來能夠福壽綿長;二來則是一點私心,希望林散人能夠賜予一些靈丹妙藥,能夠讓自己多活些年歲,多享受這榮華富貴的生活。


    修士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圈子,更何況修真界這麽巨大的圈子,想要在這個巨大的圈子內有一個容身之所,就必須需要有人脈,這和凡間無異,而人脈隻有多走動,才能成為真正的人脈,而所謂的走動,就需要銀兩。


    修真界和人間其實一樣,也講究人情世故,至少真正清心寡欲的修士,在修真界堪稱鳳毛麟角。


    林散人能夠不遠萬裏的來到這裏,也是因為這個道理,對於他而言,不過就是給一些初品煉力師的丹藥,就完全可以糊弄這些貪婪的凡夫俗子,何樂而不為呢?


    來到王員外的府上之後,林散人對於王員外也是笑臉相迎,沒有絲毫的架子,畢竟受人之托,當然需要忠人之事,更何況還有不少銀兩可以裝入自己的荷包,林散人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一瓶丹藥給了王員外,王員外喜笑顏開,當即就把準備好的三千兩銀子給了林散人,林散人也沒有客氣,隻是一個揮手,就將這足足三千兩的銀子裝入了自己的儲物袋之中,看得王員外府上眾人嘖嘖稱奇,而至於王員外的兒子,林散人隻是輕輕一瞥,就看出是個毫無根基、體質極差的凡人,別說是築基了,能不能堅持走上個三五裏路都是個問題,這種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林散人見得不少,也深知其中的道理,當然也不能說的太過直白,旋即,林散人也十分委婉的告之王員外這個“噩耗”,不過林散人說的都是些修真苦痛之事,且常年粗茶淡飯,豈有人間美好之類的說法,王員外的兒子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便附和著林散人,吵著鬧著不要去修仙,王員外禁不止王公子這麽鬧騰,這才善罷甘休。


    恰巧,牛文奎的父親在這一天,偶感不適,身體甚是乏累,卻奈何今天要去王員外家中繳稅,家中雖有三個孩子,但隻有牛文奎一個算是壯丁,這世道並不算太平,劫道殺人之事常有,這些稅錢乃是一家人忙碌一年攢下的銀兩,牛文奎的父親臥病在床,又不敢逾期,這下也隻有讓牛文奎獨自前往了。


    牛文奎懷揣著不過三兩銀子,在戰戰兢兢了一路之後,來到了王員外的府外。


    此時王員外府上張燈結彩,牛文奎哪裏見過這種世麵,呆呆的佇立在地上,久久不能釋懷,直到王員外和一位仙風道骨的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牛文奎這才清醒過來。


    因為他被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隻見牛文奎倒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自己腫脹的左臉,一隻手死死的握住自己的衣服,生怕稅銀掉落出來。


    “******,沒長眼睛啊,沒看到我家老爺在這裏送貴客,真他媽髒,呸。”


    一位王員外府上的家丁,站在牛文奎的身旁,看著自己的沾滿些許灰塵的右手,一臉鄙夷的罵著,好像牛文奎在他的眼裏,不過隻是個畜生,哦不,也許連畜生都不如。


    遠處,林散人當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如果換做平常,他定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因為這世間不平事太多,自己就算有心也是無力,更何況自己根本就沒那個心思呢?


    不過,這一次,林散人卻遇到了個意外,林散人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牛文奎,驚異一聲,旋即嘖嘖稱奇道:“想不到這種山旮旯裏麵,竟然還有如此好的苗子。”


    當即,一個閃身,來到牛文奎身旁,將其扶起,旋即,林散人和王員外道一聲再會,便攜著牛文奎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一臉驚愕的家丁和一臉不解的王員外。


    牛文奎反應過來之後,現剛剛還在王員外府外的自己,竟然莫名出現在了自己家中,而自己的身旁站著剛剛還陪同在王員外身旁的那位仙風道骨的男子。


    男子向牛文奎簡單的介紹了自己,並詢問牛文奎是否有興趣來天目域學道,牛文奎一臉茫然的看著林散人,不知怎麽回答,但林散人卻一眼看穿了牛文奎心中的顧慮,手中轉了一個藍色光暈,一彈指,便飛向了牛文奎父親所在的草房內。


    牛文奎見狀,猛然一驚,追著這個藍色光暈衝向了自己父親的屋內,卻驚喜的現,臥床不起的父親竟然生龍活虎的站在屋內,一臉詫異的看著衝進來的牛文奎以及牛文奎身後的林散人。


    林散人說明來意,並將一千五百兩白銀放在地上,告之牛文奎的父親,以後他們家可以衣食無憂,更何況牛文奎一家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和四歲的妹妹,在有了這麽一筆巨款之後,少他一個牛文奎,其實對於他們家也就無足輕重了,而牛文奎的父親也知道,很多人想要修仙而不可得,比如那王員外,而今這個神仙不但不請自來,而且還送上一筆不小的財富,牛文奎的父親知道這是個光宗耀祖的好機會,便一口答應了林散人。


    隨後,林散人便帶著牛文奎來到了天目域。


    而這一晃就是十年!


    牛文奎的樣貌並沒有太多的變化,望著頭頂朦朧的月光,他忽然想起林散人曾經在自己進入天目域南院之後,替牛文奎算過一卦,說他此生修仙,已然改命,卻奈何還是英年早逝之相,實在是奇怪,而牛文奎則不以為然,既然已能修仙,又何來英年早逝之說?這前後太過矛盾,


    更何況自己在這天目域之內,又會有什麽天災人禍呢?亦或是說誰會鬥膽在這天下第一派之內造次呢?


    林散人一生替很多人算過很多命數,絕大多數都是令人啼笑皆非,但這一次,也許是林散人這輩子算的最準確的一卦了。


    不知道,這對於牛文奎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咚!咚!”。“咚!咚!”


    手中打一下又一下,連打多次,牛文奎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漫不經心的打著更,忽然,一陣寒風冷不丁的在牛文奎的身後刮起,讓得牛文奎原本渾渾噩噩的腦子猛然清醒。


    牛文奎的眼前,柱子上左右搖擺的紙燈籠,燈籠內的火光忽明忽然,他不知怎的,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這陣詭異的風,是從自己的身後刮來的,就這樣,他僵直在了原地,隱約間,他感覺自己的身後站著一個人。


    五息之後,牛文奎想到這樣也不是個辦法,終於壯起了膽子,準備回頭看個究竟。


    “啊...”牛文奎驚叫一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響亮。


    因為他確實看到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南院的院長——孔天嘯。


    “院長,院長。”


    看著麵無表情的孔天嘯,牛文奎長舒一口氣,暗罵自己杞人憂天,抬頭看著一動不動的孔天嘯,牛文奎原本放鬆的心情驟然間緊繃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麽孔天嘯會這般模樣,他也不知道孔天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更不知道,接下來,孔天嘯竟然會殺了自己。


    當牛文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到了這輩子最後一張麵孔,也是最讓他不敢相信的麵孔。


    因為孔天嘯正七竅流血的看著自己,並且他的手已經穿過了自己的胸膛,而這一切不過一息之間。


    牛文奎的死,不過是個開始,而牛文奎的死也宣告著,天目域之內的殺戮,正式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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