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峰無比忌憚的看著蘭旭的雙眼。


    這種眼神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這是一種死亡的眼神,一種來自地獄深處的眼神,一種唯有十殿閻羅方才能夠散的眼神。


    張淩峰沒去過地獄,也沒見過閻羅,但是這一刻,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可怕至極的參照物,就隻有這些。


    僅僅一眼,張淩峰就知道自己惹上了麻煩,雖然蘭旭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出一任何招式,但是張淩峰明白,能夠散出如此恐怖眼神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當即,他的內心深處,一種油然而生的恐懼開始在他體內迅擴散。


    他極力的控製住自己,不讓身後的其他西院弟子瞧見自己已經開始顫抖的身軀,他知道,要是此刻退縮,那麽以後他便無法在這個圈子內立足,更可怕的是淪為別人一輩子的笑柄。


    張淩峰故作鎮定的看著蘭旭,但他無法控製自己早已紊亂的呼吸,他的眼角開始戰抖,甚至他的後背已然大汗淋漓,但是他別無選擇,他隻有抱著僥幸的心裏,期望於蘭旭隻是位真正的修士,醉心於仙法,而並非武夫,對於武學的造詣隻是些皮毛罷了。


    蘭旭的眼神好似餓虎撲食一般死死瞪著張淩峰,絲毫沒有先前那般和顏悅色,就連一旁的闞麟都不禁打了個冷戰,闞麟自問在天目域內交友甚多,其中不乏一些曆經生死、除魔衛道的師兄,他們乃是眾多師弟們口中的英雄,他們的事跡被大家口口相傳,但見到蘭旭這一眼後,闞麟明白,這些師兄們在蘭旭的麵前根本不值一提,闞麟不知道蘭旭在後山到底經曆些什麽,但是這種眼神,闞麟的記憶中隻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那就是天目域的域主——斷清秋!


    沒有經曆過死亡的人,沒有絕對實力的人,根本不會擁有這份眼神。


    闞麟作為旁人都能明白這個道理,更何況觸怒蘭旭的張淩峰。


    張淩峰本就是個紈絝子弟,因為家族勢力頗大,從幼年便結識一些在凡間頗有名氣的修士,算是有些見識,而這些修士也會給幾分薄麵,其中就包括一些凡間修行的天目域弟子,經過這些天目域弟子點撥一二,張淩峰雖無法築基,但在武學造詣上頗有些獨特之處,隨後張淩峰被西院的一位頗為分量的弟子保舉,送來天目域進修,這其中不乏一些嶺南張氏自己的小算盤,倘若家中有一位師從天下第一大派——天目域的孩子,盛名之下,在外行事,腰板都比別人硬上不少。


    正因為如此,來到天目域之後,張淩峰結識了很多氣味相投之輩,皆是一些貪圖享樂的富家子弟,自詡為西院的貴族,仗著家裏的勢力作威作福,欺壓平凡百姓出身的弟子,因為這股富家子弟的勢力頗為巨大,張淩峰很少遇到硬茬,但這一次,明顯有別於往常,張淩峰知道自己實實在在的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物。


    但開弓哪有回頭箭?當下隻有見機行事了。


    蘭旭之所以這般殺氣十足,乃是因為,來到天目域之後,內心深處早已將東院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而東院的師兄弟們就是自己的親人,平日裏這些師兄弟們對自己也是多有照顧,蘭旭雖然年幼,但知恩圖報的道路,蘭旭還是明白的,因此,這份恩情日積月累至今,他習得一身本領,成為了東院的希望,他自然希望自己能夠撐起這個家,不再讓別人瞧不起,不再成為別人嘴上的笑柄,所以,在蘭旭的心底,任何人看不起自己,他都會一笑而過,唯獨當麵侮辱東院或者東院弟子的行徑,他是無法容忍的。


    因為在蘭旭的心中,家人就是他的底線。


    這種情誼,恐怕張淩峰之流,這輩子都不會懂得。


    “老張,你看那小子裝模作樣的,眼睛還瞪得這麽大,嚇唬誰呐!”張淩峰身後,一位頭戴紫金簪,膀大腰圓,腰間掛著一把獸八卦刀的壯漢上前一步道。


    “我看是這小子嚇傻了吧,土包子都這樣,膽小怕事。”壯漢身旁,一位身著錦緞腰束,手持一把鑲金繡春刀,樣子猥瑣,賊眉鼠眼的西院弟子冷笑道。


    聞言,幾位西院弟子之間開始對蘭旭和闞麟又一番冷嘲熱諷,絲毫沒有將蘭旭放在眼裏,但張淩峰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心中不斷暗罵這群混蛋不但沒有眼力勁,還給自己火上澆油,實在是可惡。


    但自己已經騎虎難下,如今如何是好呢?


    忽然,張淩峰眼眉一抖,計上心頭,旋即回頭一臉興趣缺缺的說道:“我當這個東院之星是個什麽厲害角色呢,原來是個土包子,就知道吹胡子瞪眼,一句話就嚇傻了,連個屁都不放,真是無趣,孫如江,你上去陪他玩玩吧,本少實在是覺得乏味。”


    張淩峰一邊佯裝著十分失望的往回走,一邊朝著先前頗為瞧不起蘭旭的壯漢說道。


    那壯漢豈知其中門道,更別說看出張淩峰的伎倆,當真是頭腦簡單,四肢達。


    反觀張淩峰從萬分險惡的地方全身而退,在道路旁的石頭長椅上順勢一坐,顯得頗為悠閑的觀戰,可事實上,張淩峰豈是表麵上那般雲淡風輕,他的順勢一坐不過是掩飾他早已脫力的策略罷了。


    好一個張淩峰,真是舌燦蓮花,一句話就為自己的怯戰找到了理由,並且還找好了一個替死鬼。


    此等冠冕堂皇、不知廉恥的理由,恐怕也隻有此等官宦世家方才能說得出口吧。


    殊不知,這條小路的不遠處,一處隱蔽的樹叢後,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位乃是身著麻衣,眼神暗淡,鶴童顏的老者,而老者身旁則是一位外表六十有餘的耄耋老者,似乎必上前者,年紀還大上不少,但誰知,這位耄耋老者恭敬的站著前者的身旁,顯得頗為拘謹,不敢有絲毫怠慢。


    定睛一看,這兩位老者竟然是西院座肖玉玄和天目域三位長老之一的龐雲全。


    說來也巧,半個時辰前,肖玉玄和其他三院的座被斷清秋急令傳喚,而龐雲全和邢意作為天目域三大長老其二,也參與其中。


    斷清秋的傳喚其實早就在幾位座和長老的意料之中,他們也知道斷清秋傳喚所為何事,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更加心急於這件事,希望斷清秋早點決斷,以免眾人天天不得惶恐。


    這件事,便是除妖行動中的最新困局——進或退。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座和長老都反對“秋風”進一步采取行動,也就是通過妖界之門,進攻妖界,顯然,貿然進攻造成的後果,必然是生靈塗,況且僅僅一個小隊的妖界精英就造成了眾多天目域精英的慘死,要知道在這人才凋零的現階段,培養一個精英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和人力。


    會議的結果,自然是讓人猶豫不決的,斷清秋當然知道眾位座的想法,但,作為天下第一大派,各個門派以自己馬是瞻,多少雙眼睛在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倘若天目域因為懼怕妖魔而退縮,何以能夠稱為天下第一呢?


    但是眾人又無法在短時間內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這此時,南院座孔天嘯提出一個建議,得到了眾人的認同,那就是斷清秋親自前往除妖行動的現場與其他五大派的掌門商議,而由龐雲全留守天目域,想必其他各派也是騎虎難下,就等一個理由全身而退,倘若能夠在“秋風”的會議上達成共識,自然能夠落得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


    孔天嘯也毛遂自薦的提出自己留守天目域,協助龐雲全管理天目域日常事務,斷清秋也自然同意,隨後斷清秋帶東院座邙天奇,北院座欣半月,邢意長老等人火前往妖界之門,解決這個燃眉之急。


    而龐雲全在得到留守重任後,自然也不輕鬆,因為他的住所離著西院較近,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和肖玉玄結伴而行,不曾想正好遇到了張淩峰等人和蘭旭找茬的事件,當下覺得有趣,便駐足下來觀戰。


    “我說老肖啊,你這些個弟子真是有意思,這禁令都能給說成另一番順理成章的事情了。”龐雲全頗為玩味的看著肖玉玄,顯然話裏有話。


    “龐長老,您這話怕是有些失了偏妥,弟子之間切磋研習武藝,本是好事,不然域內建立這麽多習武場作甚?”肖玉玄自然知道龐雲全話中何意,旋即回道。


    肖玉玄這般言語,顯然是為這些尋釁滋事的西院弟子們找著借口,龐雲全心知肚明,也並未說破,這位西院座乃是修真界出了名的護短,要是再這麽爭論下去,免不了唇槍舌戰,而龐雲全也並非冥頑不靈之人,既然域主不在,也沒人知曉這私鬥之事,不如就此打住,當是看了個熱鬧,不了了之為好。


    龐雲全轉移話題,指了指不遠處身著東院服飾的瘦弱弟子,問道:“這個蘭旭就是近來傳言甚廣的東院之星吧?”


    “沒錯,就是此子,修為紮實,呼吸均勻,身懷絕技而不驕,看來邙天奇是得到寶貝了。”當蘭旭露出殺氣之色時,肖玉玄和龐雲全都不禁暗自驚呼一聲,他們沒有想到,在他們眼裏名不副實的各院所謂的希望之星,竟然會有一個如此貨真價實之人,甚至毫不客氣的說,肖玉玄和龐雲全在蘭旭這個年紀也沒有如此實力。


    “看來這升階大會上,東院不會再是以往那般不堪一擊了。”龐雲全捋了捋自己的長須,頗為滿意的看著蘭旭。


    殊不知,一場讓二老膛目結舌的比試,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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