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關於夏夢瑩能夠知道紀冷的秘密這件事情,夏一依竟然完全沒有感到意外。


    她記得,上一世,剛入蒼羽門半年的時候,她們這些新晉弟子一次外出遊曆的經曆中,意外在路邊撿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叛逃魔教的少年。


    原本其他人都不想去湊這個熱鬧,連夏一依都覺得這人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給些錢和傷藥就夠了。可是隻有夏夢瑩非常執著地要把這個少年帶在身邊,親力親為地照顧,一直到少年傷痛痊愈主動離開。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可是夏一依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夏夢瑩已經認識這個少年很久了,準確地知道這個少年的喜好口味、生活習慣,用一種含蓄又不失體貼的方式熨帖著少年的內心。


    如果她連一個偶然遇到的路人都能做到這樣的了若指掌,知道紀冷的小秘密又算得了什麽呢?


    春風化雨的表象下,沒有人知道到底隱藏了什麽……


    青羽祖師正準備再和夏一依叮囑幾句,門外,青羽祖師身邊伺候的小徒孫在門口通報道:“師祖,金掌門已經到了。”


    一聽到“金掌門”這三個字,青羽祖師眼睛瞬間就亮了:“好好好,來得好,趕快接到大殿去,老夫馬上就來。”


    “老七陪著依依說說話,老夫找點東西就回來。”說著就站起身,風風火火地往內殿走去。


    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衝柳雲舒恐嚇道:“老夫不在的時候你不許偷吃依依做的點心!”


    得到柳雲舒一個白眼的回應,才又急急忙忙地到內殿去了。


    夏一依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麽?誰是金掌門?找什麽東西?


    柳雲舒扇子一展,擋在臉前,湊近了壓低聲音悄咪咪地對夏一依說:“這金掌門是師父的死對頭。倆人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比賽,什麽都比。年輕的時候就比劍術、比功法,年紀大了就開始比古董、比收藏品、比下一輩。


    你知道,我們師父在收徒弟這件事情上的造詣,那是無人可及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驕傲的神情。


    夏一依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青羽祖師一共七個徒弟,除了柳雲舒這個“意外”,硬是把武力排行榜的前十名占了六名。何止是無人可及,簡直就是一個神話。


    哦,加上自己應該是八個了……


    想著,夏一依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麽的柳雲舒,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心道:恩,陪著這個家夥做第二個“意外”倒也不錯。


    哪支柳雲舒話鋒一轉,一拍大腿氣憤地說:“要不怎麽說這個金掌門不地道,他明知道比弟子比不過我們師父,就要跟我們師父比子女。


    他是有家有口、兒女雙全了!可是我們師父一心沉迷正派事務、劍法大道,半點不沾七情六欲,哪裏來的子女?!你說這不是欺負人嘛?!”


    夏一依聽懂了,搞了半天就是一個家庭美滿的老頭在諷刺一個單身的老頭。


    “不光這樣,他還動不動就炫耀自己女兒怎麽怎麽貼心,說我們師父連收弟子都不帶一個女的,晚年一定是落個無人照看的淒慘境遇。你說可氣不可氣?!就他那個刁蠻任性的女兒,我都不知道他怎麽好意思說出‘貼心’兩個字的?!”


    夏一依皺眉:“著實氣人。”咒別人晚年無依無靠可真就有些過分了。


    “但!是!”柳雲舒一收扇子,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你來了之後就不一樣了。我們師父,也終於有自己的小棉襖了!是你,讓師父再次感受到了溫暖!是你,讓我們師父的人生終於圓滿了!”


    夏一依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歌功頌德,摸著自己手背上的雞皮疙瘩,訕訕地道:“不至於吧?”


    “至於!”青羽祖師抱著一個紅木的盒子興衝衝地衝到門口,朝裏麵的柳雲舒喊:“老七跟老夫一起走,依依先休息,一炷香之後再到大殿來。嘿嘿,你可是老夫的壓軸大戲,必須把他們的口味先吊一吊!還有,點心留著,待老夫大勝歸來再吃!哈哈哈哈哈!”說到最後,已經完全抑製不住得意的神色,狂笑出聲。


    柳雲舒衝夏一依眨了眨他那雙迷人的桃花眼,一臉的“我說的沒錯吧?”


    夏一依一愣,問:“去了我需要做什麽嗎?”


    柳雲舒:“他們就會問你一些廢話,你就說實話就行了,就說你沒學過武,更沒有碰過劍,什麽都不會。來蒼羽門拜師就是碰碰運氣。”


    夏一依狐疑地看著他。能這麽說?這不是給蒼羽門丟人嗎?


    柳雲舒仿佛看懂了她心裏的話,悠然自得地回複道:“有什麽比隨隨便便就收到一個根骨靈性爆滿的弟子更氣人的呢?”


    青羽祖師朝柳雲舒比了一個無聲的大拇指。


    夏一依:“……”


    隨後,青羽祖師立刻收起那個表示讚同的拇指,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著急地朝柳雲舒喊:“你給老夫快點!”


    柳雲舒慵懶地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整整衣領,撩撩扇子,又是那個青衣撩人、風度翩翩的醫仙大人:“是是是,我今天可要看看各大門派又出了幾個小美人。”


    青羽祖師鬥誌昂揚:“看老夫今日怎麽秀死那個老東西……”


    柳雲舒:“師父拿的什麽寶貝?是上次那個……”


    對話聲隨著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夏一依看著兩人的背影,半晌才笑了出來。


    說真的,要不是青羽祖師叮囑讓她晚點過去,她現在真的好想去大殿看看青羽祖師到底打算怎麽“秀”。


    不過……


    要是就偷偷地遠遠地看一眼,應該沒事情吧?


    反正這邊離大殿還有一段路程,夏一依想著,便起身慢慢悠悠地就好像逛街一樣地朝大殿走去。


    重活一世,蒼羽門的好像和記憶中的樣子有了些許不同。


    夏一依一邊閑逛一邊辨認著曾經熟悉或者陌生的花花草草,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唏噓。


    路過一個池塘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池塘中正盛開著一朵朵粉嫩的荷花,荷葉碧綠飽滿,還墜著小小的蓮蓬。


    原來,蒼羽門還有蓮塘,她以前都不知道。


    她愣愣地盯著池塘邊上一隻長熟了的蓮蓬看了一會兒,正準備出手摘下,就聽身後響起一聲非常不友善地呼喚——


    “你就是夏一依?”


    夏一依回頭,就見一個身著紫色紗裙、有幾分麵熟的少女站在她身後。她和夏一依差不多的年歲,長的是一幅好相貌,隻可惜滿臉都是扭曲而又小家子氣的怒容,怎麽看怎麽上不來台麵。


    夏一依沒有回答,她又不傻,聽這個語氣就知道是來找麻煩了,她又有什麽理由要理會。


    紫衣少女大怒,從腰間抽出一支閃著雷電氣息的金色鞭子,惡狠狠地說:“我堂堂鐵翼門大小姐,你竟然敢這麽無視我?”


    看著那隻凶光凜凜的鞭子,夏一依忽然就想起來這人是誰了。


    鐵翼門,就是剛剛柳雲舒他們提到的那個金掌門的門派。


    而這位金恬恬大小姐,就是金掌門的愛女。她手中的鞭子可不簡單,是有名的上品法器,是金掌門在她十歲生辰的時候送給她的賀禮。


    要麽怎麽說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呢?有的人終其一生可能都得不到一隻像樣的兵器,可是有的人,不過還是孩童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一切。


    可是,為什麽夏一依會對這個人這麽清楚呢?


    因為上一世,她就曾經被這位大小姐狠狠地甩過一鞭子。


    那也是夏夢瑩剛剛拜入紀冷門下的第二天,這位大小姐同樣也是跟著她的父親來“祝賀”。


    這位金大小姐暗戀紀冷好多年,一心就想拜他為師。


    不過金掌門似乎不喜歡這個女兒的這個誌向,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和青羽祖師相互較量。沒想到老了之後,自己的寶貝女兒居然想拜青羽這個老混蛋的弟子為師。


    這算什麽?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青羽的徒孫?豈不是自己也跟著小了一輩?!那怎麽能行?!


    金掌門強烈反對女兒想要拜紀冷為師這個想法,可是事實上,家長越是反對的事情,孩子就越想去做。


    久而久之,金恬恬在不斷的自我欺騙中甚至產生了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就是紀冷其實很想收她為徒的,隻是因為金掌門和青羽祖師不同意,這件事情才擱淺了。


    多麽傷情和唯美,像極了愛情。


    所以當她得知一直以來都不收弟子的紀冷居然收了別人當弟子的時候,當場就氣炸了。


    說是來祝賀,其實就是來找茬的。


    但是紀冷是什麽人?哪裏能讓一個小丫頭在他麵前放肆。隨便一個眼神,就把金恬恬那一肚子壞話給嚇回去了。


    沒想到,滿肚子氣沒地方撒的金恬恬下山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倒黴的、和夏夢瑩長了一張臉的夏一依,立刻就把剛剛沒有說出口的關於夏夢瑩的壞話全部傾倒在了夏一依身上。


    夏一依在外人麵前從不是吃虧的個性,立刻就用更加激烈的語言罵了回去。


    結果就被金大小姐用那一隻屬於上品法器的鞭子結結實實地在臉上抽了一鞭,揚長而去。


    平白無故的挨了一鞭子,卻也沒有誰想去跟她討一個公道。


    連夏夢瑩知道了,雖然先是感謝和安慰,但是最後還是在怪她不夠沉著冷靜。


    後來還是師父柳雲舒給她送了點兒傷藥,給她擦藥的時候還不住的嘀咕:“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師父是誰?招惹她幹什麽?警告你以後做人低調一點,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師父是誰?


    上一世柳雲舒的話好像還在耳邊,夏一依忽然就笑了。


    “對,我就是夏一依,我的師父是青羽祖師。我就無視你了。你能奈我何?”


    作者有話要說: 有仇必報,一個都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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