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雅要死了,確切的說從十天前開始,她就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


    十天前,她回國探親,剛出機場就暈在了路邊。她暈的突然,造成了不小的慌亂,好在機場的救援措施得當,很快就把她送來了醫院。


    再醒來的時候,她的家人都已經被叫了過來,不需要多問,隻看一眼父母紅腫的雙眼,木小雅就知道自己這次怕病的不輕,不然一向穩重的父母不會如此失態。她有心想問問,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再後來她又開始昏迷,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身體越來越虛弱,而她床邊的醫療儀器,也越來越多。


    等到她昏昏沉沉的狀態好了一些的時候,她已經進過兩次icu,並且時間也過去了一周。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木小姐,你得的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遺傳病。”主治大夫一臉同情的朝木小雅說著,“這種遺傳病是突發性的,發病的概率很低,而且在發病之前,身體不會有任何異常,但是一旦發病,身體就會急速衰竭。”


    “那……能治好嗎?”木小雅問完,一旁的木母就忍不住抽泣起來,當下不用大夫回答,木小雅自己就猜到了答案。


    “抱歉,目前還沒有針對這種疾病的治療方法。”大夫惋惜道。


    “我知道了。”木小雅的反應還算平靜,在過去一周的昏迷中,她並不是完全無意識的,作為身體的主人,她清楚的了解自己身體的變化,所以也算是早有心理準備了,“那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你的髒器已經開始衰竭,依照衰竭的速度,樂觀的話,大概……還有五天。”這五天,還是醫生用各種名貴的藥劑爭取來的,如果放任不管,木小雅大約隻能再活一天。


    既然注定要死,木小雅心裏其實是不希望父母再在她身上浪費錢的,但是她也知道,這是父母最後能為她做的了,如果這都阻止的話,她走後,父母隻會更難過。


    接下來的五天,木小雅除了安慰父母就是接待訪客,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隻要是和她們家沾親帶故的親戚都來醫院看望過她。如出一轍的惋惜同情,看的木小雅都麻木了。


    一直到第四天,木小雅忽然精神了許多,突來的精力,讓她瞬間想到一個不好詞語:回光返照。


    她這是活不到第五天了嗎?


    虛弱的木小雅終於有力氣動彈了,她撐著床坐起來,費力的拉開了床頭的抽屜,拿到了自己的手機。手機早已經沒電關機了,木小雅按響床頭的按鈕叫來了護士:“您好,您有充電器嗎,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


    “我給你拿充電寶吧。”床頭的插座早已經插滿了各種儀器,根本沒有空地給木小雅的手機充電。而且大夫也早就交代過了,這個病房的病人這幾天隨時可能去世,所以小護士貢獻出了自己的充電寶,好讓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可以快點用上手機。


    連上充電寶,不一會兒手機就自動開機了,接著,就是接連不斷的提示音。無數的電話,微信,郵件轟炸著她的手機。


    木小雅慢條斯理的查看著,一半是來自於她的工作,一半是來自於她的兩個閨蜜。工作的信息她一概不看,隻是點開了兩位好友發來的消息。


    方卉:小雅幹嘛呢,又閉關搞創作啊,怎麽好幾天不見人?打電話也不回?


    梁諾諾:小雅,你什麽時候回國,回國了記得來我這裏玩啊。現在滿山的櫻桃都紅了,你來了我請你吃個夠。


    是了,自己一直答應了諾諾要去看她的,以前是沒空去,現在自己恐怕是再也去不成了。苦笑著,木小雅準備給自己的兩個閨蜜道個別。


    “砰!”


    忽然,病房的門被人粗暴的推開,一個男人闖了進來,身後是護士小姐焦急的勸阻:“先生,你幹什麽,這裏是病房,你不能亂闖的。”


    闖進來的人並不理會護士,他手裏抱著一疊資料,直愣愣的盯著病床上的木小雅,任由護士拉扯著他,卻既不解釋也不離開。


    木小雅詫異的盯著忽然出現在自己病房裏的男人,男人戴著帽子和墨鏡,把自己的臉遮擋的嚴嚴實實的,隻露了一雙眼睛出來,這扮相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但奇怪的是,木小雅卻覺得這個人的眼睛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裏看到過。


    護士的動作越來越大,男人慌亂的閃躲著,拉扯間,男人的帽子掉了下去,露出了耳畔斑駁的疤痕。疤痕的麵積極大,從耳後延伸到口罩底下,再從口罩下進入領子裏,皮肉交錯,看起來可怖至極。護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停下了手裏拉扯的動作。


    “白川?”木小雅認出了來人。


    聽到自己的名字,男人的眼睛一亮,依舊一言不發的直愣愣的盯著木小雅看。


    “護士小姐,這是我朋友。”認出了人,木小雅朝護士解釋道。


    “你朋友?那怎麽不說話啊?”護士有些生氣,自己問他半天了,這人卻一句話都不說,她差點就要以為這人是啞巴了。


    “抱歉。”木小雅連忙道歉,她知道白川的異常,但是別人並不知道。白川是她的鄰居,是一個擁有學者綜合症的自閉兒。他從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隻是四年前,白奶奶過世之後,白川也就離開了教職工宿舍大院,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過了。


    “白川,你怎麽來了?”木小雅放低語速,柔聲問道。


    “我,我研究了你所有的病曆,但是,我沒有辦法救你。”白川滿是疤痕的臉上全是焦急,抱著病曆的手臂直發抖,說出的話語也是斷斷續續的,前言不搭後語。


    木小雅有些愕然:“你是大夫?”


    “我不是。”白川懊惱的搖著頭,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的悔恨,為什麽自己當初不學醫呢?奶奶說他是天才,那麽如果他學醫的話,現在是不是就有辦法治好木小雅了。


    木小雅的病是突發性遺傳病,除非改變基因否則絕無治愈的可能。但是白川是她發病之後,所有來醫院看她的人中,唯一一個試圖治好她的人。


    木小雅不禁有些好奇:“你為什麽要治好我?”她自問,自己和白川的交集似乎不是特別的多。


    白川:“我想娶你。”


    簡單的四個字,直接把木小雅拉回了一個她幾乎要忘記的回憶裏。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白川,他似乎也是在和自己求婚。


    白川:“我奶奶快死了,她希望我結婚,我……我想娶你。”


    那天她剛從家裏出來,白川迎頭走了過來,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當時自己怎麽回答的,木小雅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總之是拒絕了的。也辛虧是拒絕了,要是沒拒絕,白川現在可就要成鰥夫了。


    於是她笑了笑,玩笑著說道:“你要是娶了我,馬上可就要變鰥夫了。”


    “我想娶你。”擁有認知障礙的白川並不能很好的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他隻能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白川的堅定讓木小雅有些震驚,他是不知道死亡的意義嗎,還是真的那麽喜歡自己?


    迎著白川單純的眼神,木小雅努力的讓自己笑的好看一些,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不好,但是她想要笑著謝謝白川,也謝謝四年前那個在她家門口求婚的少年。


    “謝謝你。”盡管這一次我依舊沒能答應你。


    “我……”


    “小川?!”這時,一個西裝革履滿身精英氣息的男人闖了進來,他一進來,就緊張無比的抓著白川上下檢查著,“你沒事吧,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


    白川沒有理會這個男人,他試圖掙脫男人的手臂,繼續和木小雅說話。


    “木小姐抱歉,我弟弟打擾您了。”確定白川沒事,男人這才有空搭理木小雅。


    “沒事。”原來是白川的哥哥,怪不得和燒傷之前的白川長的有些像。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祝您……”男人頓了一下,“好好休息。”


    說完,男人撿起地上掉落的帽子,重新扣在自家弟弟頭上,然後不顧白川的掙紮,強行帶走了白川。而白川因為掙紮的厲害,手中的資料落了一地,飛的滿地都是。


    護士在白川走後進來,嘟囔了兩句之後,撿起了地上散落的紙張。紙張被木小雅要了過去,她看了兩眼,發現上麵全是自己的病曆和一些資料,資料的空白處則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注解。厚厚的一遝,估計足有上百張。


    木小雅虛弱的笑了笑,有些感動。她把手中的資料整齊的放在腿上,然後重新拿起手機,把方卉和梁諾諾一起拉到了群裏,預備和她們道個別。


    木小雅本來是想視個頻的,但是才拉完群,她身上那股突來的精力忽然就開始消散了。木小雅知道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放棄了視頻的打算,隻是艱難的在群裏發了一條語音:“方卉,諾諾,我走了,你們不要太難過。如果有空了,替我去看看我爸媽。”


    鬆開手指,語音發出,手機也從木小雅的掌中墜了下去,帶著她腿上的一疊資料,再一次落了一地。


    手機在嗡嗡的響動著,是有人打電話過來了,但是木小雅再沒有力氣去接,一種突來的力量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氣,接著,她的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彌留之際,她聽到了父母的呼喊,母親正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喚著她的名字。


    爸爸媽媽,對不起。


    如果可以重來,大學畢業之後我一定不出國留學了,我要留下來多陪你們幾年。


    木小雅最後的意識消失在一片耀眼的白光當中,再回神時,她回到了四年前的夏天。


    白川向他求婚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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