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號,清明節的第一天。


    三中門口停著兩輛大巴,黃將軍和賀偉安分別站在一輛車前,等著六班同學上車。


    出發時間定在八點。


    陸鬱提前半小時來了,和孔薇薇約好了七點半碰麵,可她遲遲沒來,陸鬱隻好坐在校門口的花壇上,掏出一本巴掌大的英語詞匯大全,默默地記著單詞。


    十分鍾後,孔薇薇終於姍姍來遲,她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身後背的包鼓鼓當當的,隨著她的跑動上下顛著。


    “陸陸對不起,我來晚了!”


    孔薇薇跑得急,雙頰泛著紅,但鏡片下的眼鏡卻是亮晶晶的,“我買了好多吃的,咱們車上可以吃,等爬山時也可以吃!你呢?帶了什麽好吃的啊?”


    陸鬱把單詞書塞回包裏,笑著回答:“我隻帶了點水果,還有幾包餅幹再加一瓶礦泉水,咱們踏青估計半天就回來了,你當是去野炊啊!”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車旁,陸陸續續地有人上車,陸鬱抬眼看了下,左邊的車前站著黃將軍,而右邊站著賀偉安。


    “我們上右邊的車吧……”孔薇薇看到黃將軍心裏就發怵,扯了扯陸鬱的袖子小聲說。


    可陸鬱更偏向黃將軍,和賀偉安同坐一輛車,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看自己不順眼故意找茬……


    就在兩人猶豫不決時,鼻尖忽然傳來一股清冽的薄荷氣息,高大的少年嚼著口香糖,右肩掛著個單肩包,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路過陸鬱時,蘇徹停下了腳步,抬起手在她的馬尾上彈了一下,同時惡作劇似的吹了聲口哨。


    怪流氓的。


    漆黑的馬尾晃了晃,陸鬱當即怒視了他一眼,可麵前的少年一副散漫的態度,微微眯著眼,眼尾掛著痞壞的笑。


    語氣調笑:“墨跡什麽,再不上車車就飛了。”


    “飛你妹妹……”陸鬱暗暗磨了磨牙,偷偷罵了他一句,本以為自己聲音放得夠低了,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被他聽到了。


    蘇徹乜了她一眼,眼神帶著蔑視,“我沒有妹妹你不知道麽?”


    話音落下後,他依然用那種看二愣子的目光看著陸鬱,兩腮因為嚼口香糖的原因時不時動一下,而露在衣領外那截修長的脖頸上,一枚突起的喉結格外耀眼。


    像一顆水果糖。


    會是什麽味道呢?


    陸鬱不經意間看了眼,冷不丁想到這個比喻,臉瞬間紅了,喉嚨也有些幹巴巴的。


    為了避免尷尬,她迅速地挪開視線,掩飾性地清了下嗓子。


    蘇徹挑起眉,抬起手又在陸鬱的馬尾辮上彈了一下,態度隨意地像在彈蘇母養的那隻肥貓的尾巴。


    都是軟軟的滑滑的,手感不錯。


    陸鬱估計是惱羞成怒了,耳根都紅了。


    蘇徹見好就收,把肩膀上的包往上提了提,徑直走向了左邊,甚至還恬不知恥地衝黃將軍揮了揮手,咧著嘴笑,笑容燦爛。


    更恐怖的是,一向嚴肅正直的黃將軍居然回應他了,同樣揮了下手,笑罵了一句:“別磨蹭了,馬上發車了。”


    蘇徹答應道:“來了。”


    剛走了兩步,蘇徹猛地覺得腳後跟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身子差點沒站穩。


    然後,他的身邊迅速跑過去兩個人。


    陸鬱拉著孔薇薇,先他一步鑽進了車裏,在進車門的那一刹那,她甚至偷偷扭臉看了看蘇徹臉上的表情。


    見他錯愕中帶著絲羞惱,心情立馬更好了。


    她繃住嘴角要溢來的笑容,找到大巴後排的位置坐好,把書包放在了腿上,輕輕吐了口氣。


    她坐在靠裏的一側,一轉頭就能看見窗外站著的蘇徹。


    蘇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側臉迎著光,白得耀眼。


    直到黃將軍催促了聲,他才使勁撥了下頭發,把劉海一股腦撩到了腦後,好像不大耐煩地上了車。


    大巴車座位有限,前麵幾乎都坐滿了,零星的幾個空座位,蘇徹正眼瞧都沒瞧一眼,目光透過逼仄的過道,直直地停在陸鬱的臉上。


    那樣子,仿佛在說:“你等著!”


    陸鬱心尖抖了抖。


    而旁邊的孔薇薇心尖更是一連抖了好幾下。


    每一次她和這兩人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隻惡狼盯上了,時不時會感覺到一股森冷的氣息。


    就和現在的感覺一模一樣。


    眼看著蘇徹從過道上慢悠悠地朝這邊走了過來,孔薇薇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她看了看陸鬱假裝看向窗外的側臉,猛地一咬牙,倏然站了起來,抱起書包兔子似的跑到了隔壁的座位上。


    等陸鬱反應過來,她早就坐得遠遠的,而且為了避免陸鬱發問,她把臉挪到了另一邊,假裝在看窗外的人。


    在轉臉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在蘇徹的臉上掃過,當視線觸及到少年微揚的眉梢時,那股森冷的感覺瞬間煙消雲散。


    甚至於,她還感覺到了一種“夠識相”的潛在意思。


    果不其然,蘇徹直接走到了後排,假模假樣地掃了兩眼別的空座位,最後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嘀咕了聲:“哎,沒座兒了。”


    說完,他一屁股坐在了陸鬱的身旁,學著她的樣子,把自己的單肩包摘了下來放在大腿上。


    緊接著打了個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那雙大手像雄鷹展翅,一直展到了陸鬱的肩膀上,然後並起拇指和食指,趁陸鬱沒注意的時候,捏住她肩膀上的一塊肉,輕輕轉了個圈。


    蘇徹識相,幾乎是一觸即分,等陸鬱反應過來後,他早就收回了手,抱著胳膊坐在座位上,樣子極其老實。


    幸好他的力道不大,不然陸鬱估計得直接暴起,一拳掄在他那張欠揍的臉上了。


    陸鬱在心裏暗歎了聲,痛罵孔薇薇不講義氣!


    八點過,人已經到齊,黃將軍最後一個上了車,叮囑了兩句,便讓司機發車了。


    車緩緩行駛,車窗外的景色慢慢在變化,車內響起小聲的笑鬧聲,沒了課業的負擔,同學們都開心得很,或和同伴聊天,或拿手機看電影聽音樂。


    忽然,在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中,冷不丁響起一聲“嘶啦”聲。


    聲音就在自己耳邊,陸鬱把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剛一扭過臉,視線中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


    那隻大手的手指,夾著一根細長的薯條。


    那動作哪像夾薯條啊!分明像夾著根香煙!


    陸鬱盯著金黃的薯條和他手指的姿勢,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隻能幹巴巴地瞪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吃嗎?”


    見陸鬱呆愣愣的不說話也不伸手來接,蘇徹晃了晃薯條,催促道:“趕緊的,一直夾著很累的好吧!”


    陸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自認為下不去手更下不去口,所以依然沒接。


    “嘖嘖嘖。”蘇徹把薯條收了回來,一口塞進了嘴裏,遺憾地搖了搖頭,“機會就這麽一次,真是不懂得珍惜。”


    陸鬱懶得理他,從書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後喝了口水潤了下嗓子。


    車開上了公路,速度快了起來,窗外的景象由城市的高樓大廈漸漸變為荒僻的農田,而身邊那個傻子吃完了一包薯條,造完了一袋棉花糖,現在正在啃一根火腿腸。


    充斥在陸鬱鼻尖的各種味道換來換去,從鹹到甜,應有盡有,蘇徹的單肩包像個百寶袋一樣,拿了這麽多吃的依然滿滿當當的。


    而正如他自己所說,這大半截路上,他再也沒有問過陸鬱要不要吃一口,自己吃得很歡。


    最後陸鬱實在是忍不了了,深深吸了口氣,瞪向蘇徹,“你是不是七天沒吃東西了!”


    蘇徹正在嚼火腿腸的嘴巴頓時頓住,因為嘴裏含著東西,說話聲音悶悶沉沉的,但態度半點不甘示弱,他睨著陸鬱的臉,冷冷笑了起來。


    “世上沒有後悔藥,你曾經的不珍惜並不是你現在後悔的借口。”


    這家夥什麽腦回路!


    陸鬱簡直無力吐槽,她決心不再理他,於是低頭在包裏翻了翻,找出夾層裏放著的單詞本,拿出來,默默記起了單詞。


    她擯除耳邊的雜音,靜下心來,但讓她無比糟心的是,蘇徹這家夥吃夠了零食,居然又拿出手機看起了視頻!


    少年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越,如果偶爾聽聽倒是可以養耳,但要是一直持續不斷地在耳邊響著,那就是噪音,比煩人的蚊子好不了多少!


    陸鬱真要被他弄崩潰了,她看了看窗外,遠處已經可以看到山的影子了,雞鳴山應該不遠了。


    這糟心的日子也快到頭了。


    再忍忍吧。


    她如是安慰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蘇徹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從包裏拿出來了一塊小蛋糕,蛋糕隻有半個手掌大,捧在掌心嬌小可愛。


    蘇徹一時竟不舍得吃,他偷偷用眼角瞥了陸鬱一眼,把手悄悄往她那邊送了送,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可陸鬱鐵定了心要忍他,無論他幹什麽,都視而不見,眼不見耳不聽。


    她這樣的態度讓蘇徹很不高興,他想和她共享美食的願望泡了湯,心情變得鬱悶起來。


    他望著掌心的小蛋糕,突然哼了聲,撕開包裝後,直接扔進了嘴裏,甜軟的口感瞬間擠滿了口腔,蘇徹嚼了兩下,賭氣似的直接咽了下去。


    蛋糕噎人,管你大還是小。


    蘇徹被卡住了嗓子眼,噎得十分難受,而他這一趟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忘了帶水!


    喉嚨越來越悶,他臉都漲得通紅了,情急之下,他目光掃到了陸鬱一直握在手裏的礦泉水。


    這時候他哪顧得上別的,直接伸手奪了過來,擰開瓶蓋,仰頭灌水。


    他搶水太快,喝得又急,陸鬱反應過來時,他一瓶水幹了大半了。


    陸鬱瞪著眼,滿臉錯愕。


    少年的嘴唇貼在瓶口上,泛著冷冷的紅。


    陸鬱咽了下喉嚨。


    這……這到底……


    她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唇角。


    有些熱,有些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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