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條林蔭小道,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垂下,在腳下的石板路上落成碎小的光斑。


    球場上傳開一陣陣笑鬧聲,其中夾雜著籃球拍地的聲響,間或幾聲高呼喝彩。


    蘇徹和付承南各自領著一隊,大紅與純白兩種顏色在午時的陽光下產生了激烈的視覺衝突,陸鬱和孔薇薇站在樹下,暫時沒有進球場,距離不遠也不近。


    一群少年正在熱身,即使在烏壓壓的人堆裏,蘇徹依舊顯眼奪目,他的右手小臂上紋著漆黑的紋身,穿著運動短褲,露在外麵的小腿修長有力。


    蘇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等看到樹下站著的陸鬱時,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起來,衝付承南喊了聲:“時間到了,開始吧。”


    付承南同樣看到了孔薇薇,他在陽光下笑出白花花的牙,挑釁地看了蘇徹一眼,輕哼了聲。


    球賽開始,裁判拋球。


    付承南比蘇徹個子高了些,但搶球時的速度差了點,蘇徹成功搶到球,朝前運球跑了兩步,對方兩人夾擊了過來。


    蘇徹嘖了聲,手一揚,籃球劃出一個飄逸的弧線,直接落入黃毛手裏。


    黃毛嗚哇亂叫了聲,迅速運球,左躲右閃之下,三兩步跑到了籃板前,一個起跳,手腕朝下壓,籃球砸在籃筐上,遺憾地沒有入網。


    黃毛懊惱地一拍腦袋,本以為這球就這樣丟了,可沒想到蘇徹竟然從十八中各大悍將的攔截中自如地鑽了過來,徑直衝到了籃筐下,一把接住球,高高躍起,精準地補球成功。


    還是個空心球。


    紅衣少年們齊齊大聲叫好。


    白衣少年們紛紛懊悔長歎。


    蘇徹臉色平淡,沒說話,走出來時,朝那棵樹下看了一眼。


    剛剛那球他自認為補救得很帥,本以為能在陸鬱臉上看到類似於讚歎之類的表情,卻沒想到她的臉色比他還要平淡。


    蘇徹剛熱起來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在接下來的奪球中,他像隻吃了火藥的蠻牛,橫衝直撞,手下半點情麵都不留。


    好在付承南也算球技高超,在這種情況下,整個人也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兩個人在球場上針鋒相對,比分一直拉得很近。


    孔薇薇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男生打球打得這麽凶,少年身體相撞的聲音沉悶,每每響起都讓她眉心一跳。


    她不免有些擔憂,小聲問陸鬱:“他們這樣打球,會不會幾天都下不來床啊?”


    陸鬱抿著唇,深有同感,這其實也是她第一次見蘇徹這樣粗野地打球,以前他在球場上運球躲閃時仿若閑庭散步,動作行雲流水,不似現在這般。


    少年在球場上汗如雨下,每一塊肌肉都沾了汗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瑩瑩的光,閃轉騰挪間像極了一隻在叢林裏奔行的狼。


    此後的時間裏,蘇徹的目光再也沒掃向她。


    直到下午三點多,這場火氣騰騰的球賽終於結束。


    蘇徹贏了,但贏得牽強。


    付承南懊惱地把籃球扔在地上,掀起衣擺擦幹臉上的汗,氣息有些喘地問:“說吧,這次想怎麽玩?”


    蘇徹漆黑的發梢上墜著晶瑩的水珠,喘了兩口氣,沒回答付承南的問題,而是朝球場外看了一眼。


    可陸鬱已經不在那裏了。


    嗬,這麽迫不及待地逃了麽?


    蘇徹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付承南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因為在孔薇薇麵前輸了球,心情十分不好,小綿羊提前走了,反而讓他鬆了口氣。


    這時,有人拎了滿滿一袋子礦泉水過來,走到蘇徹麵前,說:“徹哥,我剛去小賣部碰上了嫂子,這是她買來讓我拿過來的。”


    聞言,蘇徹呼吸一滯。


    小弟拿了一瓶出來遞給蘇徹,礦泉水還是冰冰涼涼的,入手時身上的燥熱仿佛一下子被驅散個幹淨。


    蘇徹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整個人頓時沁涼了不少。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問小弟:“她人呢?”


    小弟撓了撓頭,回答:“嫂子說她還有事兒,先走了。”


    蘇徹沉默了下去,陸鬱這明顯的疏遠讓他胸口有些發悶,旁邊付承南把喝剩的水倒在了頭上,水順著脖子一直淌到胸口,衣領濕透後露出胸肌勁實的輪廓。


    “跟她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呢?”付承南問。


    “一起走了,南哥,那個小姑娘粗看之下不怎麽樣,但細看,賊他媽可愛啊!真是愛慘了這款的!!”


    小弟眼前浮現出孔薇薇小巧白皙的臉,不由意猶未盡地笑出了聲,尚在陶醉之中,冷不丁渾身一涼,抬起頭一看,南哥那張臉黑得像煤炭一樣,眼神就像帶了刀,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幾個窟窿來。


    小弟嚇得一個激靈。


    付承南陰森森地笑了起來,走上前拍了拍小弟的肩膀,力道用得是十足十,小弟幾乎能聽到自己骨頭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那小姑娘你記住了,以後得叫二嫂子!”


    小弟一驚,當即嚇得三魂升天,他剛剛是肖想了南哥看上的人?


    幸好付承南隻是小小地提醒了一句,沒過多的動作,把壓在小弟肩膀上的手拿下來,轉頭問蘇徹:“趕緊說,今晚你到底想怎麽樣?”


    蘇徹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九點,點將台,圍著篝火跳肚皮舞。”


    他說出這句話時,身旁幾個十三中的都圍了過來,聽到是這個懲罰,都仰天哀嚎,“天呐,徹哥你怎麽這麽狠毒!”


    “是啊,肚皮舞哎!說出去丟死人了!”


    “徹哥,要不換一個吧,你讓我脫光了跳河我都去啊!”


    十八中的幾人哀鴻遍野。


    “嗬嗬,那上次我們跳的時候,你們笑得嘴都能塞進去南瓜了!!男人,你是逃不脫我我徹哥的掌心的!!”


    黃毛在一旁大叫著起哄。


    “沒錯,就你們十八中的嬌貴,能看不能跳?”


    三中的反駁聲徹底壓垮了十八中白衣少年的哀怨叫喊。


    蘇徹笑了聲,對付承南說了聲:“不見不散。”


    付承南拉著張臉,暗恨報應不爽,上次他攛掇著去跳肚皮舞,現在該來的總算來了。


    另一邊,陸鬱跟在孔薇薇身後去了她的宿舍,小小的閣樓裏收拾得幹淨整潔,窗邊放著幾株翠嫩的多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陸鬱坐在孔薇薇床上,手撐著床沿,呼了口氣。


    待了近一個小時,時間快五點了,蘇徹他們打完球應該都撤了。


    陸鬱喊了聲在一邊正在看雜誌的孔薇薇,準備回教室把東西收拾一下,然後去吃晚飯,因為蘇徹和付承南的緣故,她們今天定的學習任務還未完成,隻好晚上過來再自習一陣。


    這個時間教學樓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陸鬱走到六班門口時,發現門是半掩著的。


    淡藍色的窗簾輕拂,蘇徹換下了大紅的球衣,靠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低著頭,像是在睡覺。


    他真的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


    陸鬱硬著頭皮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生怕打擾到他,特意放輕了腳步。


    可蘇徹並沒有睡著,他隻是閉著眼而已。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蘇徹掀起眼皮看了陸鬱一眼。


    陸鬱正在收拾書本的手滯住,她吸了口氣,用平靜的語氣回答:“我剛剛有事,所以就先走了。”


    蘇徹嗤了聲,“每次都是這個借口,有事?你能有什麽事?”


    陸鬱抿住唇,不知道怎麽接話。


    蘇徹輕笑了起來,從椅子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對陸鬱說:“今天贏了球,和付承南約好了在點將台,你去不去?”


    陸鬱沉默了下,在蘇徹看來,她是在考慮,但其實陸鬱是在找理由拒絕。


    可“有事”這兩個字真的不能再用了。


    蘇徹手揣在褲兜裏,揶揄地看著她,陸鬱把書摞在一起,手掌按在書上,片刻後有了答複。


    “孔薇薇身子不舒服,我待會兒要陪她去醫院……”


    “哦。”


    蘇徹拉長了語調,下巴朝門外一揚。


    “我看她不像不舒服的樣子啊。”


    陸鬱朝門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剛剛說去上個廁所的孔薇薇正站在門口,雙頰紅通通的,就連耳尖都紅透了。


    在她麵前站著個身材高大的少年,付承南也換了身衣服,也不知守株待兔了多久,總算是在這個時候守到了小綿羊。


    付承南不知在說些什麽,臉上竟然罕見地帶上了懇求的表情。


    然後,陸鬱見孔薇薇點了下頭,整張臉都快紅成煮熟的蝦米了。


    “嘖嘖。”蘇徹譏諷地看著付承南,“從來沒見他這麽不要臉過。”


    緊接著,他再次看向陸鬱,語氣恢複了正常,“你的小閨蜜已經答應了,你呢?”


    陸鬱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孔薇薇,可那小姑娘不知被付承南那句話笑到了,竟然還笑出了聲。


    蘇徹的目光玩味,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


    雖然陸鬱沒說話,但他心裏已經知道了。


    陸鬱是答應的。


    “走吧。”蘇徹說:“黃毛他們已經先去了,該弄的東西都弄了,今晚會是個愉快的夜晚。”


    “愉快?”


    陸鬱尚不清楚他們這次的懲罰是什麽,但聽蘇徹這語氣,恐怕付承南他們有的受了。


    蘇徹挑了下眉。


    “加強版的篝火肚皮舞。”


    陸鬱:“……”


    她看向門外神采飛揚的付承南,不由為他感到絲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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