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離京


    衛家這個年過得並不好, 因為年前才失去了家中最有前途的兒子, 於是衛家過了這麽些年來最冷清的一個年。


    寶釵自被拘在院中就失了薛姨媽的消息, 心中焦灼非常,薛家家財被抄沒, 薛蟠秋後就被斬首示眾, 自此寶釵和家中就斷了聯係。故而大年初二, 寶釵就有了生產之兆。


    “七活八死,如今大人是沒有力氣了, 是保大還是保小?”穩婆紅著一雙血手出來了, 寶釵已是掙紮了一天一夜, 還是沒把孩子生下來。


    穩婆之所以說七活八死, 是因為寶釵這胎早產,如今有孕八月餘, 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現下又難產,不知道孩子還保不保得住, 故有此問。


    若是要保孩子,大人就要受很大的苦楚,最後最後多半是出血而死,穩婆見多了要保小的人家, 可這還是要事先和家中做主的人說清楚。


    “保小, 自然是保小!”衛夫人毫不遲疑,繼而又覺著這麽是不是太狠心了,又道。


    “當然, 若是能把大人也保下來最好……孩子也不至於小小就沒了娘。”


    穩婆一聽心中有數,又進產房去了。


    產房裏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哀鳴,衛夫人在外間雙手合十,不停念著佛,希望能一舉得男,這孩子不要因為生產落了什麽殘疾,至於媳婦的痛苦的叫喊聲,衛夫人哪裏關心得過來。


    不多時那喊叫聲漸漸弱了,緊接著是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


    “太太,太太,是個小公子!”原先在裏麵料理寶釵生產之事的老嬤嬤是衛若蘭的乳娘,和衛若蘭感情很深,衛若蘭這麽一去,她和死了親兒子沒什麽兩樣。


    如今見寶釵得了個兒子,這嬤嬤比自己得了孫子還高興,顧不得手上還有血汙衝出來報喜。


    “阿彌陀佛,列祖列宗保佑,吾兒在天有靈……快去告訴老爺去!”衛夫人一麵念佛,一麵讓下人趕緊出去報喜,又讓嬤嬤再回去服侍,瞧瞧孩子是不是健康。


    穩婆曉得這樣強行把孩子擠出來大人多半是活不了的,有的運氣不好的,孩子也保不住,這衛家還算有運道,這孩子生出來哭得那麽響亮,身子必是沒什麽問題了。


    寶釵身下出血不止,就隻吊著一口氣,可諸人都忙著給新生的孩子擦洗穿衣,哪裏有心思照管寶釵。


    穩婆洗了手,見孩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可憐寶釵,便抱了過來讓寶釵看。


    “奶奶,您看一眼吧……這便是你的兒了。”穩婆將孩子抱到寶釵跟前。


    寶釵現下真是雪人一個了,唇上血色全無,因為流了許多血,蒼白得可怕。眯著眼看了孩子一眼,立時就咽了氣。


    衛夫人想著寶釵與自己兒子好歹夫妻一場,雖說兄長犯了事,但是好歹為衛若蘭留了後,見她生孩子遭了這麽多罪,便讓人好生料理寶釵後事,也算是自家的恩典了,不過寶釵想葬在衛家祖墳,那是萬萬不能的。


    衛家雖然沒了個兒媳婦,但是得了個孫子,這個年總算有了喜氣,旁的人家知道了,都說衛若蘭在天有靈,這孩子必是他放心不下父母,讓他來幫忙盡孝的,都來賀喜。


    王子騰還在世,也不會放著薛姨媽不管讓她被發賣,自己拿了錢把薛姨媽和一些薛家的奴婢買了下來,賃了個小院子讓薛姨媽住著。


    薛姨媽自薛蟠出事,她已然知天命的年紀,喪夫失子,重重打擊之下變得瘋瘋癲癲,知道寶釵已去時略微恢複了意識,到寶釵墳頭上哭過一場,回來之後變得越發癡傻了,不吃不喝,過了四五日就一命嗚呼。


    這些尋常小民的事是不會對皇家的婚事造成多大影響的,因冬日比往年冷,國中有些地方有了雪災,好在前些年風調雨順,百姓有些積糧,勉強能應付這個冬天,是以國中並沒有出現大批饑民。


    因為年景不好,明帝二月二龍抬頭的時候祭天搞得格外隆重,一幹大臣嬪妃頂著寒風呆了一兩個時辰,祭天結束之後,不少人都得了風寒,此是後話。


    瞧著太醫院的人忙得焦頭爛額,寒繼暗中慶幸自己身子骨硬朗,萬一病了豈不是會耽擱婚期?想到這裏又不由惦念黛玉,遣人去問了黛玉安好才放下心來。


    寒繼和黛玉的婚期定在三月初六,三月初六是正日子,其實入了三月,兩邊就忙活起來。俗話說‘三月三,披被單’,今年三月還算暖和,也沒有出現倒春寒,王太後心道顧遠這人比欽天監還能掐會算些,給黛玉和寒繼的婚期確實是個好日子。


    黛玉的嫁妝雖說一律從簡,但是加上各處賞賜和寒繼的一部分聘禮,也是十裏紅妝,擺出了一條街去,這邊都進了王府,那邊卻還沒搬出來。


    寒繼特地請示了他那個多疑的皇帝兄長,讓明帝派兵封了街,免得這麽些陣仗引起百姓圍觀,沒由來的又添亂。


    本來過禮等事,巴不得熱鬧,讓旁人開開眼也是好的,可是先時寶玉婚事打死人那事讓寒繼心有餘悸,他可不想讓旁人誤了自己的好日子。是以事務不論大小,皆要過他的眼才放心。


    “不想王爺竟是這樣妥帖,早知這些東西還要搬了去,又何苦送來?”荷姨娘見搬了大半天,東西隻搬走了一半,不由歎道。


    “還好咱們家沒把蘇州的東西也算上,不然搬動個三天三夜,怕也是使得的!”


    張姨娘見狀,讓荷姨娘低調些。


    “你又貧嘴了,過幾日去了王府裏,可不能如此了,言行坐臥都謹慎些。”


    “張姐姐還莫要太操心,都是知根知底的了,我不過是喜歡多說幾句話逗家主開心,不該說的,不該做的,我心中有數呢!”


    荷姨娘說著親自給張姨娘倒了杯茶水讓張姨娘潤潤嗓子,今天自天亮起這張姨娘就忙得很,連口水都沒喝過。


    又忙到夕陽西下,黛玉的東西才搬完,張姨娘也了了一件心事,倒是可以鬆口氣了,黛玉的嫁衣梳妝等事宜,宮中自有人料理,她們隻管服侍好起居等事就可以了。


    林家人忙忙碌碌,想到黛玉要嫁人,不少人麵上都帶了喜色,林管家等心腹卻是小心翼翼,就怕出了紕漏,黛玉這個新嫁娘便成了最閑最淡然的一個。


    安樂王大婚,那是皇家的熱鬧,明帝為了表示兄友弟恭,也很給寒繼麵子,場麵都往大了擺,以至於幾年之後,旁人提及京中的婚事,總免不了提一提安樂王大婚之事。


    至於黛玉的嫁妝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人們都道黛玉的嫁妝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是以才故意封了街,怕有人實在眼紅幹下搶奪之事。又有些人添油加醋說搬嫁妝用了五六日,旁人道林家幾世家財都與了黛玉做嫁妝,必然都是稀世珍寶的。


    這消息傳到宮中,就連王太後都哭笑不得,聽旁人道自己這兒子娶了黛玉,倒是像娶了個金娃娃似的。


    安樂王與黛玉成婚當天沒有圓房之事,他也沒有遮掩,直說自己喝多了酒,強行要行夫妻之事反是不好,不過次日嬤嬤就送了元帕過來,那些人還沒來得及議論,就被堵了嘴。


    安樂王既然已經大婚,明帝也沒客氣,當下就讓寫了聖旨,欲把自己這眼中釘肉中刺的兄弟遠遠趕了去,不想太上皇的旨意卻早了一步。對此明帝是十分滿意的,他覺得太上皇也表明了態度,認可了自己繼承大統。


    寒繼曉得自己要走,和黛玉成親第二日,就商量著把東西往南邊搬,林家這幾年的經營,倒是有好幾艘商船,都被召了回來,給黛玉和姑爺搬東西。


    明帝送行之時還假惺惺說了幾句兄弟情深的話,還說讓寒繼記得多寫了書信回來,免得父皇母後掛念,寒繼強忍著應對了一番,啟程的吉時一到,立時帶著黛玉上了船,頭也不回的往南邊去。


    安樂王前腳剛走,邊境就來了消息,是個好消息,漠北大捷,全勝而歸,又多得了百餘裏的地,那些賊人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幾年內必定不敢再犯。


    這原本是個好消息,但是明帝得了這消息有些坐不住了,因為漠北此役統領軍隊的,正是齊康王的長子。


    齊康王的長子名叫寒緒成,這長子可比齊康王有能耐多了,昔年太上皇就很疼愛這個長孫,幼時都是親自教養的,在寒緒成這個長孫麵前,縱使是王太後最疼愛的寒繼,也要退一射之地。


    如今長孫如此能幹,再一看自己那幾個兒子,雖說不太差,可和那皇長孫一比,那是差太多了,明帝本就自卑而多疑,總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這些兒子都是庶子,反而比不上這個嫡長孫。


    明帝見大臣們提議要犒賞三軍,疑心這些臣子是不是對更加認可大皇子那一脈,又可惜自己和柳皇後無出,明帝一直十分信服妻子的才學,若是柳皇後有所出,他們的孩子必定不比這嫡長孫差。


    當皇帝的心思太重本就不是一件好事,加之今年年景不好,自三月回暖以後這天天都是大太陽,天偶爾陰了,也不見下雨,欽天監也沒吃白食,上報了今年恐有旱災。


    明帝原先是想著把這皇長孫召了回來,接著封賞之機奪了兵權,再暗地裏整治皇長孫一番,可國中既然有旱災,大臣們就極力反對邊疆軍隊的更替,唯恐外賊趁機作亂。明帝見此,也隻能暫時歇了心思,被各處上報的災情弄得焦頭爛額,一來二去,人也不似之前那麽平和了。


    寒繼得了消息,在家中對著黛玉拜了又拜,滿口感謝黛玉下嫁之恩,使得他在風雲詭譎之時離開了京城,寒繼想著自己這皇兄多半是顧不得惦記江南了,到可以過幾天清淨日子,心中很是熨帖。


    作者有話要說: 寶釵就是非常符合那個時代審美的女子,但是這樣的女子也很悲哀,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說到底已經物化了,不過是一個生育的機器。


    其實現代社會很多觀念對女性都不太友好,但是好歹我們還有學習和工作的機會,所以作為女孩子,大家都努力吧,我們不比男的差。


    至於這小兩口有沒有同房,大家見仁見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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